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英巷周圍,煙花爆竹聲開始多了起來。
盛家
葳蕤軒
“郎中先生慢走!”
長柏站在劉媽媽、房媽媽身前躬身道。
郎中揹着藥箱,拱手一禮後轉身離開。
“柏哥兒,我就先去老太太那裡回稟了。”
“房媽媽自去。”
房媽媽笑着福了一禮朝壽安堂走去。
壽安堂,
房媽媽掀簾進了廳堂中。
同看過來的老夫人一笑道:“老太太別擔心,郎中說大娘子是因爲忽聞大喜,傷了心神以致心氣不足血行不暢。”
“大娘子身體一向康健,將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老夫人聽到此話鬆了口氣輕輕點頭:“沒事就好!”
老夫人又看了站在一旁睜着大大眼睛的明蘭一眼,招招手,示意明蘭過來,
待明蘭站到身旁,老夫人道:“明兒,你要記住,這每臨大事須有靜氣。”
明蘭懵懂的點着頭:“祖母,什麼叫靜氣啊?”
老夫人看着明蘭,語氣中滿是感慨的說道:“靜氣呀那便是寵辱不驚.再大的喜事不要太過高興得意忘形;發生最不好的事也不要太過悲觀絕望,變得了無生趣。”
明蘭輕咬着嘴脣看了老夫人一眼後遲疑的說道:“祖母,爲什麼發生再不好的事情也不要悲觀絕望呀?”
老夫人輕輕吸了口氣嘴角帶笑的說道:“因爲人還活着呀,最不好的事情都發生了,後面別的事與此相比,豈不是都是好事?”
“這苦都吃了,後面都要吃甜了,爲什麼要悲觀啊?”
“有些你此時看起來如同天塌了一般的事情,過兩年再去想,哼,也不過如此。”
說着老夫人摸了摸明蘭的小臉蛋兒,然後看了看崔媽媽和房媽媽一眼。
明蘭順着老夫人的視線,也看了過去。
房、崔兩位媽媽這幾十年,是遠遠不能說順遂的。
房媽媽出身貧苦,崔媽媽顛沛流離,也就是來到老夫人身邊後日子纔好了起來。
經過這段時間,
遠處近處的煙花爆竹聲密集了起來,如同是在過春節一般。
“主君來了。”
說着,滿臉笑容的盛紘掀簾走進來了廳堂中,帶來了微微的酒氣。
盛紘笑着躬身拱手一禮:“母親,孩兒被同僚拉着吃酒,回來有些晚了。”
明蘭在一旁乖巧的福了一禮。
盛紘心情大好之下朝明蘭笑了笑。
老夫人笑着點頭:“紘兒,大娘子那裡可去看了?”
“啊?母親,孩兒還沒去。”
“我老婆子你什麼時候不能請安,知道大娘子暈倒還第一個來我院兒裡?”
看着老夫人的臉色盛紘趕忙起身道:“孩兒這就去。”
“先等等。”
盛紘剎住腳步:“母親?”
“朝中有此大喜事,徐家有此好事,咱們家作爲親戚是要慶祝的。”
“母親,慶祝可是要低調些?”
老夫人擺手道:“在自己家慶祝要什麼低調,咱們是親戚慶祝的高調些纔好!但紘兒你明日上朝”
盛紘趕忙道:“孩兒明白,定然低調小心行事。”
老夫人雖然不滿盛紘在家中的作爲,但盛紘在官場上的行事老夫人還是讚許的。
今安齋
屋外,
屋檐下
衛恕意雙手合攏在腹前,一副標準的仕女儀態遙遙望着遠處的煙花。
“小娘,小娘,那邊的煙花大!”
身旁的小蝶抱着長槙,踮腳指着遠處喊道。
衛恕意嘴角帶笑的看着絢爛的煙花在空中緩緩消散,正要收回視線的時候,又一朵煙花炸開。
“小娘,這看着比過年的煙花還多呢。”
衛恕意笑着點了點頭。
一旁的小蝶又看了眼衛恕意,低聲道:“小娘,六姑娘這麼高興的來和你報喜訊,你怎麼就忍心趕她走”
“六姑娘看你的眼神,我看着都心疼。”
衛恕意輕輕嘆了口氣道:“老太太喜歡明兒,是明兒的福氣,尤其是今日過後。”
小蝶抿抿嘴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懷中的長槙,長槙容貌上遺傳了盛紘和衛恕意的優點,尤其是眼睛,像極了衛恕意。
盛長槙在小蝶懷裡扭了扭:“小娘,抱。”
一旁的衛恕意眼中十分欣慰的笑了笑,伸手將兒子接了過來。
“這倒不像他姐姐。”
小蝶將長槙遞過去,面上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氣惱。
“對了,倪家哥兒雖然此次落榜,但是文章還是好的。”
小蝶一下就有了些不自在,道:“小娘,你哪裡知道他的文章好不好?”
