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對趙央那張傳世魂卡動刀，成功率有些小低，於是於蒼便把聞人歌的那張神聖烈息要了過來。
這種稀有卡，現在的於蒼學習起來非常快，所以很輕易地就掌握了這張魂卡的製作方法，並且成功植入了【儀式】。
之前，因爲趙央已經搞出了儀式雛形，於蒼就沒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上面。
沒有時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爲，他也不希望所有跨時代的成果都出自自己的手。
以他現在的成果，已經不需要多一個儀式召喚來證明什麼了。
不過，昨天真正將意識召喚搞出來之後，於蒼才發現，這種召喚方式沒有那麼簡單，和自己印象中的那個儀式，差距相當之大。
儀式的本質，是交換。
這時，趙央嘆了口氣。
他看着手中的幾張魂卡，思索片刻後，開口道：“所以……這種召喚方式的真正運轉方式，就是依靠星階展開……消耗相同的星階，召喚出更強的召喚獸，對嗎？”
於蒼搖了搖頭：“對，但是也不對。”
“嗯？”趙央一愣，“爲什麼？”
“這只是儀式的一種體現，也是最普世的用法，其實……還有更多的‘儀式’。”於蒼猶豫片刻，才道，“趙央，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說。”
“你的‘覺醒召喚’，可能在暗中已經被別人拿去改良過了……但是改良的方向，可能並不好。”
趙央眉頭皺起：“什麼意思？”
於蒼嘆了口氣：“其他人……可能將你的想法，用在了‘禁卡’之上。”
趙央的眼神猛地一縮。
一旁，呼延展也眉頭皺起，眼中掠過思索。
“具體呢？”
“不需要舉太遠的例子。”於蒼道，“就比如……這次的蜃境牧原，那位叫做貝恩的禁卡師召喚惡魔的魂卡，其實就是‘儀式’的一種體現。”
聞言，趙央輕輕咬住了下嘴脣，忽然沉默了下來。
但是呼延展卻忽然道：“這不太現實，於蒼。據我所知，治安局追查貝恩的案子，已經有幾十年了，假如那張魂卡真的是以小央的成果爲原型，那麼時間根本對不上。”
他的語氣中也帶上了幾分急切。
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趙央剛剛解決了識蟲的問題，非常幸運，他還很年輕，正是可以繼續開發天賦、繼續成長的時候，要是這個時候和禁卡扯上了關係，那前途不就全毀了！
“是的……貝恩來炎國尋找‘使魔’已經有數十年。”於蒼點頭。
聞言，趙央擡起目光，神色似乎有所舒緩。
但是於蒼卻緊接着道：“但是……那張‘惡魔的祭壇’我見過，雖然我沒有深入研究，但其製作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年。”
他是去聖都之前接觸到這張魂卡的，當時還想着從聖都回來後用記錄儀好好研究一下，但是後面發生的事太多，他就給忘了。
現在想來，要是他那時用了記錄儀，或許也用不着現在那麼多事。
呼延展：“……”
於蒼這話一出，直接給他幹沉默了。
同樣沉默的還有趙央。
他們都知道，那張召喚惡魔的禁卡是來自古都戰鬥社的王楚，於蒼作爲同社之人，見過這張魂卡是很正常的事。以於蒼的見識，一張魂卡的製作時間什麼的，絕對不可能誤判。
那……這麼說的話，其實貝恩一案的真相是……貝恩想要召喚使魔，卻一直沒有辦法，但是因爲趙央的成果橫空出世，正式召喚使魔的辦法卻陰差陽錯地在炎國這個對待禁卡最爲嚴格的國家誕生了嗎……
