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將王太師從太廟移出去!
康王氏能夠感覺到,方纔那柄從她臉頰邊飛掠而過的利劍,但凡稍有差錯,只怕自己的這張臉,便是不能要了。
雖然人到中年,但好歹也算風韻猶存,再加上自家那位夫君花心的程度。
這張臉要是真被破了相,那後果不堪設想!
她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地將自己膽顫心驚的念頭壓了下去,回首看着那柄寶劍,瞳孔一縮,顯然仍是心有餘悸,
“張大娘子,難道,侯府就是這般待客的?”
張桂芬面色冷淡,神情肅穆,“我乃朝廷賜封命婦,喚我夫人!”
這一刻,康王氏的臉色無比難看。
早知,她便不來這侯府了。
“咱們兩家.”
她還想說兩家能說上親戚一事,但當看到張桂芬那能殺人的眼神,瞬間就膽怯不已,將想說的話給壓了下去,緩緩道:
“您就算不看在盛家的面子上,也要看在盛六姑娘還有她孃的面子吧?”
“咱們何必要將事情鬧得這麼難堪?”
難堪?
張桂芬冷笑一聲,“我常聽明丫頭說,自盛家來到京城之後,你便常去盛家往來,期間,不止一次難爲我那姐姐。”
“實話告訴你,倘若再有下一次,我從別人嘴裡得知,你再敢對我那位姐姐不敬,我自是有法子讓你康家難堪!”
康王氏愣住了。
她着實沒有想到,張桂芬居然這般強硬。
堂堂的侯府,連待客的臉面都不要了嗎?
其實,張桂芬壓根就沒有將她當做客人。
侯府的門檻,是誰想邁過就能邁的嗎?
見康王氏還想說什麼,張桂芬卻是有些不耐煩了,道:“滾。”
康王氏哪裡受到過這樣的委屈?
若是換做別家,只怕她就要撒潑打滾,讓京城裡的權貴們,都知道她家是個什麼樣子。
但唯獨,不敢在侯府這般作爲。
不爲別的,就爲立在侯府前的十二杆御賜大戟。
爲正堂匾額上,有當朝新帝命人踢的幾個字——忠勇之家。
光是看到那門前的十二杆大戟,就已是讓她望而生畏。
這得是多大的龍寵啊?
“咱們都在京城裡過日子,平日裡,也算是低頭不見擡頭見,張大娘張夫人,還望你好自珍重!”
康王氏話音剛落,就見張桂芬的面色愈發陰寒,她不敢再說什麼了,索性直接離去。
她今日來,是想借助侯府的勢力,幫着她丈夫,在朝廷裡謀個一官半職。
就在不久之前,先帝趙禎駕崩的時候,康家主居然又納了個小妾。
此事被御史參奏,新帝一怒之下,直接革了康家主的所有官職。
想要讓康家在朝廷裡站住腳跟,只能依仗忠勇侯府。
畢竟,現在誰人不知,衛淵領兵出征,肩負家國大任,他們家的話,只怕就連皇室都要給幾分薄面。
本以爲,靠着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阿諛奉承一番,定能讓這位張大娘子喜笑顏開,誰知,上來就是‘兵戎相見’。
待她前腳離開侯府,明蘭與海朝雲也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前者道:“舅媽,這康王氏一向都是睚眥必報的主,您說擔心她會誤我名聲,但您就不擔心,她不會這般善罷甘休?”
張桂芬摸了摸明蘭的腦袋,笑道:“咱們是什麼家世?你舅舅貴爲當朝樞相,太子太傅,哪怕就連那康王氏的父親王老太師的名望權勢都比不得你舅舅,還怕她能掀起什麼風浪?”
話是那麼說,但明蘭怕就怕在,那康王氏會弄出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小動作來噁心侯府。
“不過,康王氏有句話說的不錯,大家都在天子腳下討生活,平日裡低頭不見擡頭見,確實不該輕易得罪”
明蘭與海朝雲聽到張桂芬這番話,還以爲是她有些反悔與康王氏‘兵戎相見’了,畢竟,解決事情的法子有很多,沒必要以權勢壓人。
“舅媽無需擔心,我回去之後,與我父親說說此間之事,我父親輕易不敢請您與舅舅做什麼,他得知此事後,定會厭惡那康王氏。”
“由我父親出面告知康王氏的長輩,她便不敢再掀什麼風浪了。”
明蘭說道。
聞聲,張桂芬搖頭一笑道:“傻丫頭,想哪去了?”
“區區的王家與康家,你舅媽還真不將她們放在眼裡。”
“方纔我是想說,輕易不能得罪人,可一旦得罪了,就讓他們徹底無翻身之日。”
啊?
明蘭下意識叫了一聲。
張桂芬笑道:“這是伱舅舅教我的道理。”
翌日。
張桂芬帶着壯哥兒與靜姐兒去宮中向曹太后請安。
壽康宮裡。
有宮女專門去照拂兩個孩子的時候。
坐在鳳榻上的曹太后,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張桂芬,道:
“你這丫頭,平日裡不見你來尋本宮,今日是爲了什麼事?”
