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雪梅沒想到竇大媽竟然收拾行李來基地找她了。
竇大媽穿得還是身上的那套舊衣服,手上送給穆銘的戒指,卻已經要了回來。
竇雪梅跟穆銘分手後,就回到了基地,沒想到剛到基地沒多長時間,就聽到有列兵過來彙報:“竇指導,外面有一老太太,說要找您。”
竇雪梅急忙出去了。
遠遠地,就看到竇大媽拉着一個破舊的行李箱,穿着一身破舊的衣服,孤零零地站在那裡。
竇雪梅鼻子一酸,急忙迎了上去:“媽,您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竇大媽看到竇雪梅,就禁不住老淚縱橫,再也沒有前些日子的開心,“竇雪梅,你是非要氣死我才甘心麼?你知不知道,爲了你的終身大事,我費了多少心思?穆銘是個好同志,你怎麼能夠這樣就跟人家分手了?”
竇雪梅低着頭,說道:“媽,沒想到……這事兒您都知道了。”
竇大媽流着淚說道:“我怎麼能不知道?小梅,你是真傻麼?你現在這個年紀,小銘是個多麼合適的孩子啊,你爲什麼就這麼糊塗呢?媽真想不明白,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了,竟然要提出跟小銘分手?”
竇雪梅咬了咬脣,說道:“媽,我和穆銘真得不合適,我心裡已經有別人了。我不想因爲我而耽誤穆銘,穆銘值得更好的……”
“糊塗東西!”老太太忽然流着淚喊道,剋制不住心中的憤怒,擡手朝着竇雪梅的臉打了下去。
手上的戒指卻刮傷了竇雪梅的臉,竇雪梅捂着臉頰,沒有說話。
竇大媽流着淚說道:“你知道聽說你和小銘分手之後,媽的心裡有多難過麼?小梅,我真是恨鐵不成鋼啊,你放着這麼好的機會不要,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再想找到穆銘這麼好的男人,機會可就沒有了!小梅,你再好好想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見到竇雪梅不說話,竇大媽以爲竇雪梅又改變心意了,忙拉住了竇雪梅的手,使勁兒地拽住竇雪梅,說道:“小梅,現在犯錯不要緊,只要你跟小銘解釋,當時你就是一時衝動,纔跟小銘說出了那樣的話來,小銘一定會原諒你的!小銘是個老實孩子,他一定會原諒你的!走,要是你一個人不敢去,媽豁出去這張老臉陪着你去,咱們娘倆兒,一起去給小銘還有他父母承認錯誤!人這一輩子,誰還不犯點兒錯誤啊!”
竇大媽說着,便可了勁兒地拉着竇雪梅的衣服,非要讓竇雪梅跟她一起去。
面子什麼的,都是小事情;竇雪梅的幸福,才比什麼都重要。
然而,竇雪梅卻一直站着,並沒有動。
竇大媽也怔住了,臉上的表情,慢慢地變得失落。
沉默了許久,竇大媽終於開口道:“小梅,你今天做這個決定,可是都想好了麼?”
竇雪梅重重地點了點頭,語氣低沉地說道:“是的,媽,我都想好了。”
“你不後悔?”竇大媽的語氣冰冷。
竇雪梅搖了搖頭:“不後悔。”
竇大媽慢慢地鬆開了竇雪梅的手。她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小梅,媽今天就把話給你撂這兒了:如果你錯過了穆銘,這會是你一輩子的損失。媽活了這一輩子,別的事情說不準,但是看人,卻是最準了。媽想告訴你的是,錯過了穆銘,你會後悔的。”
竇雪梅說道:“如果爲了穆銘,而放棄了另外一個人,我會更後悔的。”
竇大媽搖頭嘆了口氣:“你太任性,早晚會栽在這上面的。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知道我再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了。小梅,你好自爲之吧。”
竇大媽說着,便拉起自己的行李,轉身顫巍巍地就走。
竇雪梅見狀,急忙趕了過去,攔住了竇大媽:“媽你這是要去哪裡?”