這其中應該還有不少細節尚不明朗，但是現在看來，起碼這張禁卡是如何誕生的，已經八九不離十。
“但……”趙央盯着於蒼，眼睛一眨不眨，“那張惡魔祭壇和我的魂卡明明沒有聯繫，伱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其實，本質是一樣的——儀式的本質，是交換。”於蒼緩緩道，“儀式召喚的原理，就是用僞裝在等價之下的不平等交易。”
於蒼拿起了那張“臨界·烈天使”，解釋道：“就像這張卡，將素材與終端放在名爲儀式的天平兩端，‘等價’的是星階，不平等的是其他的一切。但只要等價的部分存在，那麼就可以完成這不平等的召喚。
“你的龍之真陽覺醒也是同理，雖然還不完善，但是精神壓力等價就是儀式能夠完成的關鍵。”
趙央的眼神之中思索不斷，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那……那個祭壇就是……”
“沒錯。”於蒼道，“等價的就是儀式兩端的生命。”
用傷害破壞魂能井獲得能量、詛咒玷污肉體獲得意識、精神被碾碎獲得能力。
這其中，魂能井等價於能力，肉體等價於能量，精神等價於意識。三項能力錯位對應，所以只有當三個能力同時被激活的時候，三個等價纔會生效，最終完成儀式。
在具體能力被模糊的情況下，這張卡不被判定爲禁卡，也是這個原因。這三條能力單拿出哪一個，其實都是一個代價很大的正常能力而已。
趙央此時的語氣已經有些苦澀：“那麼，這五年……”
他看着於蒼，似乎想要得到於蒼的什麼答案，但是這次於蒼並沒有說話，只是一聲不發地看着趙央。
這其實並不是於蒼髮現的第一張“儀式”。
【儀式】這個詞條，是他當初在祖龍雪山上拿到的，或許，那天禁卡師們召喚邪龍的手段，也是類似的東西。
這五年，在於蒼看不到的地方，肯定還有更多的禁卡師受到了這個新生的召喚體系的影響，創造出了許多相關的禁卡。
只不過，趙央拿出的儀式召喚本身就只是一個雛形，所以也別指望那些禁卡師據此創造的儀式能完善到什麼地步了。
當然，在禁卡之中，體系不完善的解決辦法相當簡單——讓代價更殘忍就是了。
趙央此時那苦澀的語氣，便意味着他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同時，他也已經意識到，或許這五年來，有無數生命的逝去……都是因爲他，或者說，和他脫不開關係！
他的身體開始不停顫抖，一時不穩，扶住了旁邊的桌子，呼吸急促了起來。
“小央。”呼延展連忙扶住了趙央，“你怎麼樣？”
“……老師。”趙央嘴脣發白，“應該……應該很快，收治局就會調查到我身上吧？”
呼延展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幽幽一嘆。
“難說。”於蒼卻開口道，“按理說禁卡師能察覺到儀式召喚的潛能，收治局早就該察覺到了纔對。要是他們想抓你，你早就要被抓走了。”
現在既然趙央還能站在這裡，便說明應該沒什麼事。
說起來……趙央那篇龍之真陽覺醒的論文，查閱優先級確實蠻高的。
他於蒼一開始都看不到這篇論文，而那些普通學者，估計最多隻是聽說趙央創造了體系雛形，而具體是什麼也要一頭霧水吧。
趙央的拳頭緊緊捏起，骨節已經發白，半響，才憋出一句：“……我有罪。”
“別這麼想，知識永遠都是無罪的。”於蒼道，“就算沒有你，也早晚會有人發現這種召喚方式，起碼現在他是在協會的注視下誕生的，而不是被哪個禁卡師在某個見不得光的角落裡搞出來的。
“你就算有錯，也是錯在沒有及時將其完善，導致這個漏洞很多的半成品被利用而已。但這又不怪你，畢竟有識蟲。”趙央沉默。
於蒼說的話，很有道理。
