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白雪,暮色幽空,冬日的傍晚縱是暗晦,在白雪的映照下,也着實展現出了一種哥特式的黑暗景緻。
這黑白相映產生的灰褐色讓人們的心中很是壓抑,彷彿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中無法釋放一般。但誰也說不出什麼,因爲這就是克羅城一貫給人的感覺。
作爲達萊帝國的邊陲重城,即便是夏日,也總是一副陰霾的樣子,彷彿這片區域總是沒有晴天,可實際上,這卻是因爲後方的死亡海域造成。
死亡海域並不是浪得虛名,這片大海,即便是精英海族也不願踏足,人族的商船更是要饒好大一個圈子才能通過。大體上,是因爲這裡有着很極端的磁場吧?海與天相連的地方,彷彿總是陰暗潮溼,天空中也總是陰雲密佈雷電交錯,海面上翻騰着一片氤氳,讓整個死亡海域看起來都那麼的不真實。
天映着海,海映着天,究竟誰給誰帶來暗怠誰又知道呢?只是這樣一來,天空的陰霾便也讓克羅城始終如一的籠罩在似亮不亮又暗又不暗的境地下。
大概除了克羅城的居民,沒有人能夠受的了這樣的天氣吧?來過一次的人總會覺得克羅城比混亂之城更配一個混亂二字。
在這樣壓抑的天空下,人族大軍的先鋒部隊來到了克羅城的正門前,讓領兵將軍巴比沃奇怪的是,此刻的克羅城實在太安靜了。
儘管克羅城環境不好,但這裡卻是貨真價實的邊關大城,是達萊帝國邊陲物資堆積重地——因爲這裡臨着死亡海域沿岸,幾乎永遠不會受到攻擊。
這樣一座城市,就像是地球的霧都倫敦一樣,看上去很差,但實際上很多喜歡享樂逃避戰爭的人都會來到這裡定居,進而商家也會到來,人越多。商人越多,城市越繁榮,這幾乎是個定理,克羅城尤爲如此。
這個作爲達萊帝國最繁榮城市的大城,以前報紙週刊上的消息一直都是繁華不夜城的代名詞,喧囂,吵鬧纔是它應有的本色。
退一萬步講。就算這個城市推出了宵禁制度,可是現在也只是傍晚,距離正常宵禁的時間九點還差好幾個小時,無論如何這座城市也不應該如此安靜纔對。
更重要的是,人族聯軍要通過克羅城前往死亡海域與不死族交戰的批示應該在幾天前就到達了這裡,那麼此刻應該有人出來迎接纔對。爲什麼如此安靜呢?
巴比沃心中隱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法師出身轉職血法師的巴比沃本身也是人族基地的一份子,同時也是十二階強者,身爲直接歸蓋倫所屬的僞英雄,他立刻將自己的所見通過靈魂鏈鎖傳遞給了蓋倫,然後問:將軍,難道帕吉將軍已經到達了城中麼?
沒有啊?
蓋倫也很驚奇,轉而立刻聯繫上了屠夫:你們到克羅城了?
帕吉:沒。那麼快,還要,一天左右,時間,軍隊數量,龐大。
蓋倫:巴比沃,大概城裡出什麼問題了,估計又是哪個不長眼的貴族鬧事奪權之類的。不用管它,帕吉的軍隊還有一天才能到,你迅速進程,然後佈防。記住,一定要做的真實。
巴比沃:是。
巴比沃接到了命令,自然是毫不猶豫的執行,他譴小兵上前叫門。
那九階步兵快步上前。對着城樓喊道:“開門!人族聯軍先鋒軍已經到達,還不出來迎接!?”
“……”
風呼嘯而過,一百萬先鋒軍面面相覷。
那步兵也皺了皺眉,再次高聲呼喝道:“開門!人族聯軍先鋒軍已經到達。還不出來迎接!?”
依舊無人應對,不止無人應對,城樓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哎呀我這暴脾氣!”巴比沃大怒,擡手就是一顆火球射出!
