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麼說話,旌僑有些不高興。
“廖嬪娘娘別怪奴婢多嘴。”她擰着眉頭走上近前:“貴妃娘娘讓您這時候過來,自然就是爲了借今日這股東風。可您偏避開了風口,只恐怕您是故意不願意聽從貴妃娘娘的安排。”
說話都同時,她將手裡的物件在廖絨玉眼前晃了晃。
拿東西格外眼熟。是廖絨玉入宮之後得的賞賜,一塊極好的羊脂玉。
那時候,皇后娘娘身子不適,皇上總去她宮裡,就給了這樣的好東西。也是想在母家面前長長臉,就把這物件給了弟弟的兒子。
“廖嬪娘娘,奴婢嘴笨也不會說話,就不多陪您了。”旌僑把那塊玉重新收好:“您可有什麼話要奴婢轉達貴妃娘娘嗎?”
“沒有。”廖絨玉平靜的看着旌僑。
她這樣的反應讓旌僑有些意外,猶豫着要不要再說些什麼。
廖絨玉卻放下了轎簾,似是不願意再和她說話。
“廖嬪娘娘,不管你心裡有多不高興,還是請你多想想你如今的處境。”旌僑壓低嗓音道:“貴妃娘娘一向珍視與您的關係,長久以來,一直希望能與您聯手,所以纔會這般的縱容。若您執意與貴妃娘娘爲敵,恐怕對你自己沒有任何好處,奴婢還是希望您能考慮周全,切莫因爲一時意氣壞事。奴婢不耽誤您了,這就告退。”
這番話,讓廖絨玉十分不爽。但是她仍然沒有做聲。
旌僑不想再逗留,也怕這邊拖延着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便趕緊離開。
也就是半盞茶的功夫,擎宣殿的早朝終於散了。朝臣們有條不紊的離宮,偌大的宮殿一瞬間清靜不少。也就是這個時候,殷離再一次過來。
“廖嬪娘娘久等了,皇上宣您覲見。”
“勞煩帶路。”廖絨玉就着煢瑟的手走下來,跟着他慢慢的往正殿去。
莊凘宸剛忙完朝政上的事情,腦子裡還滿是那些乏味枯燥又不得不應對的事情,臉色不免嚴肅。
廖絨玉進去之後,畢恭畢敬的向他行了個禮。不待他開口,她便身子一軟,整個人跪了下去。
“娘娘……”煢瑟心疼的不行,連忙去扶。可自家娘娘全然沒有起身的意思,她也就只有硬着頭皮跟着跪下。
“怎麼回事?”莊凘宸放下手裡的摺子,沉眸看着這主僕二人。
廖絨玉擡起頭,眼睛裡飽含淚光:“臣妾貿然前來,叨擾皇上了。可是臣妾卻不能不來,畢竟是生死攸關的事情,還望皇上能成全。”
“你到底想說什麼?”莊凘宸不禁皺眉看着她。
“皇上,臣妾已經知道自己不能爲皇上誕下皇子,甚至再也不能有孕。這樣一個廢人,留在宮裡也只是白費,皇上,臣妾懇求您一道聖旨,貶黜臣妾,趕臣妾出宮吧。”廖絨玉伏在地上,肩膀顫抖的厲害卻聽不見哭聲,那是她在極力隱忍。
可身後跪着的煢瑟都被嚇懵了,好半天愣在那不知道作何表情。好好的,廖嬪怎麼能說出這番話來。她爲什麼就不能聽一聽勸,哪怕只是暫時幫貴妃也是好的,皇后娘娘仁慈,未必不會因爲她的屈服而原諒。誰讓貴妃如今在宮中把持着皇上所有的恩寵呢。
“你胡說什麼。”莊凘宸有些生氣,眸子裡閃過一絲煩悶:“朕以爲你是個懂事的,竟不想能說出這番話來。”
廖絨玉聽皇上這麼說,頓時揚起滿是淚水的臉:“皇上,臣妾何曾想說出這番話,臣妾是……”
話到嘴邊,她拼命的嚥了下去,手攥着拳頭緊緊的,終究也只是搖頭:“皇上說的是,都是臣妾不懂事,是臣妾不好。求皇上貶黜了臣妾吧,也省的讓臣妾在這深宮之中繼續做一個沒有用處的廢人。”
“朕記得,你是來求朕主持公道的。”莊凘宸想起殷離回稟時說的話,不免蹙眉。“怎麼事情還沒說,就急着先求廢黜?廖嬪,對朕隱瞞可不是明智之舉。”
廖絨玉低着頭,一個勁兒的哭:“臣妾不能誕育皇子,實在無顏面侍奉皇上。求皇上開恩,就別再問了。念在臣妾好歹生下公主,就成全了臣妾的心願吧。”
“娘娘您這是失心瘋了嗎?”煢瑟終於還是沒忍住,開了口:“您才誕下公主,皇上何曾怪過您這些。您何必爲了……您萬萬不該如此啊。”
莊凘宸聽的不耐煩,坐直身子繃着臉:“廖嬪,朕再問你最後一次,究竟何事?若不說,那朕就圓你心願便是。”
“多謝皇上開恩。”廖絨玉含着淚伏跪在地,竟真的沒有要說的意思。
“不,不可啊,皇上,是貴妃是貴妃娘娘。”煢瑟實在忍不住,索性說了出來。
“煢瑟,住口。”廖絨玉衝着她冷喝一聲:“你是要我成爲全家的罪人嗎?”
