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去哪兒?”
我接着問了幾句,墓鬼和北巫都沒有回答我。
倒是那個聖嬰,在北巫的懷裡探出頭來,露出了他的正面。
這是個女孩,眉眼清秀,白淨可人,不過長得胖乎乎像個男孩子。
她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還對我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這女孩長大一定是一個標準的美人,只不過在她的眼睛裡,除了小孩子應該有的純淨之外,那雙眼睛的深處蘊含着許多東西。
冷漠,高傲,孤僻,殺氣……
這個鬼嬰兒是墓鬼的至寶,也被北巫視爲聖物。
我看到這孩子的眼神,我知道自從她降生的那一刻起,她將給我們帶來的,不止是驚訝恐慌,還有許多潛藏的危險。
陰間和黑苗族在她降生之前就來騷擾過,以後他們隨時會來搶她。
墓鬼停了一下,說道:“目前只有墓穴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帶她們回去。他送我一程,還是要回來和你一起照顧絕塵。”
“不不不,我這邊不着急,你們先安排好聖嬰的事。”
我巴不得北巫不要再來了。
“他送我回去之後就回你這裡。”墓鬼說,“黑苗族的人畏懼人體符,短時間內不會來騷擾你。這段時間正好就是絕塵的恢復期,你要抓住機會。”
北巫也說,他會回來幫助絕塵儘快醒來,恢復正常。
他們離開之後,我趕緊收拾那間形同毀屍滅跡的現場,濃烈的血腥味揮之不去,喬虹的面孔不斷在我眼前晃盪,我實在有些做不下去,跑去樓上叫我爹來幫忙。
令我驚訝的是我爹還沒有醒來,北巫用在他身上的法術太強了,我把他叫醒,他首先問的就是我三叔的安危。
三叔在牀上顫抖,我走過去的時候,他牙關要緊,牙齒咬破了嘴脣,淡淡的血水慢慢的滲了出來。
幸虧我眼疾手快,不然的話那滴血就被三叔伸出來的舌頭給舔進去了。
他果然對鮮血有極大的好感!
“你奶奶又來過了?”我爹看着牀上三叔縮成一團的樣子,他皺着眉頭,有些恍惚的問,“我睡得這麼死,我怎麼就沒有夢見她?”
“沒有夢見她,說明沒有來過……”我本想讓他下去幫我收拾,轉念一想,那麼血腥的場面,怎麼能讓他看見?
我收拾完畢不久,長樂回來了。
“柳飄飄怎麼樣?”我趕緊上去問。
“瞎了。”
“啊?那對於一個唱戲的人來說,瞎了可是毀滅性的打擊。”
“可不是?她情緒崩潰,要瘋了似的。都怪我,我害了我們班主。”長樂懊惱的說,“班主一再告誡,那個鬼嬰兒動不得,我們還是把喬虹送走吧。”
“已經送走了,鬼嬰兒降生,喬虹……她死了……”
長樂一臉驚訝,我們沉默了好一會兒,長樂開口說道:“長生,你們靈石家族是不是也要變成魔道的了?”
“怎麼可能。”
“你看,你一身符咒要成爲人體符,你三叔要成人魔,現在聖嬰降生,也不是普通人。”長樂掰着手指說道,“還有你奶奶,到底是死是活不得而知,這一切……像是仙家聖族人的做派嗎?你們靈石家族也要跟黑苗族一樣墮落了。”
“放心,我不會墮入魔道,三叔也不會。”我信誓旦旦的說,“我們好好看護三叔,記住,一定不要讓他沾染鮮血,這段時間他對鮮血的渴望一定很嚴重,就像毒癮一樣,一旦熬過了這一段,他就成功渡劫,成爲正常人。”
“萬一熬不過去呢?”
“你怎麼這樣說?”
“我看他的樣子熬不過去。”長樂說,“如果得不到他需要的東西,他可能會走極端。”
“什麼意思?”
長樂張了張嘴,最終只說那我們注意就好,他建議我把我爹換下去,我們自己來守護三叔。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三叔今晚倒也安靜,沒有弄出什麼大動靜來,我覺得這是熬過了最艱難的時候,他在朝着好轉的方向挺進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我爹守着白天,我和長樂守着夜晚,三叔這些天晚上都很老實,沒有折騰。
倒是我爹,這幾天晚上都在睡覺沒有值夜,但是一天比一天沒精神,站在那裡都能打瞌睡,健忘,反應很慢。
我一開始覺得是他在老化,可他暈倒在客廳裡被我撞見之後,我決定帶他去醫院看看。
我爹死活不肯,說是自己偶爾血壓高,吃點降壓藥就好。
“你的臉怎麼那麼黃?”我擔憂的說道,“僅僅是因爲高血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我哪兒有……我自己有病我不知道去看?長聲,我知道你是關心爹,我很高興,你現在對我這麼孝順,我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享受你的孝順。”
“這還差不多。”我慍怒,“你要是瞞着我做了什麼,我一定會生氣,一定!”
