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東西。”帝長安抱起胳膊,對着壽祖道,“虧我還以爲你時日不多,平日裡就連找你下棋都怕累着你……”
壽祖是少有的和帝長安一個時代的存在了。
其他人,就算是葉衍和敖海,那都是有代溝的,並且代溝還不小。
壽祖和帝長安認識了千餘年,對於帝長安來說,這就是一位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老友。本來聽壽祖說,他的壽命也快到頭了,他內心是很傷感的,不過,也有一些釋然。
黃泉路上,能有一位老友作伴,他也不算孤單。
這些年,他也沒少讓自己的專屬醫師去調養壽祖的身體,天材地寶更是沒少用,希望能儘可能地延長壽命。
而在前些天,帝長安聽說他自己有機會突破超越神話、延壽五十年的時候,內心還在擔心壽祖會不會走在自己前頭。
結果現在看來,純屬自己自作多情。
這個老東西,一開始就沒和自己說實話!
莫名地,帝長安有一種自己被辜負的感覺。
虧他平時那麼照顧他,連重活都不敢讓他幹!
得知了壽祖的壽命還有很多之後,帝長安已經暗下決定,接下來絕對給這個老傢伙多安排點事情做,以慰藉自己被浪費掉的感情。
顯然,從帝長安的表情之中,壽祖知道了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頓時,他整個臉色都垮了下來,長長嘆了一口氣。
丸辣。
沒辦法摸魚了!
而且以他對帝長安的瞭解,接下他讓自己乾的活,絕對安全不了。
唉……怎麼會這樣呢。
長嘆一聲,壽祖將腦袋趴在了桌子上,但是也沒有拒絕。
一千年了,帝長安確實也是他最好的好友了。
最開始沒有說明自己的壽命,是因爲要謹慎一些,避免被帝長安抓去煲湯,也是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但是長時間的相處下來,他早就知道帝長安肯定不會這麼幹了,這個秘密藏不藏的,也沒那麼重要了……但是他心中也知道,讓他知道自己壽命充足,接下來的麻煩事肯定一件接着一件。
自己又沒法拒絕,現在整個天門都是人類的,他能怎麼辦嘛。
所以還是藏着算了……雖然葉衍那個小子也不錯,但是自己和他畢竟沒有和帝長安那樣熟,說不定帝長安走後,葉衍和協會就和控制敖海一樣控制自己了。
所以,等帝長安死掉之後,他就要假死開溜了。
卻是沒想到,竟然在這個地方暴露了!
誰知道會憑空多出來一個兩千多年前的熟人啊。
不是,姑奶奶,你真是自己的姑奶奶啊,兩千多年了還能再見到一面!
看了眼一旁有些茫然的於蒼,壽祖再次長嘆一聲。
雖然自己這事是因爲於蒼暴露了,但他倒也沒有怪於蒼的意思。
反正,在壽祖原本的計劃裡,他在帝長安臨死之前,肯定也是要讓他知道這件事的,然後再試試自己的神通能不能救一救帝長安……如今眼看着帝長安大限在即,這麼幾天的時間差距,倒也區別不大了。
壽祖不知道帝長安將要超越神話的事。他只知道,在他的感知中,帝長安沒幾天好活了。
神話級的神通,肯定有着數量恐怖的衍生能力,對壽命的感知,就是壽祖所擅長的。
假如他想,他也能替別人延壽,但那會傷到自己的元氣,而且他並不確定能不能對帝長安這樣的神話生效……按常理來說,假如他給帝長安延壽,八成自己是活不成了。
看在千年友誼的份上,他會在帝長安臨終前嘗試一下,在不獻祭自己的情況下,行就行,不行也沒辦法……反正無論如何他肯定是不可能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誰都不行,他自己必須得活着……想必帝長安肯定也能理解自己。
現在暴露,倒也沒差,正好,他前兩天聽說帝長安要趁着時日不多出去和別人打架,他正在糾結怎麼勸勸呢。
正常到大限,壽祖還能努力一下,但是被人打死的話,那他就沒招了。
如今話都挑明瞭,他正好明說。
想到這,壽祖整理好表情,擡起了腦袋:
“長安……咱倆都認識這麼多年了,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的吧。”
“當然知道。”帝長安翻了個白眼,“膽小怕事,貪生畏死,要你從二十五層下來都和要了你的命一樣。”
聽着帝長安話裡這味,壽祖不樂意了,他一瞪眼:“……我怕死很正常吧?喂,你搞清楚,趨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像伱這種不怕死的纔不正常好吧!”