“煢瑟。你說。”莊凘宸起身,走到兩人面前:“關貴妃何事?”
煢瑟擡起頭,看着皇帝鐵青的臉色,心都在哆嗦。可若是不說,皇上真的廢了廖嬪娘娘,那纔是什麼指望都沒有了。想要向貴妃討回這筆債的指望也不會再有了。
“皇上,奴婢不敢隱瞞,貴妃讓人綁了府中的小少爺,也就是廖嬪娘娘親弟弟的嫡子,以此來要挾娘娘爲她出頭。向皇上告狀,狀告皇后娘娘對廖嬪下毒手,攀誣皇后娘娘。”煢瑟因爲緊張,話說的有些愣。
莊凘宸大致聽明白了,目光落在廖絨玉臉上:“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不是的。”廖絨玉連連搖頭:“皇上,煢瑟哪裡見過什麼世面,不過是胡言亂語罷了。您可千萬別聽她胡說。貴妃娘娘何曾這麼做過,皇后娘娘也不曾害過臣妾。臣妾自入宮以來,就一直受皇后娘娘庇護眷顧,若是沒有娘娘的恩澤,臣妾怎麼可能有幸誕下公主。皇上,臣妾就是寧可自己死,也絕不會攀誣皇后娘娘。這根本就是沒有的事情。”
“娘娘,她都要害死你了,你怎麼就是不敢說出真相呢。”煢瑟哽咽的說:“您也不想想。哪怕您真的被廢出宮,她就能放過小少爺嗎?您沒有達成她的心願,她怎麼可能放人。”
“你閉嘴。”廖絨玉衝她嚷道:“你是不想活了嗎?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亂語,都怪我平日裡太過縱容你,再若敢胡唚,馬上拖出去亂棍打死。”
煢瑟委屈的不行,咬着脣瓣不敢哭出來。
莊凘宸沒做聲,他看見了廖嬪的隱忍不發,也看見了煢瑟的憋不住話。如果這件事情不是蒼憐做的,這主僕倆何故跑到他面前來做這樣的戲。能落下什麼好處?
可若是蒼憐做的,她就非要那麼急不可耐的朝皇后下手嗎?
“皇上,求您開恩,答允臣妾的要求吧。”廖絨玉又是叩頭:“臣妾卑微,能侍奉在皇上身邊這許久,只怕已經用盡了此生的福氣,往後臣妾再不能侍奉皇上了,只求皇上能給靈慧擇一位好母親,那臣妾就再也沒有遺憾……”
“皇上,奴婢能證明自己沒有說謊。那旌僑姑娘,身上有一塊玉……”
廖絨玉馬上撲過來捂住了煢瑟的嘴:“別再說了。”
“殷離。”莊凘宸對他使了個眼色。
殷離會意,立即帶着人出去,迅速前往貴妃的未央宮,準備拿下旌僑。
說來也是不巧,出了擎宣殿,他竟然就瞧見旌僑在附近逗留,原本送了果子,她早該回去。可這會兒還沒回去,便是留在這裡收風。
“旌僑姑娘,皇上請你進去回話。”殷離親自將人帶進了擎宣殿。
看見旌僑的那個瞬間,廖絨玉頓時就心安了。這場戲總算沒有白做。
她就是看準了貴妃是個什麼心性,若自己不明白的點頭答應下來,旌僑怕不好交差,肯定會留在擎宣殿外盯着。如此一來,不費吹灰之力。
煢瑟掙扎着站起來,朝皇帝行禮:“東西就在她身上,讓奴婢來。”
旌僑一聽頓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不由得閃避撲上來的煢瑟:“皇上面前,你這是要做什麼?”
“你最好站着別動,別逼我動手。”殷離的聲音不大,但旌僑聽的格外清楚。她畢竟是皇上的人,如今被貴妃收用,可終究是皇上的人,她也不敢太造次。
“皇上,您瞧,就是這個。”煢瑟順利的從她身上摸出那塊羊脂玉,手都在顫抖。“這是您賞賜給我們娘娘的羊脂玉,娘娘說小少爺是廖府第一個男孫,便借花獻佛,希望保佑孩子平安。如今這樣東西,竟然是從貴妃娘娘身邊的近婢身上找到,足以證明奴婢的話沒有半句謊言。”
廖絨玉捶胸頓足,哭的有些上不來氣,好半天才勉強能說話:“煢瑟啊煢瑟,你怎麼能這般不懂事呢。孩子……孩子還在別人手上呢,你這是要他的命啊。他若有什麼閃失,父親和弟弟豈不是要恨死我了,我自己如何都不打緊,那可是廖家嫡長孫啊!”
這話,坐實了貴妃的罪行,廖絨玉心裡懷着恨,滿面是淚。
“求皇上爲廖家做主,求皇上爲廖嬪娘娘做主。”煢瑟哽咽的跪在地上,不間斷的叩頭:“奴婢不想做廖家的罪人,更不想看着一心惦念皇上的娘娘就這麼被人算計着趕出宮。皇上開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