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贇掃了憐貴妃一眼,沒繼續往下說。
岑慕凝卻很無所謂的樣子和蒼憐對視:“你希望本宮拿出什麼證據,證明這件事情與本宮無關?還是說,無論這件事情是否另有玄機,你都認準了本宮就是串通母家,與邊陲勾結,妄圖背叛皇上與朝廷?”
“皇后娘娘這麼問,臣妾卻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蒼憐百思不得其解似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皇上一向對皇后娘娘極好,甚至因爲娘娘而容忍反叛的褚家。替皇后娘娘粉飾太平,並且保全了褚家上下。單憑這一份情意,娘娘也不該再讓岑相府重蹈覆轍啊。臣妾多年來,不能侍奉在皇上身邊,如今想着,都羨慕不已。娘娘您能成爲皇上身邊最重要的女人,從瑞明王府到深宮,皇上究竟有哪裡對不住您?爲何這個背叛朝廷的人,偏偏是您……”
“她不可能背叛朝廷。”岑贇咬着牙,用一種不情願的眼神瞪着蒼憐:“更不可能與岑相府合謀。”
“爲何呢?”蒼憐轉過身,與他對視。“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
“夠了。”岑慕凝打斷了蒼憐的話,語氣微涼:“你這翻來覆去,都是在強調本宮與母家合謀叛國。你手裡握着的那些灰燼,不過是你自己從柴房裡搜查到的。現下岑相府可有查出相同的東西?”
“這個臣妾就不知道了。”蒼憐轉而看向莊凘宸:“還得請皇上明示。”
“朕,截獲了從褚府送出去的信箋數封。都是如此這般的內容。”莊凘宸微微不悅,但也並不見憤怒。“請問皇上,也是跟宮裡這些一樣。寫的是邊陲的文字嗎?”岑慕凝皺眉問。
“並不是。”莊凘宸微微蹙眉:“乃本朝文書。”
蒼憐卻有些不明白了。“皇后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尋常的信箋就不能傳遞消息了?非要用邊陲的文字不可嗎?”
“是啊。”岑慕凝也是勾脣:“尋常的文字難道就不能傳遞消息嗎?偏是你在柴房裡找到的這種文字,能傳遞消息?”
兩個人四目相對,岑慕凝喚了一聲冰凌。
冰凌上前,朝皇帝行禮,隨即拿起了一片還沒有被燒盡的紙片。
“你幹什麼?”蒼憐不免擔憂,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她。
“皇貴妃娘娘莫怕。奴婢不會在衆目睽睽之下把你所謂的證據吞下去,毀屍滅跡的。”冰凌凝眸道:“皇上有所不知,皇后娘娘當年入瑞明王府養成了一個習慣。瑞明王府裡豢養的靈蛇極多,時不時總有走失的情況。若這些毒蛇藏匿在書架裡面,亦或者是畫冊卷軸之中,不易被人發現,傷了人就不好了。所以娘娘所用的墨汁裡面,都會加一些雄黃在裡面。皇貴妃娘娘若不信,可以找御醫前來驗證。這片紙上的墨裡一定沒有雄黃,而鳳翎殿所有娘娘所書的冊子、丹青裡面一定有。”
蒼憐微微動了下脣,卻沒有急着開口。
“皇貴妃不會是又想說,這信箋是外頭送進宮來的,並非出自皇后娘娘手筆吧?”冰凌冷了臉,語氣微涼。“若您要這麼說,那奴婢就的好好請問您一句,這些日子,您是怎麼派人盯着鳳翎殿的。皇后娘娘身邊所有的人都被撤走了,這樣的信箋什麼時候不能燒,非要等羽林衛來搜宮,奴婢才躲到柴房裡去燒?還有,您的人和羽林衛都看着鳳翎殿,怎麼還有人能把信箋送進來?這不是很奇怪嗎?拿住了有人送信箋進來的證據,您再來指責娘娘叛國也不遲。”
“皇上,要不要請人來查驗這墨汁?”岑慕凝適時的問了一句。
“不必。”莊凘宸語氣肯定:“你慣用什麼調墨,朕如何不清楚。”
“是啊,皇上清楚,可皇貴妃卻不清楚。”冰凌怨毒的眼神,生硬的瞪着蒼憐。“皇貴妃,既然話說道這裡,奴婢還真是想問您一句,究竟這灰燼您是從柴房哪裡搜出來的?是竈臺裡,還是藥爐裡,又或者是燒水的爐筒子?”
“皇上。”蒼憐有些生氣的說:“東西明明就是從鳳翎殿搜出來,臣妾如何能嫁禍給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臣妾自幼便沒有了家人,太后調教臣妾,所傳授的不外乎是些規矩典範,詩詞歌賦。臣妾根本就不認識這種文字,就算是要現寫,再焚燬,也根本來不及……”
這話說出口,蒼憐頓時就明白了。一雙眼睛警惕的瞪着皇后:“臣妾明白了。原來這些事皇后娘娘故意留給臣妾的證據啊。娘娘,您這招引蛇出洞,可真是巧妙。”
“皇貴妃。”岑慕凝與她對視一眼:“珠串失落的人是你。避開我們所有人返回鳳翎殿的人也是你。羽林衛已經搜查過整個鳳翎殿,他們怎麼就沒找到這些灰燼,偏是你能輕而易舉的拿了罪證,呈於皇上面前。現下,你反而攀誣本宮,說本宮引蛇出洞,這不是很可笑嗎?”
