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忽然有這麼個死人埋在土裡,若不是腿沒完全埋進去,絆倒了廖嬪,恐怕鮮有人能察覺。
煢瑟也是心驚肉跳的,連忙對一旁的宮人嚷道:“還看着幹什麼,趕緊去找太醫。”
“來人。”欣悡有些不安的望着那條絆倒人的腿,皺眉道:“挖出來看看究竟是什麼人。”
“別了吧……”廖絨玉心跳的很快,一邊擔心這着自己的身孕,一邊又畏懼見到這樣不吉利的東西。
“煢瑟,你先送姐姐回宮,我自會去稟告皇后娘娘這裡的事情。”欣悡微微凝眉:“姐姐勿怪,我堅持要看清楚到底是什麼人,也是想知道這人是不是衝着姐姐來的,還是隻不過是是個意外。”
“衝着我來的……”廖絨玉被她這句話驚了心,已經顧不得身上的痛。“煢瑟,叫人……挖開,挖開看看。”
“娘娘這未免不吉利……”煢瑟奓着膽子上前踢了踢那條腿,皺眉道:“娘娘方纔被這條埋得不是很深的腿絆倒,已經很兇嫌了。若不是您反應快些,雙手肘撐着身子,跪在地上,若是碰着了肚子可怎麼得了。眼下再去理會這晦氣的東西多不好,咱們還是先回宮,讓御醫好好給檢查檢查吧。”
“少廢話,趕緊挖。”廖絨玉聽進去了欣悡的話,總覺得這事情一定和她有關係。
如此,宮人也就顧不得避忌,迅速將那屍首挖了出來。屍首面朝下,背朝上,雖然滿身是土,卻並未有什麼不好聞的氣味。
“應該是踩死不久。”欣悡皺眉道:“且這土表面是故意被人踩踏結實的,內裡還是鬆散的緊。看樣子應該是才埋進去不久。”
“翻過來。”廖絨玉深吸了一口氣,握着拳頭道:“我倒要看看,怎麼偏巧不巧的,讓我遇上這種事。”
這會功夫,已經零零散散有些妃嬪也經過這裡,其中就包括周美人。她領着侍婢,並不敢靠近,只是遠遠的觀望。畢竟和廖嬪也不對付,這時候萬一再招惹些閒話就不好了。
“是。”煢瑟略點了下頭,對那小太監使了個眼色:“謹慎些,別嚇着娘娘。”
小太監們利落,隨即就將那屍首翻了過來。
“怎麼會是他?”廖絨玉身子一顫,連忙往前一步。“這不可能啊!”
欣悡和煢瑟倒是後退了一步,兩個人都緊緊皺着眉頭,很是擔憂的樣子。
“姐姐,我看這事情必得先稟告皇后娘娘一聲了。您有傷在身,趕緊回宮請御醫來瞧。我速速去鳳翎殿,稟告此事。”欣悡有些着急,語速極快。
廖絨玉連連點頭:“也好,你小心點。”
“等下妹妹再過去陪姐姐。”欣悡不放心的握了握她的手:“姐姐可千萬要保重身子,別爲這事害怕。”
“好。”廖絨玉不安的就着煢瑟的手:“我不能走了,趕緊讓人去找軟轎來。”
“是。”煢瑟本該想到這一層的,可惜人都嚇蒙了,什麼都顧不上了。
周美人在她們離開之後,才慢慢的走過來。“是誰啊?”
她低頭掃了一眼那屍首,旁邊的內侍監便低聲道:“回美人的話,是皇后宮裡的明清。”
“什麼!”周美人相當震驚,眉心皺成一個結。“皇后身邊的人?這怎麼回事?”
小太監們連連搖頭,只是低着頭整理將屍首挪去一旁,又仔細的檢查這一塊埋屍首的地方有沒有什麼異常。
周美人的侍婢鈴鐺嚇得不敢靠近,只在她身後小聲的催促:“美人咱們走吧,這時候還要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呢。”
周美人看她躲得遠遠的,而自己也並不敢上前去仔細看那屍首的樣貌,忽然眼前一亮。“傻丫頭,你懂什麼,等下皇后娘娘就會親自過來了。咱們呀,只在這裡等着便是,就不必走到鳳翎殿去了。”
微微揚起脣角,她忽然覺得進宮到現在,這日子纔算是過得有滋味些。
果然沒一會兒,岑慕凝一行人就趕了過來。
這時候,宮人也請來我仵作,就在此處檢驗屍首。
“皇后娘娘。”周美人上前行禮:“臣妾經過此處,得知此事,便留下來等候娘娘過來。”
“嗯。”岑慕凝略點了下頭,便走到屍首旁細細看了一眼。“果然是明清,昨日還好好的在宮裡伺候,怎麼才一夜,就成了這副樣子。”
冰凌臉色隱隱不好:“昨晚上不是他當職,便也不必守在廊下。臨他出宮,奴婢還叮囑他今早早些過來,內務局要爲宮中更換些許擺設,預備入冬使用。誰知道他沒來,竟出了事。”
“皇后娘娘,已經有結果了。”那仵作躬着身子跪在皇后面前,小心翼翼的說:“屍首並無外傷,口舌、脣瓣、指甲發烏,顯然是中了毒。”
“中毒?”岑慕凝更是疑惑了:“好好的怎麼會中毒?是他爲本宮嚐了膳食纔會……”
“奴才以爲並不是。”仵作連忙道:“這種毒應該是入口氣絕的劇毒,例如鴆毒、鶴頂紅之類。所以若然是爲皇后娘娘嚐了晚膳而中毒,當時就會發作,斷斷等不到夜裡。”
“那是什麼人會對本宮身邊的人下此毒手,竟然還把屍首埋在御花園裡?”岑慕凝一臉的惋惜:“他倒是個利索的奴才,可惜啊……冰凌,你馬上去花房問問。花房的奴才一早就在這裡打點佈置新鮮花卉,不知道有沒有看見什麼。”