他連連說是,躲閃着我的目光。
我總覺得他有事情瞞着我,一個念頭在我腦子裡浮現……
晚上,我和長樂在三叔的牀邊值守,這幾天我爹再也沒有做過奶奶回來的夢,三叔再也沒有如野獸般嚎叫,一天天的越來越安靜。
“長生你看。三叔的臉有血色。”長樂驚訝的叫道,“你看這血絲,這多紅的血絲啊!三叔,三叔!你是不是要恢復正常了?”
我趕緊俯身查看,三叔的臉上果然有了血色!
這是好兆頭,三叔的臉從紫青色轉變爲紅色,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就像一個死人,死得快上路了,快透了,慢慢的緩和了過來,慢慢的有了活人的徵兆。
但是我高興不起來。
我看着三叔臉上的紅潤,摸了摸他的身體,他的身體依然是冰冷的。
我還湊到三叔的臉上,深深的吸了幾口氣。
長樂笑話我:“你在嗅什麼?你是狗鼻子啊?你聞到了什麼沒有?”
我聞到了一股氣味,心裡不禁一顫。
“長樂,我們今天去找沐桐。”吃早飯的時候我說道,“爹,我們恐怕要下午纔回來,中午飯就不用做我們的。”
“你們在哪兒吃?還是回來吧,外面不乾淨。”
他婆婆媽媽的說了一通,我推說有事不能回來。
我們從家裡直接下到地下車庫,長樂開着車出去,我沒有走,就留在家裡。
我懷疑我爹揹着我在做什麼不好的事情,所以今天我要看個清楚。
整個上午,他在做家務,去三叔的屋裡看了兩次,正午時分,他再一次進入三叔的房間,還警覺性的四處看看。
我就躲在這間屋子的廁所裡,三叔不用起來上廁所,所以這個廁所基本不用,我爹怎麼也不會想到我沒走,更不會想到我就在他身後的廁所裡。
他坐在我三叔的牀邊,用棉籤替我三叔擦拭了嘴脣,然後,他撬開了三叔的嘴,把自己的手指伸了進去!
“你要做什麼!”
我從廁所裡衝了出去,把我爹嚇得不行,一個激靈站起來,就像撞見鬼一樣,愣愣的看了我幾秒,心虛的問道:“長生……你,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同長樂出去,出去找什麼人了?”
“我問你在做什麼?”
他尷尬的一笑說:“我在給你三叔洗牙齒呢!”
“你把手伸出來!”我激動的叫道,“你把你的一雙手都伸出來給我看!”
“我……我的手有什麼好看的?你辦事你不去,你在家藏貓貓嚇人。你這孩子……”
我一步竄上去,把我爹的手拿出來,他掙扎了幾下,最終沒有我的勁大,我把他的手捉住了。
他做飯喜歡戴塑膠手套,吃飯的時候也不脫下來,原來他是爲了藏住這個秘密!
他的十個手指尖都有傷痕!
那是被牙齒咬破的傷痕!
我知道了,這一切我都明白了!
我痛心的說道:“爹,你是糊塗了嗎?我嚴防死守,防止三叔吃到鮮血,卻沒有想到……我沒有想到給他喂鮮血的人,竟然是你!”
我爹見事情敗露,也就沒有狡辯,而是擡起頭來正視着我說道:“你三叔的情況是不是好多了!我是爲了你三叔好,爲了你們好!你們這樣沒日沒夜的守下去,誰受得了!還不如讓你三叔早點醒來,大家都解脫了。”
“不對,不對。”我說,“你以前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守着三叔,你怎麼會知道這個辦法的?是誰告訴你的?你說,是不是前幾天來的那個北巫?”
可北巫只是和我爹打過一次照面,兩人應該沒有說過話。
“沒有誰告訴我,是我自己給你三叔喂水的時候,他一口咬了我的手。”我爹說道,“他咬破了我的手,就吞嚥我的血。吃了我的血之後的晚上,他就格外安靜些。我就……我就覺得這是個好辦法,我可以通過這種辦法讓你三叔安靜,讓他快點醒過來。”
“你在騙我。要是三叔咬了你,你一定會告訴我,而不是偷偷的給他喝血。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你精神越來越差你知道嗎?那個告訴你這個辦法的人,一定是故意害你的!”我激動的說道,“爹。這麼大的事情,你爲什麼不和我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