轟!
兩扇重達十二噸的鋼鐵城門轟然向內部爆碎,被炸得巴掌大小一片片如暴雨般向城內射出,力量之強,甚至將靠近城門處的房屋都射成了篩子。
十二階強者的能力,哪怕是最普通的魔法,也恐怖如斯。
呼~~
城內有風吹出,即便寒窗十載的書生,也能夠明確的告訴別人,這風中夾雜着的,是厚重的血腥氣息。
其厚如膘。
巴比沃臉色大變,身影如電般飛上空中,居高臨下的俯視城內。
這個十二階強者,身體竟然開始微微的顫抖。
將軍……克羅城變成了一座死城。
巴比沃,不要開玩笑。
將軍,我沒開玩笑,整座城市裡,全是屍體……或者說,全是碎屍。
蓋倫猛地一顫,這讓旁邊馬車中一直跟他聊天的布伊卡雷諾好奇的道:“怎麼了?”
“沒……”蓋倫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布伊卡雷諾。
儘管經過了調試,但人族基地對於布伊卡雷諾給予的是最厚道的調試,除了讓他擁有絕不會有一絲違背東方雲的想法外,幾乎所有情感和性格都沒有任何變動。
所以原則上來說,布伊卡雷諾除了絕對忠誠於東方雲,本身無論是對民衆的關懷,還是自己的政見,都保持原樣。
蓋倫覺得如果告訴啊克羅城被人屠了,這傢伙絕對會吐血。
所以他選擇隱瞞。
巴比沃,迅速進城查看!
是!將軍!
巴比沃回頭,通過心靈連碎對先鋒軍士兵下令進城,自己則是向前飄飛。
慘不忍睹。
這便是這座城市當前給人的最直觀印象。
原本繁華的城市,此刻卻無比破落,無數依稀看的出有着雄偉華貴過去的建築,現在已經是殘垣斷壁,原本平整大氣的道路,現在也變得坑坑窪窪,彷彿被隕石輪過一遍。
城市變得支離破碎並非什麼大事,關鍵是人。
巴比沃大略一掃,便能預計這座一眼望不到變的城市至少曾經有過兩百萬以上的民衆,可是放眼看去。光是城門口處堆積的屍體就至少有七八十萬的數量,這些屍體密密麻麻的堆成了幾座小山,屍體上的血跡已經乾涸的發黑,無數蠅蟲圍繞在屍體上亂飛。每一具屍體的臉上都保留着恐懼的表情,那一雙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即便是巴比沃這樣心智堅定地人,看上去也不免覺得悽婉。
除開城門口堆積的屍體。還有一直從幾公里外的市中心蔓延過來躺了一路的屍體,靠近城門這裡道路近百條,每一條道路,都被密密麻麻的碎屍覆蓋,大致估算一下,數量也已超過十幾萬。
巴比沃敏銳的注意到下方有很多屍體是克羅城的城防軍。而且看他們的樣子,死的時候也是奔向城門的,那麼是不是說,所有民衆包括城防軍在內,當屠城事件發生的時候,都瘋狂的想要逃出城去呢?
可是……
他又回頭看了一下被自己轟的粉碎的城門,雖然是兩扇單扇十二噸左右高達七米的鋼鐵城門。但內部有絞索輪機,七八個二三階的士兵就足以把城門打開。
那麼是什麼原因導致他們沒有辦法出城的呢?地上的屍體越靠近市中心就越少,從破碎的房屋看去死在自己家中的居民更少,那是不是說當屠城事件發生時,幾乎同一時間所有居民都發現了危險,然後便瘋狂的向城門逃竄呢?