竇大媽嘆了口氣,說道:“回老家。原本,在人家穆銘家裡住着,我還尋思着,在那裡住一段時間,跟穆銘的父母先處好關係,等到將來你嫁過去了,不至於會跟你婆婆關係不好。但是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你跟人家穆銘分了,我自然也沒有臉再繼續在人家家裡住下去,所以,我決定了,我要回老家。”
竇雪梅擔心地說道:“可是媽,你纔剛出院沒多長時間,讓我送你吧!”
“不用了,”竇大媽語氣冷淡地說道,“你這個女兒的福,我消受不起。我自己走就行了。你也快四十歲了,是大人了,我想你什麼道理都應該懂了,別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
言畢,竇大媽嘆了口氣,說道:“老人有句古話,說來不好聽,但其實卻是真道理。那句古話是說,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就像這福分啊,就算是擺在一些人面前,他也會這麼白白地錯過。我現在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光靠着我這張老嘴皮子就能解決的。我,年紀大了,身體不行了,我也操不了這份兒心了。”
竇雪梅眼底閃過一絲失落,說道:“媽,你別這麼說,你這麼說,我心裡不好受。”
“那我就什麼都不說了。你回去吧。”竇大媽衝竇雪梅擺了擺手,“你大哥已經在車站等着我了,你不用擔心我。”
竇雪梅本來想送送竇大媽,但是竇大媽卻執意不讓竇雪梅送。
竇雪梅清晰的記得,臨走的時候兒,竇大媽跟她說:“小梅,這是媽第一次來帝都看你,也是最後一次。以後,媽不會再來了,你的事情,媽也不會再過問了。”
竇雪梅當時心裡還很傷感,竇大媽顯然對於竇雪梅和穆銘分手的事情,萬分傷心。
畢竟這是竇大媽從中付出了不少的努力,跟人家說了不少的好話,才促成了竇雪梅和穆銘的這樁親事,這也是竇大媽的心頭大事。
本以爲心頭這塊大石頭就要落地了,卻沒想到,在關鍵的時候,竇雪梅卻放棄了。
距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在那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竇雪梅停下來了。
這對於竇大媽來說,無疑是個巨大的打擊。
竇大媽說,這是她見竇雪梅的最後一眼。
這是一句十分傷感的話,當時,竇雪梅只以爲這不過是一句傷感的話。
卻沒想到,這一句話,竟然成了真。
自從這一次別離之後,竇雪梅真得沒有再和竇大媽見面過,並且,永遠都無法再次見面了……
爆炸事件發生之後,君慕白立刻火急火燎地趕到了事發現場。
整顆心,都緊緊地揪了起來。
“ 丫頭,無論如何,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君慕白忽然發現,他已經緊張到一路上都在重複着這句話。
他相信安心一定會沒事的!
然而,到了事發現場,君慕白當即感覺到頭頂捱了重重一棒,眼前猛然一黑。
現場到處是一片燒焦的痕跡,明顯地爆炸後的現場。周圍的樹木都已經遭殃,路上到處一片焦黑。
黑乎乎的一片,已經什麼都分辨不出來。
君慕白腳步有些踉蹌,那一刻,盯着面前到處一片的焦黑,他感覺他的整個世界都是黑色的。
嚴參謀長站在君慕白身邊,看到慘不忍睹的現場,別過了頭去。
地上屍骨橫飛,到處是被炸碎的白色骨頭碎片。
嚴參謀長深深的吸了口氣,望着首長,試圖安慰他:“首長,您先別擔心,現在事情還沒調查出來,說不定……安參謀他根本和這場爆炸無關。”
可不遠處,明明停着安心那輛白色的法拉利,裡面,她的證件都在。
就連嚴參謀長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這一幕。
君慕白目光呆滯地盯着面前一片發焦的土地,忽然感覺心臟一陣猛烈的抽搐。
難受,頭暈……
他素來強壯的身體,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悲痛。
“去問警隊的人有沒有獲得什麼證據。”君慕白強支撐着自己說完這句話。
“是!”嚴參謀長立刻說道。
嚴參謀長走後許久,君慕白仍舊盯着面前那片漆黑的土地,頭腦處於一片放空。
他現在什麼都沒想,也什麼都不敢想。
心臟疼得很,君慕白盯着滿地的白骨,臉色忽然蒼白起來,大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心臟。
齊勳和王曼玉見了,急忙上前去扶住君慕白:“首長,您怎麼了?!”
