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夜

馬車悠悠行駛入夜。

初春的夜晚難免清冷,涼風瑟瑟捲來。天陰沉,既無圓月也無繁星,黑色籠罩大地。垂首撲面而來的淒涼意令人心慌意亂,呂秋緊緊攥住衣袖。

馬車停留在了路上的一個破舊欄柵的樓前。周圍草木蕭疏,不見人煙。往下走是一灘明鏡的湖面,春柳睡在夜裡。

看來是個路上的旅店。

呂平下了馬,在馬車外對兄妹倆道:“今夜,在這裡將就吧。明天一早起來再趕路。”

“好。”

呂策率先跳下車,再把呂秋接了下了來。

下車後的冷風更甚,呂秋不由得裹緊外衣。

她有些疲憊,已經一天沒有好好吃東西了。餓的有些發暈,她現在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或許會好一點兒

正午時幾人下馬車休息。不知到了哪裡,周圍是荒山野嶺,四處並無一人,更不用說有食府。

呂平去打了一點水給呂策呂秋送來,歉意道:“抱歉,今天中午怕是沒有東西吃了。”

呂策皺皺眉,喝下一口水:“無妨。”

“河邊或許有魚蝦,不如老僕去捕幾隻,生火來烤吧。”呂平四處觀望着,發現有一條野河。還算是乾淨。

呂秋的外衣隨風飄揚,她用手扯住。她雙脣緊閉,眉眼低垂。

既然已作出決斷,便不可再猶豫。她要像她的母親一樣,不做一個唯唯諾諾的人。

再擡眼時,眼中堅毅。

“請吧。”

糧食早就送走了,今天也就吃一點魚罷了。她不明白爲什麼父親連一點糧食也不留給他們。

就算是不留痕跡,也大可不必吧。現在飢腸轆轆,彷彿整個世界都沒了去向。

閣樓裡有人迎了出來,打斷了呂秋的思緒。媵人提着一盞簡陋的油燈,把二人接進去安頓,呂平拖着馬去草棚裡放置拴好。

呂秋緩緩走進閣樓裡。房間很小,只容得下一張榻和一張木桌,踩在地上還有嘎吱的響聲,其他的一切更是毫無裝飾可言。

她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屋子裡過夜,這裡環境雖然陰暗簡陋,卻也算是乾淨。如今她這個破敗之子,也沒什麼可挑剔的。

這裡偏僻又靜謐,着實安靜的有些可怕。

榻前方有一個木桌,上面擺着一個油燈,火光微弱。呂秋疲憊的望着火光,把她的影子放大投在牆上。她有些看的出神。

“還是不習慣嗎?”

呂策整理好行李,重重的坐在榻上。看着發呆的呂秋,輕笑。

呂秋垂下眸,想說什麼哽咽在喉嚨裡,終是化爲一聲輕輕的嘆息。

“不是才說好了,我們要振作起來。”呂策倒了一杯水送到呂秋面前,爲她拭去頭髮上的灰塵。

“今天只是餓了一天,以後有的是苦吃。”

呂秋抿一口水,清清涼涼直入心脾,可還是有一股苦澀婉轉在心頭,無論怎麼告訴自己不在意,卻還是放不下。

她擡眼,眉宇間秋波流轉,帶着三分蕭瑟和清冷。

十指緊握。

“兄長,試問哪個無家可歸的女孩能相安無事。”

呂策張了張嘴,正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他可憐的妹妹的確未曾受過這種打擊,何況她還是個女孩子。不知前方的路該要怎麼走。

罷了。呂策揉了揉她的頭髮,既是她的妹妹,就有矯情的資格。

“我會保護你。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呂策一字一句,很認真的說道。堅毅的眼光在火光中發亮,他脣齒間輕狂而又有力。

呂秋有些愣愣的看着呂策,莞爾一笑:“兄長怕不是誤解我的話了。”

呂策神情緩和,挑挑眉:“什麼?”

呂秋站了起來,眼神像洗了一般明淨純粹,火光細微的影子在她臉上向上竄着,似春暖風來而蓬勃不息。

“衆人皆能難過,我不會,也不能。”

她嘴邊微笑,嬌嫩的臉龐似遠山芙蓉,于山間靜謐,卻不與俗世紛爭,潔淨的氣息醞釀雲海。

“不能總是像個孩子一樣依靠着兄長啊。”

呂策眼中驚訝,他沒想到呂秋會說這一出,真的是越來越像他們的母親了。

他熄了燈。明豔的火光消失。

連蟲子都停止了鳴叫,夜更深了,似乎又換上了更濃重一層的黑色。月下靜謐,風影抖動。

一嗖黑影簌簌落在窗前。

一個人蒙着面,披着黑斗篷,手中握着一把利刃。他扯扯斗篷,一下打開窗子,跳了進來。

窗戶劃開的聲音隨着一陣風聲消逝,那人腳步輕盈,無聲無息。

他動作迅速,一眼就看道了在牀上熟睡的呂秋,鼻腔裡發出得逞的奸笑,拿起手中的刀就要向呂秋的頭刺去。

呂策猛的睜開眼睛,四處依舊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他睡在地上,呂秋睡在榻上,他本能的衝到榻前,一腳踢開準備行刺的黑衣人,反手一拳把他打趴在地上。

那人見是一個小毛孩,只是笑笑地爬了起來,眼神凜冽,手中的刀先扎向呂策。

呂策低着眸,眼裡深邃如海,在那人刺來時偏偏頭,同時腳絆住他的身體,在他再出擊的時候早已把他的身體翻個角。

呂策用手硬生生抓住了刀尖,不等那人驚訝他的力度,便把他踹到地上,用繩子狠狠綁了起來。

他冷冷的居高臨下看着地上的人。

“看來父親說的沒錯,是有人想要我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