他飛快的繞着城牆飛了一圈,這座城市東側靠山,西邊沿海。只有南北兩座城門,北門和沿海的港口都有同樣數量的屍體堆積成山,而且看起來並不是人爲堆積,而是這些居民拼命地想要攀着前面人的身體向城牆上爬,然後從城牆上逃出城、跨過港口的高牆。
巴比沃腦海裡閃過的,是類似於《殭屍世界大戰》中的瘋狂場景。
那麼很明顯的,居民們也清楚地知道城門被封鎖了。
魔法師。本身就是極大程度開拓腦力的學者,巴比沃能被調試成僞英雄,本身的實力自然也與腦力掛鉤。
雖然性格暴躁,但他還是細緻的分析着屠城的過程。
身體慢慢升高。一直到近千米的高度,俯瞰着整座城市,巴比沃眼中,城市的平面圖已經被四散逃亡的民衆勾勒成了一個大菊花——越靠近邊緣的人越多,越接近市中心的屍體越少。
那麼市中心究竟發生了什麼?
巴比沃身體陡然下降。
克羅城的市中心並不是城主宅邸,而是一座巨大的廣場,四周是一家家裝修豪華的店面。
巴比沃雙腳落地,從這些店面緊閉着的店門中可以看出,災難發生的時候應該是在夜裡。
“開什麼玩笑!”巴比沃狠狠地一拳捶在旁邊的噴泉邊緣。
夜晚動手,所有居民都立刻知曉然後瘋狂逃竄,大多數人都是在逃離到城市邊緣的時候才死。
什麼人能做到這種事?如果說是一個人毀滅一座城市的話,這個人至少是上十一階強者,而且是使用類似禁咒這樣的招數。但是這樣的攻擊方式絕不會給任何平民逃出家門的機會,若是巴比沃自己來,估計所有民衆都會在睡夢中死去。
若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羣人,甚至一個軍隊,那他們又是怎麼進入城市的?看城防軍的屍體,他們在災難發生前明明都沒死!而且要多大數量的一羣人才能做到讓所有居民都害怕的逃竄?又是怎麼堵住上百萬人衝擊的城門的?
如果是通過摧毀建築來吵醒沉睡的民衆,讓他們看到一座座建築在向這越來越靠近自己家的方向被破壞,居民們當然會離家而逃,可是克羅城大的難以想象,一座一座建築的摧毀,那得耗費多大力氣?
巴比沃粗略的估計一下,若是自己帶着二三十個僞英雄同伴,或許能做到這點,但這未免太脫褲子放屁了一點,直接一個大招不就完了?
還有,既然有能力摧毀建築,那麼‘這些人’想殺人不是太容易了,爲什麼要等到那些民衆跑到城門口時才動手?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巴比沃頭一次覺得頭痛欲裂。
他心中思索着,忽的眼前一亮,再次飛到天上,沿着一條主幹道快速向城門處飛去,一邊飛一邊向下看。
越看他的眉毛擰的越緊。
毫無疑問。越靠近市中心的位置,雖然屍體越少,但是死相也越慘,這一條街道上,市中心處向前一里的範圍,幾乎沒有一具能稱作‘碎屍’的屍體,大多數居民在這個範圍內直接被碾壓成了肉醬。
而再往外走。人的死相稍微好看一些,是被切割成了等量半斤一塊的碎肉;再往外,是每一處關節都被斬斷下來的樣子;再往外,死的就稍微好看一些了,大多都是沒了腦袋或者心臟處多了一個大洞……不過在這裡,也有越來越多的屍體明顯是被踩踏致死。
到最後就是一座座屍山了。這上面的屍體幾乎都是完整的。
巴比沃隔空遙控出一具屍體來仔細觀看,本就成了‘11’形狀的眉毛已經快聚成了‘1’字。
這屍體,皮膚髮白,身上的傷口大多是被同爲人類的居民誤傷的撓痕抓痕,白色的皮膚下方,有着一條條黑色的脈絡,那應該是血液在血管裡乾涸後造成的。
能造成這樣死法的。只有兩種,一種是直接摧毀精神,一種是直接摧毀靈魂,那麼……
身後的市中心廣場中,突地亮光一閃,巴比沃身體猛地一顫,霎時間,身體跨越幾公里的距離。來到了市中心。
他面色冰冷,遙指地面喝道:“出來!”