衛恕意笑道:“莊學究說的啊!明兒她說,徐家章哥兒特意從祝家拿來了文章讓學究幫着看看呢。”
“咚”
微微閃光後,煙花的炸響聲傳來。
小蝶低下頭道:
“小娘,他將來是要做大相公的,我一個沒爹沒孃出身婢女的,哪配得上他!”
衛恕意搖頭道:“要是覺得配不上,倪大娘子就不會老叫伱去祝家了。”
“你這個年紀,可不能再耽誤了!”
小蝶低聲道:“我走了,誰照顧小娘你.”
“我有老太太和大娘子護着,還能短了女使不成?”
“我不嫁!”
說完小蝶就要轉身,卻被衛恕意一把拉住。
“二丫!”
小蝶停下了腳步。
“二丫,自我家裡出了事賣了身,你就跟在我身邊。咱們倆說是主僕倒不如說是姐妹.”
“之前不管是在泉州還是揚州你都是把我當成姐姐一般照顧.”
背對着衛恕意的小蝶擡了下袖子,擦了擦眼角。
“倪家大姑娘是子爵娘子,倪家哥兒又是讀書的,還在汴京有宅子。愈意幫我打聽過,倪家小弟小妹也是個懂事的。”
“我不能看着這麼好的姻緣,就因爲你顧慮我給錯過了!”
“趁着有這麼些好消息,明日我便會稟明大娘子和老太太,這親事你必須同意。”
小蝶生氣的轉過身一跺腳,用帶着委屈和懇求語氣的哭音說道:“小娘.”
小蝶用手擦了一把滿是淚水眼睛:
“在泉州的時候您就教我識字,什麼吃的用的都有我一份。”
“在,在揚州,大姑娘送的金貴棉絮你都要給我做件棉襖,母親和哥哥他還在的時候,對我也不過如此。”
“小娘,我不想嫁”
長槙伸手幫衛恕意抹了抹眼淚:“阿孃,不哭”
“小蝶姐姐,不哭。”
說着長槙探身幫小蝶抹了抹眼睛。
小蝶聽到‘阿孃’二字,面頰滿是淚水的她,嘴角帶着笑意撫了撫長槙的小手。
衛恕意嘆了口氣,抽了抽有些酸的鼻子道:“如今愈意、妹夫和我阿孃都在京中,都是鹽莊中的好差事,我又怎麼能和以前那樣?”
“再說我還有槙兒呢!今時不同往日。”
說着衛恕意一手抱着長槙一手撫着小蝶的臉龐,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小蝶的眼角道:“不哭了。”
小蝶點了點頭,又深呼吸調整了下心情後道:“小娘,之前青草帶着雲想花想兩位妹妹過來,當時咱們還幫她們參謀着做棉手套,看來徐家哥兒是用不上了。”
“大娘子吩咐小娘做的那三條抹額,應該也是如此。”
衛恕意點頭道:“用不上纔好,真到了寒冬臘月,在北邊不知道要受多少苦。而且這般速戰速決兩國要少死好多人。”
一旁的小蝶滿是感觸的點着頭,畢竟她的兄長就是戰歿在北方。
“轟!”
又是一朵碩大的煙花在皇宮上空炸開,
絢爛的煙花映在了窗邊幾位貴女清亮的眼眸中。
“又來一個又來一個!”
不遠處張家五娘雀躍的聲音傳來,
“咚~”
在煙花聲中,
樊媽媽踩着樓梯走到了三樓上,朝顧、柴、榮等幾家的女使媽媽點了點頭後,樊媽媽走到五娘身邊道:“姑娘,夫人讓您回家,說是明天宮裡有宴請,晚上也有煙花看。”
五娘十分不情願:“啊???我還沒看完呢!”
說着她指着窗外皇宮上空的煙花。
“是夫人身邊的嬤嬤來傳的話。”
柴錚錚看了看周圍道:“不如,我們也回去了,正好明日一起進宮看煙花。”
顧廷熠趕忙點頭:“是是是,我和五娘順路,走吧!”
衆貴女下樓的時候,
亮着明黃燈籠的樓梯上,
廷熠在最前面,中間是五娘,後面是柴錚錚和榮飛燕。
五娘暗自嘆了口氣心道:‘忠敬老侯爺也是,怎麼讓驍哥哥去北邊呢,要是去徐侯麾下,說不準過幾天就回來了’
想着這些,五娘邁步踏向下一級臺階.
“姑娘!”
“哎哎哎”
“嚇死我了。”
踏空臺階,被錚錚和飛燕拉住胳膊的五娘,拍着自己的胸脯劫後餘生的嘆道。
“錚錚,飛燕,你們真好!”
說着,五娘抱了抱身後的兩位貴女。
柴錚錚道:“五娘,你想什麼呢?”
五娘:“沒,沒想什麼.”