但……就算五年前自己沒有被識蟲附體，以當時自己的性格……恐怕現在也很難完善吧……識蟲什麼的，說到底，不過是一個藉口。
見趙央還在沉默，於蒼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趙央，其實你沒有必要這麼自責。”於蒼道，“所有的力量在誕生之初都是野蠻的，所以才需要我們制卡師。上位召喚在誕生之始的時候經常用於人祭，最開始的圖騰製作也充滿了血腥。
“哪怕是現在，我創造的融合、同調種種，其中也都潛藏着失控的風險。”
融合的素材其實並不僅限於魂卡；黑暗同調一旦濫用，造成的後果也非常恐怖。
就算是看上去很安全的連接和超量……之所以安全的原因，也是界影、夜來他們都是值得信賴的存在……以及，都向自己交付過真名。
“……謝謝你，於蒼。”趙央抹了把臉，“那些先不提……於蒼，對於儀式召喚，我還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你能繼續講講嗎？”
按照於蒼所說的，意識的本質是用等價掩蓋不平等的交換……那麼其實完全沒必要用“星階”去作爲等價的載體啊。
可以達成等價的東西太多了，種族、屬性……甚至借鑑一下那“惡魔的祭壇”的話，身體構造乃至樣貌也是可以的！
這些都比星階要容易達成，也更有強度啊。
“……嗯。”於蒼點點頭。
確實，單從現在來看，這儀式召喚既像融合一樣依賴法術卡，又像同調一樣需求星階相加，看上去就像是二者的糅合產物。
但其實，卻有着本質的區別。
“首先，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在儀式召喚的過程之中，從卡組之中被送入死亡冷卻的素材，是不需要支付額外的魂能的。”
“什麼？”趙央的眼睛稍稍睜大，“這……豈不是太強了？”
雖然這一條很簡單，但是背後卻隱藏着非常恐怖的信息。
首先需要知道的是，在融合召喚之中，假如融合法術卡選中了卡組中的魂卡做素材，那麼使用者是需要對這些素材支付魂能的。
這相當於是中間省略了召喚的過程，但是召喚需要的魂能你得照給。
但是場上和死亡冷卻之中的召喚獸做素材就不需要了——他們都是消耗魂能正規出場過的，在死亡冷卻結束之前，怎麼用都可以。
你有本事的話，讓他在墓地和場上反覆橫跳賺資源都沒事。
而假如儀式召喚可以不消耗魂能，直接送入死亡冷卻的話……
“那豈不是意味着，被送入死亡冷卻的那些魂卡發動的死亡效果，都是沒有消耗魂能的？”趙央感覺不太對勁，“這有可能嗎……”
要知道，很多召喚獸，即便是處於死亡冷卻時，都能夠發動一些能力。
這是沒有問題的，畢竟從召喚開始，到死亡冷卻結束或是重新連接，這一整個過程都算作一次召喚，不管召喚卡還是法術卡，只要是在這期間用的能力，一般都不需要額外支付魂能。
像閆禾的鎮古魔之屍卡組，那些“鎮符”因爲古魔之屍的效果斷開連接後都可以發動一次能力，這時，因爲沒有經歷過正規出場的緣故，是需要支付一點魂能的。
不過，鎮符魂卡都是特製的，所以直接斷開連接發動能力時，需要支付的魂能要比正常使用少很多，所以才能在短時間內用出大量鎮符，看上去像是沒消耗的樣子。
“不用驚訝，這就是儀式召喚的特點。”於蒼道，“這個性質確實可以搭配一些有死亡能力的召喚獸，但也是有限制條件的，所以不算特別強。”
“這樣嗎……”趙央略作思索，“那，在之後的戰鬥中，豈不是可以先手不需要運營就直接使用神聖飛昇儀式召喚臨界·烈天使，這卡組的強度是不是太高了。”
臨界·烈天使的能力他看過，雖然是八階，但是戰鬥力絕對遠遠不止。