“啊呀呀,我怎麼能相信,打了個噴嚏就被人在幾公里以外發現,這麼無稽的事實呢?”
十米直徑的噴泉水中,一個人溼漉漉的站起身來。剛纔的那一點亮光,大概就是水花濺射產生的。
這個藏在水底僅穿着一條內褲的男人看起來有一種妖嬈的美感。不但相貌比很多女人更美,皮膚也更加白皙,白的連一絲血色都沒有。他的身體纖瘦,卻又不失皮包骨頭。赤着的身體上隱隱能看到藏在皮膚下的肌肉。
他擡腿邁出噴泉,左手很孃的向旁邊一揮,身上的所有水跡竟然都被他甩到了地上,皮膚瞬間變幹。然後左手上奇怪的黑色戒指一晃,一身紅黑相間的衣物已經出現在了他的手中。這個男人慢條斯理的穿上長褲長靴,又將及腰的緊身皮衣穿上,就這樣敞着懷,露出胸口和腰間的光滑身軀,然後雙手插入後頸長髮中向後一挑,黑色的及腰長髮被他從衣服中扯出,散亂的披在後方。
巴比沃心沉到了谷底,這個男人身上的實力是他無法體悟的,這也是爲什麼之前對方就在近在咫尺的噴泉池水中他也沒有發現的原因。
他就這樣等對方慢慢的穿好衣物。
男人很是俊美的一笑,很妖氣的問:“你還沒有回答我呢,爲什麼我打了個噴嚏都被你發現了。”
巴比沃面沉似水:“因爲你的噴嚏中,有濃重的死氣,那死氣,比一般的亡靈都更加強烈。”
“是哦,我忘了這一點了。”男人很是優雅的行了個紳士禮:“自我介紹一下,吸血鬼阿爾帕西諾。”
巴比沃行了個法師禮:“血法師巴比沃。”
“血法師?”阿爾帕西諾一副回憶的樣子,許久之後纔打了個指響:“我想起來了!血法師可是對於魔法師來說很恐怖的存在呢!嘿嘿,不過我可不怕你哦~因爲我是劍士。”
說着,他還招出了一柄銀色細劍插在地上:“你看。”
“你想起來了?”巴比沃心思飛快轉動,在他的記憶中,血法師這個職業並沒有在任何戰爭中展露出來,因爲當人族基地瘋狂的調製僞英雄的時候,暗夜軍團已經踏入了北部荒原幫獸族作戰了。那麼他這麼說,只可能是在以前見識過血法師這一職業,那麼……
巴比沃驚駭的擡頭:“你是吸血鬼!那麼說你來自……死魂界!”
“咦?很聰明嘛!”阿爾帕西諾驚訝道:“你竟然猜出我是來自死魂界而不是冥界,我對你刮目相看哦少年。”
巴比沃苦笑了一下,對於這個能夠進入死魂界的老傢伙,自己對他來說的確可以用少年形容。
“這麼說,這座城市,是你做的?”
“沒錯呢!”阿爾帕西諾笑眯眯的道:“一個晚上啊,玩的我很盡興呢!”
“爲什麼這麼做?”
“少年,你是在質問我麼?”阿爾帕西諾笑道:“不過看在你猜出了我的身份的面子上,告訴你也無妨……因爲我很無聊啊~我的軍隊在後面好遠處還沒有到來,爲了讓他們順利進城,我就來這裡玩玩嘍~!”
巴比沃眼中閃過一絲驚愕,但他立刻掩飾了過去。
這隻吸血鬼說的應該是不死族軍隊,但不死族軍隊是人皇陛下的部隊,他爲什麼說是自己的呢?
慢着!難道說他在試探我!?
巴比沃心思如電,立刻驚慌的後退一步道:“什麼時候死魂界和冥界勾結在了一起!?”
阿爾帕西諾並沒有在他的臉上找出什麼,聳聳肩道:暗夜精靈都能和獸族勾結在一起,爲什麼冥界不能和死魂界勾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