王曼玉趕緊拿了一把椅子過來,讓君慕白坐着,君慕白只是無動於衷。
很快,嚴參謀長一路小跑過來了,氣喘吁吁地說道:“首長,我把警隊的分隊長給找來了,他自己告訴您。”
說着,嚴參謀長指了指自己身後。
一個穿着警察制服、表情嚴肅的男人走了過來,向君慕白敬了個禮:“首長好!”
見君慕白並沒有跟自己寒暄的意思,那分隊長便例行公事地說道:“我是特警分隊的李隊長,在這次爆炸案發生之後,我們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並且在這裡發現了一些重要的證據——”
李隊長表情凝重,頓了一下,接着說道:“炸彈的威力非常大,從爆炸的現場來看,可以看到,到處都是一片焦黑,據我推斷,劫持人質的匪徒很有可能使用的是一種特製的新型炸藥,具有非常強大的殺傷力,就連周圍的樹木,也不能免於災難……”
君慕白一心想要知道安心的消息,心裡早已焦躁不已;然而分隊長嘰嘰喳喳了半天,竟然一直都在介紹炸藥的威力如何大,他們是如何立刻趕到現場的等等,絲毫沒有提到關於所得到的線索的問題。
君慕白冷冽的眸子,盯着李分隊那張一張一合得嘴,忽然不知怎地勃然大怒起來,一把揪住李分隊的衣領,吼道:“你特麼的說重點!”
這一聲吼聲嚇到了所有人,君慕白似乎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一聲吼下來,嗓音都沙啞了。
嚴參謀長和其他幾個特種兵同志都不敢說話了,李分隊更是嚇得身子一抖,帽子都險些掉下來。
李分隊急忙扶正了自己的帽子,好不容易纔站直了身子,趕忙向君慕白彙報道:“我們小分隊拉來到現場之後,發現除了一些骨頭的碎片之外,還有半個頭骨——”
李分隊說着,把手一招,其中一個戴着 白手套的警察立刻端着一個盒子走過來了,盒子打開,裡面是半截頭骨。
“這是我們在現場所發現的唯一一個比較明顯的證據,並且,我們在現場只發現了一個人的頭骨,也就是說,當時爆炸時,只有一個人被炸成了碎片,而另外一個 人……”
李分隊絮絮叨叨的 推論還沒有說完,君慕白便吼道:“把頭骨拿過來!”
李分隊一驚一乍地說道:“這可不行!雖然您是首長,說一不二的,平時放個屁比我們說話都響,但您也應該清楚,您是軍人,我們是警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們調查你們的,我們調查我們的,這個頭骨是重要證據,我得拿回去呈給我們總隊長,總隊長會成立專案組專門對此案進行研究,到時候兒呢,這塊頭骨就會成爲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
話音未落,李分隊就已經徹底激怒了君慕白,不等君慕白動手,嚴參謀長就已經三下五除二把分隊長撂倒在地,單腳踩在李隊長的背上然後對端着頭骨的警察冷聲說道:“識相點兒,快把東西交給首長!”
那小警察看到自己隊長都被撂趴下了,也不敢臭硬了,趕忙把盒子裡的東西雙手奉上。
氣得分隊長小李同志趴在地上一個勁兒地用拳頭捶打着地面:“沒用,真是沒用的東西!”
君慕白盯着盒子裡白森森的東西,第一次竟然感覺到心裡如此地緊張。
“丫頭一定沒事的,丫頭一定沒事的……”
知道此刻,君慕白還抱有這種信念。
他感覺自己的手指在顫抖,慢慢地從盒子裡把那顆白骨拿出來,捧在手中。
君慕白閉上眼睛,屏住了呼吸,粗糙的手指,輕輕地從骨骼的邊緣劃過。
他在感受骨骼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