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7-14 8:18:52 本章字數:5411
君洌寒騎在高大的駿馬之上,高舉着手中寶劍,筆直的指向前方,剛毅的面容,自信堅韌。一襲黃金鎧甲,在清晨朝陽下,灼灼耀眼。這個男人,無論在何時何地,都如同天上的太陽一般光芒萬丈。
大軍行軍月餘,已進入兩國邊境,沿路之上,百姓流離失所,饑荒遍野,大批姜國逃亡而來的難民擁入大聖朝邊境,雖然君洌寒早有聖旨,讓邊境州府就地安置難民,但人數衆多,吃住都成了一大難題。
“皇上不是撥了大批賑災款到邊境,怎麼會無法安置難民?”飛瀾不解道,漂亮的眉心蹙起,帶着隱憂。
君洌寒冷哼一聲,又道,“你別忘了,大批的賑災款可是經由洛將軍的軍營,而後才發放到各地州府的,雁過拔毛,洛青川可是絲毫不手軟。”
“皇上似乎對他的一切瞭若指掌。玳”
君洌寒的臉色不由沉冷幾分,“洛青纓在宮中奢侈無度,憑她每月的那點奉例怎麼可能夠用。朕早有所懷疑,命人一查,便查到了這位洛大將軍身上。”“”
“原來皇上連自己的女人都養不起,還要她向孃家伸手要錢。”飛瀾嘲弄的笑。
“少說風涼話。凹”
見他沉了臉色,飛瀾才收起了笑靨,又詢問道,“皇上有何打算?”
君洌寒輕嘆,凝重的神色中透着無奈。“如何吃進去的,朕便會讓他如何吐出來。但洛青川也算是個將才,朕還要用他來制衡豫南王,不得不任由他做大。”
“好在洛青川這個人還算容易掌控,師兄賦予他的一切,隨時都可以收回。”飛瀾淡淡的笑,帶着溫暖的安慰。她懂得,君洌寒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她懂得,他有太多的無可奈何。
君洌寒含笑牽過她的手,溫聲道,“人生得一紅顏知己,足以。”
飛瀾羞怯的低了頭,而他的目光落在她頭頂,帶着灼熱的溫度。彼此靜默,空氣靜謐而和諧。但很快,這份和諧便被人打破了。
“回稟皇上,在軍中擒住一個孩子,懷疑是奸細,如何處置還請皇上示下。”副將粗礦的聲音突然在帳外響起。
被人打擾,君洌寒鳳眸冷眯,語氣帶着幾絲不耐,“這等小事還用稟報朕嗎?你們自行處理便是。”
“可是,從那孩子的身上搜出了皇室之物。”那副將吞吞吐吐的又道。
“皇室之物?”飛瀾不解。
“拿進來吧。”君洌寒沉聲吩咐。
副將挑開帳簾走進來,屈膝跪地,將雙手舉過頭頂,雙掌間是一枚質地上層的純白玉佩,玉身精工雕刻着鳳凰梧桐,落花微雨。
“皇姐的玉佩?”君洌寒褐眸一閃而過驚愕之色。
此時,飛瀾卻已變了神色。“不,是無憂的。”這塊凰佩,是無憂出生時,永河親手掛在他身上的。“那孩子多大?”
“大約五六歲的年紀。”副將回答。
“他在哪兒?”飛瀾急切的問道。
“就壓在帳外。”
飛瀾迫不及待的挑開帳簾,果然見到兩個士兵壓着一個孩童,明晃的刀刃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孩子見到飛瀾,晶亮的褐眸中滿是驚喜,脆生生的喚了句,“父帥!”
飛瀾一時間是又喜,又氣,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只憤憤的道了句,“慕容無憂,你怎麼在這裡!”
“還不將小公子放開。”跟隨而出的君洌寒沉聲吩咐道。
兩名士兵嚇得不輕,慌忙放開無憂,又手忙腳亂的爲他鬆綁。
此時,無憂一張小臉髒亂不堪,身上的衣物破爛,處境極是狼狽,但那一身雍容貴氣,卻是無法遮掩的。他上前一步,一挑衣襬跪在君洌寒面前,從容道,“慕容無憂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君洌寒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那一種感覺,就好像照鏡子一樣,孩子揚着小臉,討好的對他笑,任誰都捨不得責備了。
“無憂,擅自混入軍營,你可知罪?”
孩子眨着一雙天真的大眼,狀似無辜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無憂知道皇上要攻打姜國,也想進一份心力,不知何罪之有?”
