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毅侯府有了嫡長孫,不論是曹家孫家,還是顧家盛家,乃至齊家、海家,都送來了賀禮。
宮裡皇后身邊的女官更是帶人捧着賞賜進了徐家。
孫氏和回孃家的平梅站在前廳送走了女官,回到院兒裡,侯府的管事們一邊清點賀禮一邊登記造冊。
看着一路走回來都沒怎麼說話的孫氏,平梅笑着問道:
“娘,你這是怎麼了?”
孫氏看了一眼自己大女兒道:“今日這些賀禮,可比你哥出生的時候要多了。”
“娘,以前怎麼和如今比”
“是啊,我都有孫子了,老嘍”
“可您一點都不老!走,去看看您孫子。”
母女二人在前面挽着手,後面跟着的嬤嬤女使們也是笑着。
到了徐載端的院兒,進了屋子,平梅在青霞的攙扶下坐到了謝氏的牀前。
謝家送來的奶孃將平梅的大侄子送到了她懷裡,看着襁褓中在睡覺的嬰孩兒,平梅心中滿是歡喜。
“這眉眼的,真像是哥哥。”
謝氏聽着笑道:“怎麼都說像官人!”
“誰還這麼說了?”
“你妹妹!”
孫氏在一旁道。
平梅看了一會兒後,便將嬰孩兒交給了奶孃。
看着謝氏身邊不遠處的針線筐和上面的小衣,平梅皺眉道:“嫂嫂,伱這才幾天,怎麼能碰針線呢?眼睛不要了?”
謝氏笑着道:“哪有,就是看着母親讓人送來的東西好,我和貼身的媽媽一起細細瞧了繡工而已,說是是盛家大姐兒送來的。”
姑嫂二人相視一笑。
“嗯,不錯,這還沒進門就討好起妯娌來了。”
“說的好像你到時候沒有一樣!”
平梅說完,捱了孫氏輕輕的一拍。
三位大娘子又說了一會兒話,平梅便起身告辭。
在朝二門走的時候,孫氏又問了顧家和自家大女婿的情況。
“娘,如今我婆母在顧家的氣勢是越來越足了。”
“能不足嗎?考到如此功名的大兒子,還有親生的小兒子,唯一個姑娘都和她站一邊。你們家四房五房沒再作妖吧?”
“那碧蓮苑被您女婿封了之後,他們老實到現在呢!這不是快要議親了,態度好着呢。”
“你也把心給我緊一緊!生孩子,那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
孫氏一番仔細的叮囑之後,才放平梅回了顧家。
八月上旬,
經過一個月的調整,徐載靖開始每天早早的入睡,早晨比之前早起一個時辰。
也恢復了之前停了大半個月的晨練。
迎着秋天的涼風,徐載靖來到了跑馬場正在熱身的時候,
場邊自家師父門口的燈籠下,兩個人影冒了出來。
“十人將狄菁/馮大寶見過公子。”
徐載靖點頭後,
青雲看着這兩位微微一笑道:“兩位,來一起先跑一跑熱熱身子。”
四刻鐘後,
青雲熟練的在空中調整好身姿,落地的時候沒有摔在身後的草垛上。
而他身後,狄菁和馮大寶兩人躺倒在草垛邊,還沒在‘會飛’的感覺中回過神。
青雲伸出雙手,一手一個拉了起來。
幫他們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道:“沒事,以後習慣就好。離得遠些,公子要練飛斧了。”
回過神,狄菁和馮大寶聽着黑暗中‘嗚嗚嗚’飛斧在空中的聲音,和‘鐸鐸鐸’釘在粗大樹幹上的聲音,喉頭翻動嚥了一口。
天色大亮,
親兵們準備陪着徐明驊去營中。
整理馬匹鞍韉的時候,
祝慶虎看着手下的兩個低頭喪氣的十人將安慰道:“別這個鳥樣!”
“尉校.我”狄菁欲言又止。
祝慶虎笑着道:“怎麼?想問我西軍和白高有沒有和靖哥兒這麼厲害的人?”
馮大寶趕忙點頭。
祝慶虎沉吟了一會兒道:“哪怕是白高國最精銳的斥候我也交過手,實話告訴你們,沒見過!”
“汴京周邊上四軍我也和舅侯爺去見識過!”