“是,奴婢這就去。”冰凌恭敬的朝她行禮。
“欣美人。”岑慕凝的臉上寫滿擔憂:“你隨本宮去一趟錦來殿吧。好不好的撞見這樣的事情,還跌了一跤,本宮很擔心廖嬪的身子。”
“是。”欣悡點頭應下:“娘娘切莫憂心,方纔與姐姐分開時,姐姐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受驚也受了些皮外傷。虧的是她反應靈敏,沒傷着龍胎,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那就好。”岑慕凝這時候才顧得上週美人。“你便在這裡幫着打點些,若有妃嬪經過,只說不必前去請安了。讓她們各自回宮吧。”
“是。”周美人不免高興,她是很難得才能爲皇后做一點事情。總覺得如果自己做得好了,興許有機會能在皇后面前露臉。這可是攀附恩寵的一步階梯。那廖嬪不就是仗着與皇后親厚,才能二度有孕麼!這麼一想,她趕緊溫婉行禮:“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欣悡聽着她的聲音,不免難受:“宮裡纔有奴才險遭不測,這周美人怎的如此歡喜。”
岑慕凝側目睨了她一眼。
欣悡有些尷尬的說:“臣妾並非是說她壞話。實在是什麼都寫在臉上,也未免太膚淺了。”
“後宮的女子,的確該喜怒不形於色,這樣的人才叫人捉摸不透。即便是你日日陪着她,也爲準能知道她的心思。比起這種頗有城府的,本宮反而喜歡這種膚淺的。和她們相處,不會那麼累。”岑慕凝看着欣悡的眸子,脣角掛着似是而非的笑容。顯然是話裡有話。
這就讓欣悡奇怪了,她不知道皇后爲什麼要這麼說,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就這麼走上了輦車,欣悡原本是要跟在一旁,卻見皇后示意她同乘。
“謝皇后娘娘恩典。”她就着侍婢的手上了車,在皇后身邊落座。兩個人卻相對無言,誰都沒再開口。這樣的安靜反而讓她更加難安。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
錦來殿中,院判已經爲廖嬪請過脈。
見着沒有別人,他憂心的說:“娘娘您的龍胎原本就不穩固,今日之事兇險,雖說未曾傷及龍胎,但畢竟還是驚着娘娘了。微臣以爲,最好還是用重藥調理。”
“何謂重藥?”廖絨玉是覺得身上有些不舒服,肚皮微微發緊。
院判正要開口,就聽見外頭通傳,皇后娘娘駕到。
廖絨玉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皺眉道:“千萬不可以讓皇后娘娘知道。”
“微臣有數。”院判縮回了手,轉身朝皇后進來的方向行禮。“給皇后娘娘請安。”
“皇后娘娘來了。”廖絨玉的臉色仍然蒼白,語氣也像是沒有力氣。“臣妾給……”
“坐着。”岑慕凝快步走進來,關心的說:“別亂動。你身上有傷,好好躺着就是。”
“謝娘娘關懷。”廖絨玉眼一熱,鼻子就紅了。“也不知道臣妾是不是傷了陰鷙,怎麼每次懷孕,都會遇見這樣的事情。臣妾就是想要好好的生下這個孩子,爲什麼如此的不順。奧對了,娘娘,那個人……是明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仵作說是中毒身亡。具體怎麼回事,本宮已經讓冰凌去查了。”岑慕凝語氣溫和一如往昔:“你就不要多思了。至於什麼陰鷙不陰鷙的,本宮不信這些。只要心中存了善念,這個孩子一定會平安降生。”
“承皇后娘娘貴言。”廖絨玉長舒口氣:“眼看着天越來越冷了,也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能回宮。”
“眼看着天越來越冷了。廖嬪你身子得好生調養,大可不必每日再去鳳翎殿請安。若皇上回來,見你們母子均安,心裡纔會更踏實。算算日子,皇上出宮也有三個月有餘,你呀,再熬上半個月,這胎就穩固了。那時候,皇上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嗯。”廖絨玉眉開眼笑:“皇后娘娘陪臣妾說了這會兒話,臣妾心裡是真的踏實多了。”
“那你就好好休息。”岑慕凝對欣悡道:“廖嬪孕中愛多思,多思傷神。得空你便來好好陪一陪她,紓解煩躁,平復心緒,助她好好調養。”
“是。”欣悡含笑應下:“臣妾一定會好好陪着廖嬪姐姐的。”
岑慕凝似笑非笑的點了下頭,便就着婢子的手起身,緩緩離去。
廖絨玉看過皇后的臉色,又去看欣悡的,總覺得這兩人之間有什麼事情似的,叫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