君洌寒凝了他片刻,而後朗笑,指尖隨意的點了下孩子額頭,“你這孩子,人小鬼大。好了,也別跪着了,隨你父帥去換身衣服,既然來了,就留在軍中吧。”
“多謝皇上。”無憂開心的磕了個頭。
君洌寒含笑轉身,走回營帳。身後,若有若無傳來飛瀾微惱的聲音,“你簡直是胡鬧,慕容無憂,這些日子你給我老實一些,否則,我一定將你捆綁了丟回帝都去……”
分明是氣惱的聲音,語氣卻是極盡的溫柔寵溺,連君洌寒聽了,都有些嫉妒那個被她訓斥着的孩子。
*
兩日後,君洌寒的大軍正式駐紮在洛青川的軍營中,此處距離姜國國都只隔着兩座城池。
洛青川親自帶領部下出城迎接,看得出,他對君洌寒還是十分恭敬的。飛瀾不得不承認,君洌寒恩威並施,將洛青川這個人拿捏的很好。
“皇上一路車馬勞頓,微臣備了酒席,給皇上與慕容將軍接風洗塵。”洛青川卑躬屈膝道。
“嗯。”君洌寒點頭,率先進入營帳之內。
雖是邊境之地,洛青川的酒席卻十分豐盛,珍禽海鮮、雞鴨魚肉五無一不全。單單由此便可看出洛青川的奢侈無度。
君洌寒一路風塵僕僕,幾乎與士兵同吃同住,如今總算是開了一回葷,倒是借了洛青川的光,想來竟有幾分可笑。
“洛將軍的宴席倒是十分豐盛。”他不冷不熱的哼笑。
“邊境之地,粗茶淡飯,自然不能與宮中想必,還望皇上見諒。”洛青川拱手回話,並未聽出君洌寒語調中的嘲弄。
君洌寒含笑不語,褐眸浮起不易察覺的淡淡冷寒。片刻後,纔對站在一旁的飛瀾與無憂道,“都坐下吃飯吧,別浪費了洛將軍的一片心意。”
飛瀾與無憂一同入席,洛青川陪同在側。
君洌寒夾了塊香芋放入飛瀾盤中,溫聲道,“朕記得你最喜歡吃香芋,這個季節能找到香芋,倒是難得。”
“是啊,這是去年秋天存下的,姜國四周被雪峰環繞,山頂冷寒,將食物存儲起來,可以長久保鮮。臣妹便喜食香芋,這些都是微臣爲她留存的。”洛青川洋洋得意道。
“原來青纓宮中的香芋便是來自愛卿這裡。”君洌寒隨後丟出一句,面色並無情緒波瀾。但飛瀾卻明顯察覺到他的不悅。從邊境到帝都萬里之遙,快馬加鞭也要大半月方能到達,爲了洛貴妃的小小喜歡,竟如此勞民傷財。
當真應了那句,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飛瀾口中咀嚼着清甜的香芋,不知爲何,竟有些難以下嚥。
身側,無憂埋頭吃飯,一碟肉片,下去了大半,看似十分和他的胃口。
“吃些蔬菜,別隻顧着吃肉。”飛瀾低笑着說了句,夾了些蔬菜給他,無憂一向便挑食,對青菜更是提不起興致,天生就是富貴的身子。
“這肉片肥而不膩,十分可口,帝都得月樓的師傅都做不出這個味道。”無憂又夾了片肉送入口中。
洛青川朗笑,又開口道,“小公子的確有口福,這乳豬肉是姜國宮廷的密菜,小豬從出生開始便用人乳餵養,纔會肉質酥軟,肥而不膩……”
他話未說完,無憂只覺得一陣反胃,啪的一聲放下碗筷,捂住嘴跑了出去。
此時,君洌寒也沉下了臉色,對飛瀾道,“你出去看看他,讓軍醫開些湯藥,當心吃壞了腸胃。”
“是。”飛瀾起身,便向外走去。她自然明白,君洌寒是故意支開了她。
飛瀾離開後,君洌寒將手中筷子啪的一聲摔在了桌面上,俊顏瞬間沉冷下來。洛青川心裡一顫,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君洌寒冷掃了他一眼,不急不緩的舉起手中酒杯,抿了一口薄酒,十年陳釀的女兒紅,口感極佳。“姜國尚未收服,愛卿這道姜國的宮廷密菜又是哪裡來的?想必是萬金求得吧。”
“皇上恕罪。”洛青川跪在地上,卑躬屈膝。
短暫的沉默,氣氛瞬息冷的駭人,緊接着是嘩啦一聲巨響,是君洌寒掀翻了桌案,碗碟茶盞碎裂了一地,油膩的食物殘渣渾濁滿地。君洌寒脣角冷冷的上揚,犀利的眸光,好似能洞穿人心。
“洛青川,朕的百姓流離失所,你卻在這裡山珍海味的享受,當真對得起朕的信任。”
“正逢兩國交戰,流民在所難免,待我軍攻陷姜國後……”
又是啪的一聲脆響,君洌寒將手中茶盞摔碎在洛青川腳下。出口的聲音卻聽不出任何怒氣,不急不緩,卻讓人不寒而慄。“洛青川,朕的耐心有限,朕給你十日的時間,若十日後邊境再出現難民,朕就讓你去陪他們。”
“臣,臣遵旨。”洛青川顫聲回道。
君洌寒踱步到他身邊,避免不了錦靴踩到油污,他下意識的蹙了下眉心,眸中一閃而過厭惡之色。他在洛青川面前停住腳步,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不過轉瞬間,已換了一張臉,脣角微揚,語氣也溫和下來。這個男人,似乎天生就有兩張臉。
“愛卿平身吧。”
“微臣不敢。”洛青川依舊壓低着頭。
君洌寒一笑,伸臂虛浮一把,將他從地上攙扶起。“愛卿是朕的左膀右臂,青纓又是朕的貴妃娘娘,六宮之首。愛卿的所作所爲,滿朝文武都看在眼中,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希望你的所作所爲不會讓貴妃爲難,也別讓朕失望。”
“微臣謹遵皇上教誨。”洛青川再次屈膝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恩威並施,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的事,沒有人比君洌寒更得心應手。他達到目的的同時,還讓人對他感恩戴德。看洛青川那架勢,恨不得爲君洌寒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嗯。”君洌寒頷首一笑,又道,“你先出去吧,命人將這裡收拾一下,朕晚些時候再和你一起討論軍事。”
“臣遵旨。”洛青川起身一拜,又遲疑的詢問,“臣請了城中的歌姬,要不要讓她們進來陪陪皇上?”