在趙禎去世之後,曹太后像是瞬間蒼老了許多。
之前有大臣建議,希望她可以垂簾聽政,結果卻被新帝說了一頓,自那以後,曹皇后便不再過問前殿之事,安心做自己的太后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自己那個兒子,是個有主見的。
若是干預過多,反而會影響母子間的感情。
既然自家兒子說,可以保曹家世代富貴,那何須還要垂簾聽政?
此時,張桂芬跪坐在曹太后身前,爲她捶腿,語氣有些沉重的說道:
“主要還是來看您。”
“自從仁宗陛下駕崩之後,芬兒還沒來宮裡瞧過您,一是覺着先帝剛剛駕崩,芬兒就迫不及待的進宮看您,會被她人認爲芬兒有攀附太后之心,怕給太后您帶來麻煩。”
“二來,我那官人要領兵出征,芬兒心憂至極,自己都不開心,若見了太后您,怕讓太后更爲傷心。”
曹太后撫摸着張桂芬的腦袋,笑呵呵說道:“你這小丫頭,有心了。”
“不過,我這個做長輩的,還是要說說你。”
“先帝還在世時,本宮在宮裡舉辦宴會,縱然那張茂則不該針對你官人,可你也不用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讓本宮下不來臺。”
她有意說這個事,不是要與張桂芬將事情攤開說,今後二人不必因此心存芥蒂。
而是要讓曹家與衛家之間不心存芥蒂。
曹家,畢竟不是真正的皇室。
自己縱然身爲太后,可也有去世的那一天。
待自己不在了,曹家能如何?
定是比不過年富力強,正在爲國建立不世功勳的衛家。
張桂芬誠懇的點頭道:“太后娘娘教訓的是,當初之事,您就當芬兒年少不懂事,就請您大人有大量,饒過芬兒那次吧?芬兒.芬兒也是太擔心我那位官人”
說着說着,竟是低頭趴在了太后的腿上。
一如當年還是個孩童時,喜歡趴在太后的腿上聆聽着一些教誨。
當初,武勳家的幾個孩子,要麼在宮裡讀書,要麼就經常來宮裡玩耍。曹太后以爲,讓那些孩子們多來來宮裡,沒準就能出個‘送子金童’,全了自己當母親的願景。
也就在那時,由於張桂芬比較頑皮灑脫的性子,很快就被這位曹太后注意到。
當時的曹太后因爲自己不能給趙禎生個一子半女,常常鬱鬱寡歡,後來就因張桂芬來宮裡玩耍,多少,是給這位太后帶來了些許歡快。
因此,太后對張桂芬來說,真就像是一位長輩一樣。
“張家丫頭,你不小了,你的官人,身爲當朝太子太傅,肩負着家國社稷。”
“以後,你說什麼,做什麼,可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來,要三思而行。”
儘管到了現在,曹太后都將自己視爲張桂芬的長輩,願意給她一些教誨。
這是旁人得不到的殊榮。
張桂芬堅定地點頭道:“太后的教誨,芬兒一定銘記於心。”
曹太后‘嗯’了一聲,又問道:“今日主要是來尋本宮,那次要呢?”
“次要.”張桂芬先是喃喃一聲,而後跪地叩首道:“芬兒今日入宮,還想求見皇帝陛下。”
曹太后臉色頓時有些變化。
沒過一會兒。
曹太后讓人去請新帝來壽康宮。
新帝在王安石的幫助下,處理完一些機要之事後,便馬不停蹄地來到壽康宮。
他將太祖所立的石碑給砸了,又立了一塊新的,雖然是佔據大義。
但民間總歸是有些風言風語傳出,說他不尊太祖。
不尊太祖,就意味着不孝。
是以,每當曹太后有事時,趙曦總會在第一時間趕到,以詮釋自己的孝心。
有時他也問王安石,說自己抱着這樣的想法,算不算得真孝順?
王安石哪敢說不啊?只好說了句君子論跡不論心.
待趙曦來到壽康宮以後,大殿裡的太監婢女,包括張桂芬,都是連忙跪倒在地,高呼皇帝萬年。
趙曦並未怎麼理會,只是將目光在張桂芬身上短暫凝聚片刻,就朝着太后作揖道:
“兒臣向母后請安,不知母后召兒臣前來,所爲何事?”
曹太后面容慈善道:“哪是我要來尋你,是咱們的雁門郡夫人,想要求見於你。”
趙曦好奇地‘哦’了一聲,看向張桂芬,笑道:“衛師乃是朕的老師,雁門郡夫人,不用多禮了,起身吧。”
張桂芬仍是跪地不起,“陛下,臣妾今日入宮面聖,是爲請罪!”
請罪?
有意思。
趙曦坐在鳳榻旁的椅子上,隨手摘了桌子上的一顆葡萄丟進嘴裡,笑道:“何罪之有?”