帝長安虛着眼睛:“你個壽命無限的神話,有什麼好怕死的地方嗎?”
“你別管!”壽祖兩隻胳膊在身前一抱,“現在既然話都說開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長安,你趕緊把你約的架取消掉,我還有試着分你點壽命的可能,你要是重傷甚至被人打死,那我也無能爲力了。”
帝長安一樂:“我謝謝你還能記着我。”
“怎麼?你就說這壽命你要不要吧。”
壽祖擡起腦袋,哼了聲,在帝長安的面前重新提起了身爲神話的氣勢,一副拿捏住他的樣子。
正如帝長安很瞭解他,他也很瞭解帝長安。
壽祖看重的是自己的生命,而帝長安看重的則是炎國,這是他們倆的底線,無論什麼條件都不可能讓他們倆放棄這個底線。
雖然看上去格局有差別,但是在壽祖眼裡都大差不差。
在壽祖眼裡,帝長安醒過來之後火急火燎地要出門幹架,就是想爲炎國多幹點事。
其實他也有點納悶,因爲在他的感知裡,帝長安還能停一陣子,沒必要這麼急。
不過都到這一步了,再說這些也沒用了,他相信,在他說出自己有辦法延壽的時候,帝長安肯定拒絕不了。
壽祖仰着腦袋,剛纔被揭穿的慌亂已經蕩然無存。
相反,他現在就要看到帝長安爲了延壽和自己好好說話的樣子!
來吧,別裝了,誰不知道誰啊,少整那些沒用的矜持!求我!
然而……面對壽祖那自得的神色,帝長安卻頗爲淡定,非但沒有展露出壽祖期待的神色,反倒笑出了聲。
一旁的歸鄉更是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袋怪味豆,嘎嘣嘎嘣地吃了起來。
見帝長安如此有恃無恐,壽祖又開始心虛了。
這是?
“壽祖。”帝長安似笑非笑,“你能給我加多少壽命?”
“那……那要試了才知道。”
“你比我弱,就算能加,也會傷及根本,你會捨得幹這種事?”
“瞧不起誰!”壽祖一拍桌子,“只要不是讓我死,這點壽命我還是出得起的!”
“行了。”帝長安擺了擺手,“你老實和我說,是不是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去戰鬥?”
壽祖:“……”
“嗯?”
“有這一部分原因。”
壽祖幾乎是從牙縫裡崩出了這句話,“但是這能怪我嗎?你找了那麼多神話一起參戰,我用龜殼想都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安全的差事!我纔不要把這條命賠在你這裡!”
他的想法很簡單,先儘量嘗試幫帝長安續命,成功的話帝長安肯定會放棄冒險、保留實力,失敗的話……拖到他大限將至,他也沒力氣折騰這些了。
完美。
而帝長安的反應卻和壽祖預料中的完全不一樣。
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像是……有恃無恐?
這下,壽祖拿捏不準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這種規模的神戰,你現在的狀態絕對會死的!帝長安,你肯定會接受我的提議的,對吧?”
“呵。”帝長安搖頭,笑了笑,“壽祖,我很傷心,你竟然會覺得我會帶着你去送死。”
壽祖:“……”
“咱們也認識一千多年了,你何曾見過我做沒有把握之事?”帝長安將身子承載桌面上,湊近了壽祖,“壽祖……假如我說,這次戰鬥,我既能贏,又能活下來呢?”
壽祖瞪大了眼:“怎麼可能!”
雖然壽祖對帝長安的具體要打誰不是很清楚,但是猜也能猜到一些。
據他所知,帝長安爲了這場戰鬥,前段時間拜訪了相當多的神話,邀請他們一起來戰鬥……他都不敢想象打誰需要這種場面。
“你現在的身體狀態,根本不適合進行任何戰鬥!哪怕只是普通的出手,都有可能讓你的大限提前!”