祝慶虎拍了拍馮大寶道:“你,能排進前五十。”
又拍了拍狄菁道:“你,能排進前五,所以放寬心,咱們不和他比。”
兩人重重的點頭。
祝慶虎的一番話,讓他們重拾了一些自信。
卯時二刻
徐載靖已經坐在盛家的講堂中和同窗們開始晨讀。
讀了三刻鐘,太陽東昇,天色大亮。
徐載靖坐在第三排,看着左邊,看着年紀小小的明蘭跟着兄長表哥們搖晃着,腦袋上固定在小揪揪上的珍珠髮帶,隨着她的小腦殼動來動去。
察覺到徐載靖的目光
明蘭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還翻了個白眼兒給他。
“不錯不錯,聲音都很有精神呀。”
聽到莊學究來到講堂,衆人紛紛起身問好。
一番考教後,莊學究坐在桌後道:
“邸報上說,南方儂人先臣服於交趾,近日又上表朝廷表示歸順,你們假若是考官,會如何出題呀?載章,你先說。”
“學究,這儂人如此反覆,學生可能會出一題‘大車無𫐐,小車無𫐄,其何以行之哉’”
“長柏,你來吧。”
“是,學究,此句出自論語‘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𫐐,小車無𫐄,其何以行之哉’.”
不論是顧廷燁還是徐載靖都用心的聽着,也在腦子裡想着如果自己遇到此題,會如何來做。
墨蘭裝作很有興趣,
如蘭聽得昏昏欲睡,
而明蘭卻是面色難看的繼續臨摹着字帖。
等莊學究講完長柏的思路後讓衆人休息的時候,徐載靖踱步到明蘭書桌邊看着她的字,一臉的目瞪口呆。
明蘭白了他一眼,把所有的紙蓋了過來。
看着徐載靖走出講堂,
明蘭假作無意的來到墨蘭的書桌旁邊。
看着上面已經頗有模樣的字跡,她失落的嘆了口氣小聲道:“唉!定是這筆問題,才讓我寫不出好字的。”
“姑娘,你喝水。”
明蘭接過小小桃手裡的茶盅喝了一口,回首看到如蘭桌上的宣紙上,疑似畫了一個蛐蛐。
她抿了抿嘴,五姐姐倒是自得其樂。
酉時四刻(下午六點後)
書塾下了學,明蘭回到壽安堂,
老夫人看着悶悶不樂的明蘭,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待明蘭睡下,老夫人讓房媽媽將小桃叫到了臥房:
“小桃,你家姑娘可是在學堂中遇到什麼事了?怎的如此不高興?”
小小桃眨了眨眼睛道:“回老太太,這幾天靖公子老是笑話姑娘的字。姑娘她說是筆的問題才寫不好字。”
聽到小小桃的話語,老夫人搖頭嘖了一聲,
待房媽媽拿過明蘭的書箱,拿出寫了字的紙張,老夫人端詳了一下,點點頭道:“嗯,寫成這樣,可能真是筆的問題!小桃你先回去。”
小小桃蹲了一禮,走出了老夫人的臥房。
一旁的房媽媽卻是低頭沒說話。
老夫人靠近了燭光,看了幾眼明蘭的字道:“素琴,你看看,是該給她換支筆了。”
“嗯?你怎麼不說話?”老夫人拿着紙張看了一眼房媽媽後皺眉問道。
“老太太,您這小時候也是這麼和老侯爺說的.”
“我?.哪有啊???”
老夫人一臉迷惑的看了房媽媽一眼。
“您在球場上,第一次用出鳳隨流星這招的時候!”
“啊?哦~~~嗯~”老夫人先是皺眉回憶,然後是一臉的明悟隨後是無可奈何。
“老太太,奴婢知道主君寫字是好的!您再看這幅繡畫上的字”
“明兒年紀還小,再寬她幾年.”
老太太又看了一眼牆上的繡畫,那幾個字繡的異常漂亮,她熟悉盛紘的字,老夫人自然是知道這不是盛紘寫的。
“老太太,您焚香插花捶丸馬球自然是大家,可”
“素琴,你說得對,去,去把茹安叫過來,我吩咐她幾句。”
第二天中午明蘭被老夫人叫了回去。
飯都沒吃,就吩咐明蘭去了今安齋。
到了院子門口,看着門口掛着的牌匾,明蘭高興的進了屋子,
“阿孃,弟弟呢?”明蘭探頭探腦的問道。
“弟弟在睡覺。”衛恕意溫柔的聲音傳來。
“明兒你站過來。小蝶,把書箱打開。”
小蝶接過小桃手裡的書箱,將裡面的筆墨紙硯拿了出來。
明蘭驚訝的看着衛恕意。
“阿孃,你要幹嘛?你要寫字嗎?”
