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明王殿下,瑞明王妃請留步……”
青萍快步本來,上氣不接下氣。“皇后娘娘想請瑞明王妃移駕鳳翎殿……有要緊的事情。”
莊凘宸鬆開了牽着岑慕凝的手:“你去便是,本王在這裡等候。”
岑慕凝有些奇怪,皇后這時候挽留她做什麼。但見莊凘宸這般放心,也就沒往深裡去想。
她走進內殿的時候,皇后換了一聲淡青色的鳳袍,整個人看上去很是疲倦。臉色也不怎麼好。“妾身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似是有些勞累。不知道這時候傳召妾身覲見,有何吩咐?”
“本宮和瑞明王妃一見如故,甚是投緣,原本是想請你多來宮中走動,也好作伴。豈料頭一次請王妃入宮,就出了這麼檔子事,本宮心中愧疚不已。”皇后示意她近前說話。
岑慕凝剛走過去,皇后就熱絡的握住了她的手。“難爲王妃了。”
“皇后娘娘切莫這麼說。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岑慕凝語氣溫軟:“好在現在平安了。”
“瑞明王待你這樣好,自然是會平安的。”皇后饒是一笑,看見岑慕凝臉上那層暖暖的柔媚,她以爲她一定是很幸福的。被一個男人,這樣真心的疼愛,只怕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娘娘……”岑慕凝看見她鼻尖微紅,眼底沁出了霧氣,不免奇怪。“是不是妾身說錯了什麼?”
“哦,不是的。”皇后用笑容掩飾去辛酸:“本宮和皇上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本宮時常在想,如果皇上不是當今天子,哪怕是位王爺,那如今的日子也必然大不一樣。看着你與瑞明王這樣恩愛,既羨慕又不免爲自己的處境感到悲傷。”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岑慕凝少不得多說一句:“太后對您的成見?”
“是啊。”皇后連連嘆氣:“身爲女子,角色的容顏,窈窕的身姿,是安身立命的本錢。可若真的想要有美好的歸宿,還得有堅實的母家作爲後盾。纔不會被人輕易踐踏。本宮的母家,根本就入不了太后的法眼,是皇上想方設法,將本宮安頓在當朝權貴的府中爲女,本宮才得風風光光的嫁進宮中。各種心酸,不足爲外人道。”
青萍少不得提醒一句:“娘娘,如今您懷有龍子,一切不是都好了麼?何必爲過去的事情傷懷,累及腹中的龍胎就不好了。”
“是啊。”皇后饒是一笑:“去把人帶上來。”
青萍行禮退下,不多時就連同兩名戍衛扶着一個身軟無力的女人上殿。
“冰凌!”岑慕凝心頭一緊:“冰凌您沒事吧?”
“她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中了毒針,失了氣力。”皇后嘆了口氣:“本宮的人發現她的時候,她就倒在假山石中。未免她被人所害,本宮讓人偷偷將她接近鳳翎殿醫治。當時你正在困頓之中,瑞明王一心一意的尋找你的下落,只怕也顧不上她了。如今她體內的毒清除大半,回府之後,再好好調養幾日,也就沒有不妥了。”
岑慕凝感激不已,朝皇后行禮:“皇后娘娘救了冰凌,請受慕凝一拜。娘娘這份情,慕凝一定會銘記在心。”
“舉手之勞罷了。”皇后有些失落的說:“若本宮能早一點察覺,興許你也不會遇險。你不怪本宮就好。”
“妾身不敢。”岑慕凝扶着冰凌,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算是落地了。
“來人,好好送瑞明王妃出宮。”
青萍領着人恭敬相送。
岑慕凝認真的說:“妾身改日再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有孕在身,請務必謹慎安胎。”
“好。”皇后目送她離開,臉上的笑容才漸漸寡淡無味。“青萍,你說她是怎麼做到的?瑞明王,那樣冷酷的一個人,竟然也能被她捂熱了心去。”
“娘娘,咱們看到的都是表面,誰知道瑞明王殿下心裡是不是真的有她呢!”青萍不屑的說:“說不定就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有些樣子是人做出來的。有些樣子卻是怎麼都做不出來的。”皇后只在心裡微微過了一遍,脣角略卷:“瑞明王惦記她的樣子,絕不會是假的。本宮只盼着能如她一般,受皇上憐憫就好。”
“皇上自然會待娘娘好。”青萍笑眯眯的說:“娘娘如今懷着龍子,皇上對娘娘更加疼愛了。”
撫了撫自己的肚子,皇后冷冷的說:“可惜太后厭惡本宮。太后厭惡本宮,皇上做的再多,也終究是錯。”皇上嘛,必得首先是個孝子。”
接連數日,鳳鸞殿的空氣裡都瀰漫着濃重的藥味。
只可惜無論是多麼名貴的藥,醫不好的病就是醫不好。
太后一病不起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皇城。
皇帝未免衆人非議他的不孝,連罷朝三日,衣不解帶的侍奉在鳳鸞殿。
就連懷有身孕的皇后,也殷勤陪伴,親自侍奉湯藥。
只是太后的病仍然不見起色,每個輪值走出鳳鸞殿的御醫,都是滿頭的冷汗,雙腿跟灌了鉛一樣,看着就無比沉痛。
岑慕凝每天在府中聽着宮裡傳來的消息,譬如太后又發了高熱,再比如太后一整日粒米未進云云,只覺得是應了那句老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
“主子,您來了。”青犁將才泡好的茶倒進紫砂茶杯裡,茶香馥郁。“王妃教奴婢烹了這種茶,味道當真是獨特,您一準會喜歡。”
莊凘宸落座,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香之中帶着微微的苦澀,入口入喉,齒頰留香。“宮裡最新的消息,太后已經昏迷了。”
岑慕凝放下了手裡的杯盞,輕輕嘆氣:“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縱然是天下間第一尊貴的皇太后,也擺脫不了這種自然規律。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你的意思莫非是不想報仇了?”莊凘宸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心就這樣軟嗎?”