“彆着急。”帝長安表情未變,“我的壽命,還很充足。”
壽祖皺起了眉頭:“帝長安,你這話騙騙別人也就算了,連我都要騙?”
神通視角之下,你壽命有多少,他可能比你自己都清楚!
“我可沒騙你。”帝長安稍稍側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於蒼的方向,“於蒼有辦法讓我突破現在的境界,到時……自然就會延壽。”
壽祖一下子站了起來,他用爪子在自己和於蒼之間來回指:“帝長安,你……信他,不信我?”
這話聽着都奇怪。
壽祖承認,於蒼是有點東西。
這些天,他也在暗中悄悄觀察於蒼,這傢伙悟性和才能都高得離譜,身旁還跟着一堆他都看不透的傢伙……但是終究只是個年輕人。
他沒親自上過神話,都不知道神話這個境界意味着什麼,怎麼幫忙突破?
見帝長安提到了自己,於蒼摸了摸腦袋,乾笑了兩聲,但是沒有說話。
壽祖繼續道:“而且就算你能突破又怎樣?神話境界之內壽命不會有太大變化的,你的大限不會因此而推遲!”
帝長安輕笑一聲。
他用修長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和歸鄉對視一眼後。
道:“誰告訴你,我只是要突破一個神話之內的小境界了?”
“不是你剛纔說……”
壽祖脫口而出的話,頓時咽在了嘴裡。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視線一下子看向了於蒼,見他只是保持着微笑,沒有否認之後——
“帝長安,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壽祖瞪大了眼睛,“你不會是要說……要說……”
“沒錯。”帝長安保持着笑意,“我會超越神話這個境界,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在於蒼的幫助下。”
“……”
壽祖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話絕對在他的認知範疇之外——神話之上的境界只是理論上存在,但是從藍星存在到現在,從未有一個生靈觸及到那樣的境界。
這可是數十億年的時光,這樣恐怖的時間跨度都誕生不了一個神話之上,那麼可以說,大概就是永遠都不會有了。
結果……你說,於蒼有辦法突破……你還信了?
鬧呢?
壽祖的視線在帝長安、歸鄉和於蒼的臉上分別停留,欲言又止。
最後,只能看向敖海:“你信?”
敖海:“……”
壽祖回過頭,看向安靜懸浮、彷彿擺件的塵封聖劍:“你信?”
姑奶奶:“……是有這回事。”
“你還真信?”壽祖瞪大了眼,“不是,姑奶奶,兩千年沒見,你……你是不是睡出毛病了?”
姑奶奶:……
她能說什麼。
現在這個環境裡的神話濃度,讓她有點不敢吱聲。
“行了壽祖,別丟人了。”帝長安敲了敲桌子,“我既然說出了口,那自然是驗證過的事實——這次戰鬥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你也看到於蒼創造的那幾張魂卡了,就算我死,你也不可能死。”
“這……”壽祖仔細觀察着帝長安的表情,試圖找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但,一切如常,平靜而自信。
難不成……這是真的?
但怎麼可能!
於蒼才活了幾年?就能搞出這幾十億年都沒人完成過的壯舉?
但要是真的……
壽祖看向於蒼,表情陰晴不定。
一旁。
敖海低下頭,目光看着自己手中的麻將牌。
他其實不是很會這種遊戲,一隻都是瞎玩,而且也玩不過帝長安。
但今天,他聽到的這到底是……
敖海稍稍閤眼,儘量不讓別人看到他顫抖的眼神。
帝長安這個人,不論做什麼都不會無緣無故的。
現在當着他和壽祖的面說了這個,是什麼意思……是在向他們施壓?但是靈獸弱勢,還有什麼進一步施壓的必要嗎。
莫非……帝長安的意思是,他們也有可能……超越神話?
在意識到這個可能的瞬間,儘管敖海已經在努力控制,但是呼吸還是粗重了起來。
若真是如此……
那後面幾天他一定要和於蒼好好……不行!不能直接找於蒼,那樣不會有結果的……是了,之後的戰鬥!
超越神話的代價一定很大,自己能不能爭取到,估計就要看接下來的戰鬥中自己的表現了……
敖海的拳頭稍稍捏緊,心中泛起幾分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