衆人到了樓下,
跟在後面的樊媽媽笑着感謝了一番柴錚錚和榮飛燕後,衆人便登車回府。
過潘樓正街,
在皇建院街柴、榮兩家馬車分開各自歸家。
榮家二門,
榮飛燕扶着凝香的手走下了馬車。
富昌侯大娘子院兒,
榮飛燕看着正在納鞋底的大娘子道:“母親,哥哥呢?”
榮家大娘子用針撓了撓髮髻道:“說是請同僚吃飯,還派小廝回來說,明日他就升官了。”
榮飛燕看了一眼自家母親手裡的鞋底大小,道:“母親,我鞋子自然有院兒裡的女使來做,你怎麼又給我納鞋底了!”
榮家大娘子白了榮飛燕一眼:“想得美,這是給你姐姐做的。”
榮飛燕自討沒趣,氣的撅嘴道:“姐姐就更不需要了,她用的都是宮裡的東西。”
“去去去,滾回你自己院兒裡去,別在這裡礙老孃的眼。”
“明日去宮裡赴宴,別忘了!”
“知道了母親。”
柴家
大門口,
柴錚錚坐的馬車車簾忽的被掀開,
嚇了車中的雲木和拂衣一跳,差點叫出來。
柴錚錚看着車外燈籠下騎在馬背上的人:“哥?”
柴勁笑了笑,將車簾放下。
衆人進了大門,
柴錚錚下馬車後同等在一旁的柴勁一起朝院內走去。
院內廊上,
燈籠明暗之間,
“哥,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你還問我?小妹你去幹什麼了?”
柴錚錚一番解釋。
“你呢,哥?”
“不是徐家打下了克夷門麼,本以爲定州還要打一段時間,誰知道.”
柴錚錚有些懵的聽着兄長的話:“定州?”
柴勁頷首道:“對,之前叫定遠鎮,原威遠軍駐地。”
看着柴錚錚依然懵懂的樣子,柴勁繼續道:“錚錚,你可還記得之前顧侯世子來咱們家做客?”
柴錚錚一邊走一邊回想,很快就點着頭道:“想起來了,當時我還去敬酒了!好像是因爲比咱們家都好的烏金碳?”
柴勁點頭:“對!就是那次,而這定州就在白高神山以東!”
“哥,你的意思是,那烏金碳的產地已經在我大周治下了?”
“小妹真聰明!”
柴錚錚嫌棄的將柴勁摸她頭的手拍落。
“今日下午,我便是按照陛下的吩咐,組織了家裡的精幹人手,準備去定州接受這石炭礦。”
柴錚錚聽得直點頭:“之前有拓西侯在夏州附近俘獲冶鐵務的匠人,又弄清了那新奇風箱的作用,再加上這比咱們家還好的烏金碳,豈不是說.咱們大周也能產好鐵劍了?”
柴勁揹着手嘴角含笑,眼中滿是高興。
這時,兄妹二人已經來到了柴夫人的院落,屋子前的屋內明黃的燭光映了出來。
看了小妹一眼,柴勁道:“小妹,怎麼看着你不太高興啊?”
柴錚錚趕忙一笑:“哪有,我就是太高興了!”
“哦!”
隨後,兩人低頭穿過珠簾,進到了母親屋子裡。
柴家人說了會兒話後,
柴錚錚離開了柴夫人的屋子。
留在屋子裡中的柴勁看着柴夫人道:“母親,方纔進門的時候,我和小妹說,小妹居然沒有高興的跳起來。”
柴夫人看了一眼兒子說道:“你不想想現如今,汴京誰手裡的頂尖大高劍最多?”
柴勁遲疑了一會兒:“宮裡?”
柴夫人搖頭道:“說起來,徐家的也不少!咱們能造大高劍,徐家哥兒手裡的價值豈不會打折扣.”
柴勁眼睛轉了轉後蹙眉看着柴夫人:“母親,孩兒倒不這麼覺得!這白高歸降,世上的大高劍應該價值大漲纔對!”
“因爲以後再也不會有大高鐵劍了!尤其靖哥兒手裡還不是尋常白高士卒用的!那品質乃是頂尖的.哪怕以後品質一樣了,世人不就圖個名頭麼。”
“靖哥兒的東西可是從宮裡得到的.十分保真!”
柴夫人笑着朝着一旁的嬤嬤擺了擺手道:“去,和姑娘說一聲。”
第二日,
柴家一家人坐在桌前用着早飯,
柴勁側頭看了眼身旁滿是笑容的柴錚錚,又看了一眼錚錚最喜歡吃的、被錚錚親手夾到他碗裡的香糖果子。
柴勁頗有些受寵若驚。
然後,柴勁又十分嘚瑟的看了一眼嫉妒都要突破天際的父親和弟弟,挑了挑眉後咧嘴一笑:“嗅嗅.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