“愛卿有心了,不過朕今天累了,你退下吧。”君洌寒溫聲一笑。
“是,微臣告退。”洛青川躬身,緩步退了出去。
飛瀾再次進入軍帳時,只見君洌寒半依在軟榻上,英俊的側臉隱在暗影之中,脣角笑意早已冰冷僵硬。
“師兄。”她低聲輕喚。
他的目光緩慢遊移到她身上,輕輕牽動脣角,而後將手臂伸向她。
飛瀾將手送入他掌心,下一刻,便被他扯入懷中,她坐在他膝上,頭輕靠在他胸膛,靜默不語。
君洌寒卻突然冷笑一聲,語調帶着嘲弄。“你知道嗎,他居然將妓.女帶入軍中,當朕的軍隊是歡愉場嗎!”
飛瀾低笑,隨意的把玩着他修長的指,指骨根根分明,修長而漂亮。“水至清則無魚,爲君之道就是要權衡利弊,賢臣要用,奸臣也要用。師兄,這些可都是你教飛瀾的啊,難道你忘了?”
君洌寒溫潤一笑,寵溺的吻了下她面頰,“你安慰人的方式,倒是與衆不同。”
“有效就好,至於什麼方式並不重要。這也是師兄教給飛瀾的。”她頑皮的一笑,笑靨燦爛如陽光,能瞬間融化冰雪,君洌寒的心,很快被她點亮。所有的陰霾都被她輕而易舉的驅散。
他輕擁着她溫涼的身體,將頭埋入她柔軟的發間,溫香軟玉在懷,他的心才漸漸靜了下來。也只有飛瀾的柔潤如水,才能化解他一身的戾氣。
“瀾兒,朕準備三日後攻打姜國國都。”他平淡說道。
“嗯。”飛瀾淡應,眸色卻黯了幾分。“姜國國都久攻不下,是因爲守城之人是姜國君主的皇叔落山王陳楚雄,此人驍勇善戰,兵法謀略皆在洛青川之上,並不難對付。師兄可有應對之策?”
君洌寒輕笑,問道,“若是瀾兒呢?這場仗你會如何應對?”
飛瀾低眸沉思,半響後,淡聲道,“飛瀾會困而不攻。”
“嗯,倒是不錯,只可惜,朕沒有那麼多時間浪費。”他溫潤一笑,擁着她倒入軟榻。“陪朕休息一會兒吧,朕有些累。”
飛瀾乖順的靠在他胸膛中,臉色些微的蒼白,淡聲開口,“師兄,明日,飛瀾替你攻城吧。”
君洌寒笑,手臂環在她胸口,故意的捏了一把。“放心,朕自有對策,你只要乖乖陪在朕身邊,什麼都不需要做。兩月後,我們就可以回京了。”
“嗯。”飛瀾溫順點頭,眸中卻已經帶着隱憂。
翌日天剛剛放亮,聖朝大軍開始攻城,戰鼓咚咚,響徹天際。
飛瀾對戰場並不陌生,她鐵騎之下攻陷的城池無數,但和君洌寒一同上戰場,還是第一次。她沒想到,君洌寒會親自出戰,對戰的便是落山王陳楚雄。
兩道身影交疊在一處,兩大高手對戰,刀光劍影,戰況異常激烈。
飛瀾目不轉睛的盯着場中的情形,耶律楚雄雖驍勇善戰,但很顯然,君洌寒的武功遠在他之上。只是,他似乎並不急着斬殺敵人,反而更像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但不知道爲什麼,她有種莫名的恐慌,似乎會發生什麼事一樣。她緊抓住手中的繮繩,手心都攥出了冷汗。
就在下一刻,陳楚雄的劍突然刺向君洌寒心口,他躲閃不急,劍身深深刺入他身體之中,瞬間鮮血迸濺。
“師兄!”飛瀾失控的驚叫一聲,那一劍就好像刺入她身體中一樣,抽搐的疼痛。大腦瞬間空白,她再也顧不得其他,策馬向君洌寒的方向而去。絲毫不顧及身後洛青川的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