話音落,岑慕凝沒給她反脣相譏的機會,朝皇帝拱手道:“還請皇上爲臣妾主持公道,臣妾現下疑心,背地裡勾結邊陲的人根本就是皇貴妃。未免有所疏忽,臣妾懇請皇上下旨,搜查未央宮以正視聽。”
“皇上,臣妾沒有……”蒼憐雖然生氣,卻還是裝出一副柔弱的樣子。“皇后娘娘根本是……”
岑慕凝微微挑眉:“皇貴妃……”
“皇后。”莊凘宸緊跟着打斷了岑慕凝的話。
“皇上。”岑慕凝轉身與他對視:“有何吩咐?”
“朕雖然下旨晉封蒼憐爲皇貴妃,可內務局尚且沒安排冊封典禮。她也不曾聽過你的教誨。現在稱其爲皇貴妃,恐怕不合適。”莊凘宸這句話,是想給她吃個定心丸。
果然岑慕凝感受到來自他的一縷暖意,就在脣邊的笑容要藏不住的一瞬間,收斂去。“皇上教訓的是,是臣妾疏忽了。”
“皇……皇上。”蒼憐的臉色一陣陣的紅白交替。都這個時候了,皇上居然還有心思說這樣的話,難道真的是相信了皇后嗎?
“皇后的鳳翎殿尚且可以搜查,貴妃的未央宮焉能不可。”莊凘宸微微揚起下頜,凝眉道:“殷離,你親自帶人去。”
“是。”這些日子,都沒有這舒心的差事。殷離頓時心情好起來。
“站也站了,說也說了,想必諸位都乏了。”莊凘宸微微蹙眉:“朕先去更衣,來人,上些吃食、香茗,容他們歇會兒便是。”
“恭送皇上。”岑慕凝朝他行禮,卻並未跟上。
倒是蒼憐有些進退兩難。她是該跟着皇上去更衣,還是留在原地監視岑相父子與皇后串供,又或者該回她的未央宮看一眼,以免有人栽贓嫁禍都不能阻止。
就在猶豫不決的時候,莊凘宸臨出去冒出一句:“貴妃,朕怎麼記得你也是通曉邊陲文字的?似乎朕從前教過你。”
“皇上,並不是的,臣妾那時候年少,早就忘了……”蒼憐不甘心的瞪了皇后一眼,緊跟着追了皇上去。
內殿之中,還能聽見她的辯白之聲。
倒是岑慕凝,平靜的走下來,面對岑贇,臉色嚴肅的不行。“你方纔兩度想說,都被我攔住。母親已經去世那麼久了,難道你還想讓她魂魄不安嗎?”
岑贇被她這麼一句質問,頓時也惱火不已:“皇后娘娘,難道你還沒瞧出來嗎?今日岑相府爲何遭難?還不是你爲了爭寵,彈壓妃嬪,把持權勢才惹出的風波嗎?難道你要看着岑相府上下數百條人命,隨着你一起斷送才滿意?老夫說出真相有何不可?”
“什麼是真相?”岑慕凝咬着牙:“那都是你一廂情願,自以爲是。”
“你才自以爲是。”岑贇且極敗壞的嚷道:“當年你母親親口承認了,否則你以爲我願意這麼以爲嗎?”
“母親絕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她是被你氣的心寒纔會口不擇言。”岑慕凝憤怒的瞳仁裡,是抑制不住的怒火,灼痛的心顫抖的厲害。“你可以不認我,甚至可以殺我,但是你不能往母親身上潑髒水。你別想用這個藉口來辯白我不會與你串謀,我告訴你,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你都休想讓我母親揹負這樣的污名。”
她氣的發抖,卻沒有一點辦法。若對面的人不是岑贇,她早就讓冰凌一劍刺死他算了。
“你以爲你能替她遮掩的住嗎?”岑贇好半天才這麼頂了一句。
“我沒有遮掩。這是事實。”岑慕凝走近一步,看着他的眼睛:“你以爲我稀罕是你的女兒嗎?當初我爲何要嫁入瑞明王府,你不是比我更清楚麼?”
“你瘋了,在這裡說這種話!”岑贇被她嚇得不輕,臉色隱隱發青。
“你也會怕?”岑慕凝爲何嫁進瑞明王府,莊凘宸是知道的。可惜這個謀劃此事的爹卻不知道,這在她和皇上之間,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何懼之有!”岑贇繃着臉道:“皇后娘娘,這一劫若躲不過,誰都別想好。”
“我也告訴你。”岑慕凝懷着恨道:“你若讓母親泉下不安,就算能逃過這一劫,我也拉上你做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