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瀝瀝,滴答,滴瀝瀝。
采蘩拉緊袍子,全身痠痛雖然緩解了,手心發燙,不時又冷得打顫。獨孤棠告訴她他的字,她不知怎麼就不能平靜,心潮起伏。按理,知道一個人字什麼,並沒有特殊的意義,就像向琚字蘭燁,姬三字瀟軒,東葛字――她不記得了。獨孤棠字有狐。嗯,出處詩經,跟她的名字一樣。不過,拿詩經取名字的人多了,也不說明他和她十分有緣。他用那樣的語氣,那樣的神情,說出有狐,就好像――就好像――化爲人形的妖怪說出自己的真身?
她抱住頭,裡面彷彿要裂開一樣。好吧,必須承認志怪小說給了她無限的想象力。乾脆不想,卻又突然發現,沒有人分享,即便是美景,一眼過後也會無趣的。剛纔乍見希望的驚喜已經過去,此時她一人坐在大石上聽水聲,耳朵便漸漸起了繭。怕倒是不怕,這地方除了她,肯定沒有第二個人,至於蛇蟲鼠蟻,她覺得比人好對付。可是,寂寞也能“殺人”的。睡不着,躺着枯燥,坐着乏味,又有光芒從眼前閃過,她便在大石上站了起來,活動活動發酸的腰肢。於是,她看見了――
光。
剛看到西面石壁上一些光亮時,采蘩沒在意,因爲洞頂有孔,還以爲那是漏下的陽光。但再一想,才進洞時,陽光筆直而下,現在應該偏西了纔對。擡眼看,果然自頂而下的光束落至洞東。然而,當她再發現西壁的光,正是由於這些陽光不知藉助什麼反射引起的,心中便立刻想到了四個字――可借其光。
日頭會落,光束會移,解謎的機會也許稍縱即逝,顧不得手腳發軟,她急忙爬下大石。在東還是西的去向上略加思索。先走到了西面石壁。折光的東西不會消失,但光會。
盯着面前的石壁,光悄悄在動,采蘩開始忙。瞧過去,是石頭;摸過去,也是石頭;聞過去,還是石頭。一而再,再而三。摸索盯看了好一陣,直到反光不見,得出的結論和第一次毫無差別。無字無圖,凹凸不平,沒有令人詫異的地方,更沒有令人驚喜的地方。不是對方太聰明,就是她終於把好運用完了。
采蘩並沒有焦急,獨孤棠的話牢記心頭,遇事要冷靜。她轉身朝東面去,一拐一拐。卻半點放棄的意思都沒有。如果可借其光是要運用在這兒,恐怕往前去的獨孤棠找不到出路。一定要解出這句話。才能出得去,她有着這種強烈的感覺。
獨孤棠望着前面本該是出口的地方又一次讓亂石堵住,心中便覺不對。地圖沒錯,但一到路口就截斷了,而且這已是第三個出口,除了人爲的原因之外,沒有別的可能。然而。爲什麼呢?這般大費周章,僅僅爲了藏住另一頭的那些銀子?
再次拿起地圖,他突然發現一處忽略的細節。以鳳堯村的名義畫出來的地圖。也就是說這上面標示的地名山名路名也都以鳳堯一帶的名字代替,因此他沒在意名字。除了假話齋這段路無名,重見日光的洞叫千孔丘,而一路來經過的幾個小洞也各有其名。然而,這幾條通往洞外的密道共同圍繞着一個叫鐵蹄坡的巨大圓形地,他卻沒看到它。
鐵蹄坡是什麼?山洞,還是山頭?他直覺是山洞。但這麼大一個山洞,爲何在它旁邊的路上走卻全然不曾看見?
因這個疑問,獨孤棠探最後一個出口時分外上了心,時不時敲一敲洞壁。然後,真讓他聽到了不同於結實石頭的空空聲。是石門!以爲打開它要費一番力氣,沒想到他在貼着地面的壁上找到兩個凹槽,正適合十指抓力。
“乖兒子。”他給顯得“很閒”的東葛青雲派活,“咱倆比個力氣,看誰能把這片石板擡上去。你要是比得過我,我給你吃一整鍋蛇羹,你娘都沒份。”
東葛青雲嘟着嘴,“爹和娘就愛騙孩兒,孩兒不比。就算我贏了,爹也不會給我好吃的。剛纔你們就剩了骨頭給我,湯都剩那麼一點點。”
離出去的時候越來越近,“傻子”也越來越“聰明”,獨孤棠嘴角勾笑,“這回我說話算數,只要有蛇,就都給你吃。你不比也行,那我們就待在這兒,直到你肯比爲止。”傻子變聰明,他只能更聰明,不可能自己去擡石板,把後背留給敵人。
東葛青雲僵了一會兒,垂頭喪氣低頭,走過去蹲身伸手,“爹爹欺負孩兒,我將來――”居然一下子把石板擡起來了,他用力過度,不禁鬆開手,屁股坐地,呆瞪着重新落下的石板,“這麼輕?”
“這麼輕還不舉好?”獨孤棠沒說實話,到這時他已經不能運用內功,需要保存體力。
“傻子”卻怕極了這位“老爹”,乖乖再去擡石板,委屈着表情但一言不發。
獨孤棠看在眼裡,不但不覺自己的態度有什麼不對,還火上澆油,走過石門時,狠狠拍了東葛青雲的腦袋一下,“有兒子這麼瞪爹的嗎?我欺負你,你將來想怎樣?不孝順啊?”