“自然不會。”岑慕凝微微一笑,明亮的眼眸裡透出些許溫柔:“一個垂死之人,若是講出一直被至親謀害,那會是多麼有趣的事情。馬上不是要祭天了嗎?”
就知道她的鬼主意最多,莊凘宸不禁暗想。
殷離在這時候進來,恭敬的呈上了名單:“主子,這是今日留選的名單,稍後請主子過目。”
“罷了吧。”莊凘宸掃了一眼:“太后如今危在旦夕,本王如何有心思用在這上面。還是吩咐下去,繼續尋找名醫,無論花費多少銀子,也要醫治好太后的病。”
“屬下遵命。”殷離捧着冊子退了出去。
青犁一邊斟茶,一邊在旁邊偷笑。這半個多月,主子除了來王妃這裡,根本就沒見過別的女子。足見主子心裡,王妃的分量越來越重了。
“有些餓了。”莊凘宸邊喝茶邊說。
“這個容易。”岑慕凝微微一笑:“妾身這裡準備了好多新鮮的食材,正好讓殿下嚐個鮮。”
“太好了王妃又要露一手了。”青犁笑的合不攏嘴。
“小姐,奴婢也可以給您打下手。”冰凌走進廂房的時候,臉色還有些蒼白。“殿下,小廚房裡才做的芋香圓,您嚐嚐是否可口。”
“你怎麼不好好在房裡歇着?”岑慕凝擔心的問:“可還覺得頭暈嗎?”
冰凌輕輕搖頭:“殿下賞賜的藥十分管用,連續服用幾日,奴婢的身子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岑慕凝衝莊凘宸感激一笑:“妾身這就去準備飯菜,還請殿下稍作,品茗。冰凌,你就留下給殿下斟茶吧。”
“是,小姐。”冰凌笑着點頭。
溫熱的茶湯倒進紫砂杯裡,發出悅耳的聲音。莊凘宸抿了一口,眼眸一緊:“爲什麼丟下她一個人自己去躲清靜?“
冰凌不禁身子一顫,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看上去更爲不自然:“殿下是在問奴婢嗎?”
“你說呢。”莊凘宸冷厲的眼眸看上去格外清冷:“岑相府,四姨夫人隋妙是折損你手中吧!”
“殿下這話,奴婢怎麼敢……”
“這裡沒有旁人,你若承認便罷。”莊凘宸打斷了他的話,眉心裡透着一股冷意。“若不承認,本王拿住證據,就由不得你說了。”
冰凌連忙跪了下去:“殿下,奴婢對小姐絕無二心。當初入府,奴婢雖然不情願,可知道小姐也會嫁進王府,奴婢纔想方設法的留住這條命,就是爲了能回到小姐身邊。奴婢寧可自己去死,也絕對不會丟下小姐一個人。”
莊凘宸的手吧嗒吧嗒的敲打着桌面:“若非如此,你以爲你還能活嗎?”
冰凌看着他明暗難辨的眼睛,心口微微一緊:“殿下的意思是……”
“謹記爲奴的本分,切記踩過界。”莊凘宸喝完了杯子裡的茶,又聽見外頭有腳步聲,於是道:“斟茶。”
冰凌這才起身,如方纔一般,替他斟滿了紫砂杯。“殿下的話,奴婢記住了。”
岑慕凝笑吟吟的走進來,手裡端着才做的酒釀:“殿下嚐嚐,這可是去年且很孃的桂花酒做的酒釀。比直接做好酒釀,撒一把桂花來的美味多了。”
莊凘宸眼底有淡淡的溫暖:“你的手藝,的確很好。只可惜,人笨了些。”
“人笨?”岑慕凝一頭黑線:“多謝殿下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