人間這個春節大雪連綿,羅華以複習爲由,躲開人間的喧譁,悶悶的躲在無義身邊,因爲也只有在無義身邊狂風纔不敢將自己揪出去,難得不吵,他抱着本書,卻看的索然無味。
無義聽見羅華嘆氣,睜開眼睛:“怎麼了?”
羅華低下頭:“突然覺得好沒有意思。”
無義:“世間萬物本就如此而已。”
羅華無意識的搓着書本內頁的邊角:“先生,您活了多少年?”
無義微微一愣,隨後淡淡道:“想不起來了。”
羅華:“那一定是很漫長的時間,我才二十不到,就時常心灰意冷,你那麼漫長的時間一定感受的更多吧。”
無義一直掩藏在袖子中的拳頭猛地捏緊了,卻又緩緩鬆開了,他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怎麼這麼快就看破紅塵了,前段兒時間不是還說人間好嗎?”
羅華的聲音有些委屈:“人間是好,可是也好難過。”
看着少年一臉的愁苦,無義的心沒來由的一軟,他一整衣襟站起身來,“跟我來。”
羅華一愣,沒明白。
無義向來不喜歡重複,舉步便走,走出去一段距離,羅華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跟上。
無義不緊不慢,走的極其沉穩,但不知怎麼,羅華跟的卻很費力,好容易跟上,突然一陣刺骨的寒風吹得羅華東倒西歪,險些摔倒。
無義骨節分明的手掌,一把抓住羅華的肩膀,才幫他站穩,入目一片白茫,耳邊全是寒風,“這是哪裡?先生?”急風暴雪嗆得羅華一時張口說話都困難。
無義那一身的暗紅是這白茫之中唯一的顏色,他沒有用法術隔絕風雪,反而任由風雪吹打,羅華好半天才隱約看清這裡似乎是山頂。他咬着牙哆哆嗦嗦的躲在無義身後,無義細長的眸子掃過蜷縮在自己身後的少年,一道無形的屏障隨即張開將風雪擋在了外面。
只不過幾分鐘羅華的身體就已經被凍僵,風雪一住,才僵着手腳抖去身上的積雪。無義望着漫天的飛雪:“羅華你看這雪山很美,但是它美的前提是寒冷,要想領略領略它的美好,你就得能耐的住它的殘忍。”
羅華順着無義的視線望去,天地之間白茫一片,目所能及之處遼闊蒼涼,彷彿天地初開,世間萬物都不曾來過、、、、、、剎那間的曠遠讓羅華連寒冷都忘了。
就在羅華快被凍僵的時候,無義一揮衣袖,眼前立即換了天地,竹林風影,泥爐小火,火爐上面不緊不慢的煨着一壺清茶,細細的蒸汽將壺蓋稍稍擡起又輕輕放下,直到一雙好看的手提起茶壺才作罷。
羅華搓着手腳靠在火爐邊兒上取暖,恭恭敬敬的接過無義遞給自己的那杯茶,這個地方他來過一次,就是上次中元節的時候。
無義依舊坐在靠窗的竹椅上,細細的品着自己的茶,姿態舒展,哪怕只是他無心的一個動作,在羅華眼中都是那麼的優雅,無義的一舉一動都彷彿是沉澱了無數的歲月才釀成的沉香。
“你在看什麼?”無義察覺到羅華的目光,放下手中的茶杯,視線探了過來,在嫋嫋茶香中,連聲音都多了一份醇厚。
“先生,我真想和你一樣”,羅華由衷的說:“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呵——”無義嗤笑一聲:“太天真。”
羅華趕緊站起身:“也許我跟着先生的時間很短,但是我真心的喜歡你,喜歡和你在一起。”
無義輕輕晃着手裡的茶杯,眉梢上挑,眼中意味不明:“是嗎?”
“嗯!”羅華趕緊點頭。
“那我不肯救段文均呢?你不是因此鬱悶嗎?”無義探究的目光往羅華身上一掃,羅華立即覺得手足無措起來。
羅華地臉微微有些熱:“先生有自己的思量,暮山寺的大師說過,凡事都有自己的因緣,天地萬物生死輪迴,均是命數。”
無義捧着茶杯,望着眼前拘謹的少年:“你當真不怨?”
羅華堅定的搖搖頭,他確實想求無義救段文均,但被拒絕後絕對沒有一絲一毫地怨念。
突然無義的眼神沒來由的一冷:“如果有朝一日我也這樣對你呢?”
羅華愣住了。
無義的眼神彷彿一把利劍,聲音也沉了下去:“甚至說有朝一日當我要親手殺了你,你怎麼辦?”
無義眼中濃烈的殺意比剛纔山頂的風雪還要讓羅華膽寒,大腦彷彿都被無義這句話凍住了,無法思考,無義看着稚嫩的少年,眼中突然生出一絲疲憊、一點兒厭倦,修長的雙手再次將茶杯舉起,溫潤髮茶水即將舔上那涼薄的脣,卻聽見少年清亮的聲音一字一頓:“給您。”
這回換成無義頓住了。
少年人意氣風發,從不隱藏自己的心思,一腔熱血隨心潑灑,羅華:“只要是先生想要的,哪怕是我的命,我都會給您!”
短暫的停頓後,無義低頭抿了一口茶,隱去眼中的那一抹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