她長這麼大,真的沒見過衛恕意寫過字。
在揚州的時候,偏院兒之中更是紙筆都沒有的。
衛恕意看了一眼明蘭下學時剛剛洗乾淨的毛筆點了點頭,然後在硯臺裡滴了幾滴水後緩緩姿勢優雅的研墨。
明蘭看了看自家阿孃研墨的手,又擡頭看了看阿孃的臉,
大大的眼睛裡面滿是驚訝。
衛恕意站在桌旁研墨結束,
她將明蘭書箱中的一張紙鋪開用鎮紙壓好,然後一隻手拿起被明蘭‘嫌棄’的毛筆,瀟灑在硯臺中動了幾下,待毛筆吮滿了墨汁,
筆毫輕巧的在硯邊舔了幾下後,衛恕意便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詩
“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又讓毛筆飽飲墨汁,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明蘭看着紙上不知道怎麼形容,但是就是好看的字,目瞪口呆。
“阿孃.你會寫字,還寫的這麼漂亮!!!”
小蝶聽到明蘭的話,也站在一旁,跟着衛恕意這麼多年,她也認得不少字了。
“小娘,這些可比在福建路的院子用樹枝寫的好看!”
衛恕意有些不捨的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愛憐的摸了摸明蘭的小臉,笑了笑道:“明兒,這也是我苦練多年纔有的!你也要勤學苦練,阿孃相信你是能寫出這等字的。”
明蘭一臉仰慕的看着自家阿孃,重重的點了個頭:
“嗯!”
隨後衛恕意熟練的洗好毛筆,將明蘭的書箱整理好。
一旁的小小桃一臉驚訝的看着心道:原來書箱是可以這樣擺放的!
在今安齋用了午飯,明蘭便回了講堂,拿出字帖後雙耳不聞身邊事,一心練起了字。
看到此景,莊學究捋着鬍鬚,點了點頭。
晚上,
酉時過了六刻。
明蘭吃了飯前罕見的要再練一會兒字,正打開書箱的時候,
“天都黑了,你還練字,眼睛不要了?”聽到老夫人的話,明蘭這才息了念頭。
這時,下了衙的盛紘在通報聲中進了壽安堂。
明蘭高興的站在老夫人身邊叫了一聲爹爹。
“嗯!明兒乖。”
“母親。”
“嗯,今日可還順利?”老夫人問道。
盛紘恭敬的回着話。
因爲大周皇帝有了子嗣,還是茁壯的皇子,汴京之中沒有什麼激盪風雲。
盛紘在揚州確定升遷的時候就開始走自家探花郎父親的那些同年叔伯的關係;
同時潤州的舅兄也寫了不少信給王家故舊,借了岳家王家的力量,;
加上如今吏部李尚書是岳母家的表親;
之前還得了吏部的嘉獎;
上半年更是協助了齊國公整治了揚州官場之事,與徐家聯姻的事情也是傳回了汴京;
文官勳貴皆有助力,
所以盛紘此次居然補了吏部的官職,雖然品級不高,但是這可是汴京吏部的職位!
但是,假若沒有老夫人的指點。
唔.想明白如此關節,
所以近些時日來,盛紘來壽安堂待的時間更久了。
正和老夫人說着話,盛紘眼角就看到了明蘭中午在今安齋放在書箱中的那一張紙。
然後他猛地轉過頭去,眼中亮光。
看到盛紘滿眼的驚訝,老夫人下巴一動,房媽媽會意便從書箱中將紙張遞到了盛紘的手中。
盛紘看了一眼老夫人,又喜不自勝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這張紙道:
“母親!莊學究不愧爲我朝大儒,這幾個字!嘶.孩兒竟不知道!該去向學究討教一番行書的。”
盛紘喜歡好字,懂得書法,更是極愛鑽研,看到這張紙更是如同看到了寶藏一般。
“母親!你看這個‘安’字,安字難寫,但是這寫的漂亮,嘶.行筆之間竟有婉約之意,可惜這個‘多’字!嘖!怎會有些生.疏?不應該的”
盛紘搖頭不止,面露不解。
盛老夫人笑着看了一眼沉醉的盛紘,
低頭喝了口茶,看了一眼滿是自豪的明蘭。
又看了一眼今安齋的方向,想到那院子裡的嬰孩兒,老夫人心中一暖。
“紘兒,這可不是莊學究的字。”
聽到老夫人的話語,盛紘從品味之中回過神,一臉迷惑的看着老夫人道:“啊?母親,你剛纔說什麼?”
“這是,你那妾室衛恕意寫的。”
“母親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