張桂芬直言道:“回陛下,昨日,已故王老太師之女康王氏來我衛家,還要與我衛家攀親,說是希望臣妾與官人可以相助於她。”
“至於如何相助,臣妾並未細問,便將她趕出侯府,因爲臣妾自知,我侯府一切所得,皆因皇恩浩蕩,豈能因公假私?”
“臣妾認爲,此事已經過去,誰知那康王氏卻四處敗壞我侯府名聲,說我侯府自持皇恩,無法無天。”
“我侯府一向忠君愛國,豈會做出自持皇恩目中無人之事?但臣妾擔心,陛下知道此事後,會動雷霆之怒,是以,臣妾先向陛下請罪,求陛下降罪我衛家!”
趙曦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皺眉道:“明明是那康王氏在背後亂嚼舌根,你衛家不但無罪,反而有功,畢竟,你沒有做出假公濟私的事情,何罪之有?”
張桂芬故作苦笑道:“陛下可知人言可畏?世人皆知,我衛家能有今日,我夫君能夠官復原職,爲陛下收復故土,皆因陛下破格提拔之故。”
“我家夫君雖爲太子少傅,可說到底,是天子門生,是忠誠於陛下的臣子!”
“今日,傳出這等言論,敗我衛家聲名,不就是在暗中指責陛下您識人不明?我與官人受些委屈倒也罷了,可此事偏偏牽扯到陛下您,臣妾,豈能不來請罪?”
說罷,重重叩首。
聽到這裡,趙曦忽的拍案起身,怒聲道:“如此說來,那康王氏倒也該殺!”
張桂芬趁機又道:“請陛下息怒!千般罪過,皆因我衛家而起,若陛下降罪我衛家與我夫君,則此事可休意,否則,臣妾擔心,將來民間會傳出陛下您識人不明之言論,到那時,臣妾與官人,當真就是百死難恕其罪!”
這個時候,衛淵正忙着與遼軍主力決戰呢。
因爲一個小小的康王氏,換做哪個皇帝來,也不可能做出換帥之舉啊。
而且,張桂芬所言,看似都在說自己,說衛家,其實,是存了要弄死康王氏的心思。
坐在鳳榻上的曹太后一直保持着沉默。
這是衛家的事,與她無關。
她聽聽戲也就罷了。
趙曦怒氣衝衝道:“朕用衛師,反倒成了識人不明瞭?若無衛師,誰來解汴京之圍?”
“那康王氏還真是蛇蠍心腸!幸虧你提醒了朕,既然她敢說,就要有承擔責任的風險。”
“來人,下旨,命皇城司都指揮使燕達,嚴查康王兩家,如有犯錯,嚴懲不貸!”
說到這裡,他又覺得有漏洞,又補充了句,
“那康家朕知道,先帝剛去世,康家就敢行納妾之事,實在該殺!”
“就算康家沒有罪過,依舊流放嶺南!”
他不傻。
明白張桂芬今日進宮是爲了什麼。
不論君臣感情,退一萬步說,倘若不將康王氏的事情解決清楚,衛淵知道了,能好好打仗嗎?
萬一心存旁騖不小心戰敗了呢?
這可是國運之戰啊,容不得絲毫馬虎!
別說小小的康王兩家,就算是正兒八經的武勳世家,趙曦也會給衛家一個滿意的結果!
“朕聽說,那王老太師配享太廟?生出這麼一個閨女,還有臉配享太廟?!將那王老太師的牌位從太廟裡搬出來!”
說到這裡,趙曦親自將張桂芬攙扶起來,語重心長道:
“說到底,這是你們衛家與康王氏之間的私事”
“朕希望,這些私事,儘快處理了便是,就別告訴遠在相州的衛師了,讓他好好領兵。”
不用他說,張桂芬也不可能在這個關鍵性時刻,將此間之事告知衛淵,
“請陛下放心,在我官人凱旋之前,臣妾絕不會將這件事告知官人。”
“臣妾.臣妾”
欲言又止到此處,張桂芬突然裝作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甚至還落下淚來,
“官人奉旨出征,臣妾一介女流,實難應對這些風言風語臣妾謝陛下做主!”
趙曦連忙道:“夫人,大可不必!”
說到此處,忽聽殿內一處有小孩哭泣聲。
張桂芬瞬間能聽出來,那是壯哥兒在哭。
趙曦好奇道:“這壽康宮裡,哪來的孩童哭鬧?”
張桂芬連忙解釋道:“今日來看太后娘娘,臣妾特意將兩個孩子也帶來了,想着太后娘娘喜歡孩童不料那孩子竟是哭鬧起來,臣妾這就去哄哄他。”
說罷就朝着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趙曦好奇詢問道:“聽這孩童哭鬧之聲,似是男童,可是先帝賜名的衛棄疾?”
張桂芬點了點頭,“回陛下,應當是他,只有這孩子的哭聲較爲洪亮。”
“衛棄疾!哈哈!”趙曦突然大笑兩聲,差點兒將張桂芬嚇了一跳,隨後,就聽這位皇帝陛下開懷大笑道:
“朕要見見這個衛棄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