那張儀式魂卡在召喚的時候就能賦予一次【烈息】，可以觸發【燦烈】，幾乎不吃負面效果。這時再對它用一張神聖烈息，附上第二層【烈息】，更是能直接讓對面用不出法術卡，而做完這一切，僅僅是在靜默回合剛剛結束的時候。
這還不猛？
“當然沒有那麼簡單。”於蒼搖了搖頭，“在儀式召喚中，作爲素材的是魂卡本身，而不是你支付給魂卡的魂能，所以才能從卡組直接送墓。而在整個召喚過程中，唯一必須要支付魂能的，就是儀式法術卡，但這張魂卡本身的魂能消耗，卻是不固定的。”
趙央眉頭稍皺：“什麼意思？”
“你可以將其理解爲一場真正的儀式——需要提前準備、滿足重重條件的儀式。”於蒼解釋道，“滿足‘等價’的條件越多，那麼儀式本身需要的魂能就越少。
“回到你的問題。假如你想開局就用一張儀式法術卡召喚臨界·烈天使的話，那麼這場儀式需要你支付的魂能可能會遠遠超過你的魂能上限。
“但假如，你將儀式所需求的八個星階的召喚獸都召喚到場上，讓儀式前後‘都在場上’這一條件也‘等價’，那麼儀式消耗的魂能就會相應降低一截。假如素材都是光屬性，那麼魂能消耗便會再降。
“而假如，你用場上的八階‘烈天使’來作爲素材，等價的因素更多，那麼甚至這張儀式魔法消耗的魂能都可以忽略不計！”
烈天使，就是神聖烈息這張魂卡原本所屬的卡組。
這套卡組一共沒幾張魂卡，或者都稱不上卡組，只能說是一條小軸。
運轉方式就是：對“虔修者”使用“神聖烈息”。“虔修者”的特性是每當遭受烈息攻擊時，都可以累積“神性”，神性累積到一定數量就可以直接以這一隻召喚獸爲祭品召喚八階的烈天使。
然後就沒了，這套小軸的最強終端也只有一個八階，所以不算太強，偶爾會被一些光屬性卡組拿去外掛，畢竟神聖烈息這張卡是有強度的。
現在有了儀式，召喚出烈天使後就能直接開啓儀式，做出同爲八階但是更加強大的臨界·烈天使！甚至之後還有二重儀式，去攀登更高的上限。
趙央似乎明白了：“這樣……所以還是需要運營的。我知道了，之所以用星階作爲通用的‘等價’條件，也是因爲這個。”
“沒錯。”於蒼點點頭，“理論上講，我可以做出一張儀式法術卡，可以用種族都是‘龍族’這個等價條件，直接將普通品質的真龍幼子用儀式轉換成十二階的強大龍族。
“但是那樣一來，不相等的東西太多，這張儀式法術卡的魂能消耗和最終品質，可能都會非常之高，那樣一來可能還不如直接正規出場。”
不同的“等價條件”之間也是有效用差距的。甚至就算素材和終端之間一點都不相似，都能硬說“他們都是實體存在”……這個等價條件的效用可以說幾乎爲零，對應的儀式所需的魂能無疑會相當誇張。
在所有可以達成的等價條件之中，星階是最容易達成、最靈活而且效用最強的一種！
正是有了星階的存在，這個體系纔可以活過來！可以說，星階直接將儀式的下限擡到了一個很高的地步。
當然，在星階之外，儀式召喚的上限也高得誇張，畢竟只需要滿足等價就能無視其他繁瑣的召喚條件，這其中……可以整的花活太多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儀式。”趙央的眉頭慢慢鬆開。
空氣安靜了下來。
良久。
趙央忽然長嘆一聲，擡起頭，看向呼延展：“老師……我想求您一件事。”
呼延展不由得皺起眉頭。
他還是第一次……見趙央這個語氣。一時間，不祥的預感在心底瀰漫。
“你說。”
“我想去收治局學習。”
“什麼？你……你知不知道一旦進了收治局，就要隱姓埋名，不出意外的話永遠都見不得光了？”
“知道，但我已經決定了。”趙央抹了一把臉，“沒有及時完善儀式，是我的罪過。我會用接下來的人生去彌補。”
他擡起頭，對着於蒼露出了一抹乾淨的笑意。
“謝謝你，於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