東葛青雲揉着頭,那一下打得他眼冒金星,但又不敢不跟緊“爹”,剛想頂兩句,卻讓沖鼻而來一股臭氣薰得嗆了起來。好不容易停了咳嗽,直起腰來一看,立刻犯了噁心,把剛纔吃下去的那點蛇肉全吐出來了。
火把在手,眼皮底下是個凹入的大山洞。洞頂倒吊着奇形怪狀的鐘乳石,讓他吐的,是散滿洞底,各種各樣的骨頭,其中最多是人骨頭。遊走在骷髏眼孔肋骨之間的花斑毒蛇,蠍子和蜈蚣,他完全可以想象,這些毒物和人共處的恐怖場面。
“我要出……出去……”他轉身一擡腳,卻見門邊就是一堆白骨,骨頭上盤踞着一條毒蛇,一動不動。他啊啊大叫兩聲,毒蛇頓時豎起頭來,嘶嘶吐信,惡魔一般的眼盯着他,嚇得他魂不附體。
啪啦啪啦。驚動一大羣蝙蝠,似乎擦過他的頭,然後不知從哪裡的孔穴中飛了出去。
“你再叫下去,就把所有毒物都招來了。”獨孤棠用衣袖捂着鼻子,看向洞內的目光銳利萬分,比怕死鱔人在意的東西多得多。
“蛇……上來了。”東葛青雲一邊看着門邊那條蛇,又注意到不少蛇開始爬上通往這裡的石階。他想出去,但手腳不聽使喚。也怕看門蛇會突然咬他。冷汗滴滴下,覺得沒法呼吸,比死還難受。
“嗯,上來了。聽說東葛大人怕蛇,所以連黃鱔都讓你喊救命,看來是真的了。”獨孤棠淡然說着,不但不走,還下了兩步石階。
東葛青雲見狀,當即決定寸步不離,但剛想靠近。就被獨孤棠突然亮出的寬劍嚇定住身,結結巴巴道。“爹……爹,孩兒……怕。”
“我知道。”獨孤棠好整以暇,“所以,這時候讓你說實話是再好不過了。”
東葛青雲貼着石壁,眼珠子不停得東瞄西瞅,抖着下巴,“先……先出去……再說。”
“我覺得這裡說話挺不錯。”突然出劍。將最先爬上來並張開毒牙要撲他的一條毒蛇砍去腦袋。蛇身掉下洞底,同時成爲其他毒物的一頓盛宴。
蛇頭飛向東葛青雲,在他眼前命盡一咬。他慘叫抱頭,蜷曲着身體抖若篩糠,連忙交待,“我裝的!我沒傻!一睜眼就見那女人想殺我,我當然裝傻。求求你,先離開這兒,我發誓一切都聽你的。還有,你們之間說的話,我一句都不會傳出去,否則斷子絕孫,不得好死。求求你,大公子!”
“所以,你從頭到尾都沒傻?”獨孤棠還是那句話,對付真傻子,有失劍客風範。
“沒有!沒傻!大公子,你爹與我乾爹餘求一向交情不錯,你我本就該兄弟相稱。我知道你喜歡采蘩姑娘,所以你放心,今後我會忘了采蘩姑娘的身世,永遠忘記。如果今後有別人再提出質疑,我就是采蘩姑娘的孃家人,護她到底。”看門蛇過來了,東葛青雲不斷退,退到獨孤棠腳下,就差沒抱他大腿。
“是嗎?那我可要感謝你了。”獨孤棠笑一聲,遊蛟往看門蛇那兒一挑。
東葛青雲心道好人好騙,一邊搗點着頭一邊回頭想看那蛇怎麼死。但眼瞳頓縮,見那蛇安穩在獨孤棠的劍上,張嘴獠牙,無聲囂來。
“獨孤棠,你要殺我?”沒人會等死,他跌靠到石壁,手裡的火把一通亂揮,正巧打中那條蛇的頭,但還來不及得意,突覺脖子上一痛。
他看,一條甘蔗粗的毒蜈蚣趴在肩上,兩眼一翻,當場昏了。
正在烤火的采蘩聽到腳步聲,回頭便瞧見獨孤棠,放了心,“沒找到出路,對不對?”
獨孤棠把手裡的布包往地上一丟,不再理會,大步走到她面前,“都被人堵死了,恐怕得另想法子出去。不過,我找到一處好地方,有的是食物,暫時不必擔心餓死。”
這時,洞孔下了月光,采蘩看出那布包是東葛青雲的外衣裹成,“那傢伙認了?”
“認了。”又是最簡潔的回答。
“死了?”她也問得簡潔。
“那倒是解脫了。”這個回答,就有點奧妙。
采蘩卻明白,不必再問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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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賀考生們完成了高考,得意的,失意的,都只是在此時,今後的成功也不會以這場考試來定勝負。只要朝着自己的目標,永不放棄,我們就可以爲自己驕傲。很多成功者,不一定是課業成績最好的,但總是比普通人更努力的。
加油!加油!加油!選一條正確的路,勇往直前。
藉此話,勉勵所有的親,也勉勵我自己。
話說,近來糉子收到很多,快端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