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大廳里正要入眠的人們被一聲巨大的開門聲驚醒,還沒等他們揉着眼睛搞清發生了什麼事,所有的燈突然間開得煞亮,黑天鵝和詩人一左一右,直接衝了進來。
“所有人注意!全部起身立刻往地下室移動!”
“什麼啊,大晚上的……”
還沒等眼睛從黑暗中適應過來,還沒來得及抱怨完,一聲聲巨大的炸響帶動着大樓劇烈的晃動接踵而至,如同號角般沉悶悠長的防空警報帶着壓抑焦慮的轟鳴響徹整個大樓。
這下子所有人都清醒了,警報那彷彿牛哞般拉長的呼嘯帶動着每個人的心臟發起共振。不管這棟大樓裡發生了什麼,至少他們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一股詭異的力量正在席捲這個本該堅不可摧的大樓。
本已經打算循規蹈矩地睡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時間讓在場的人大腦過載,一個個呆若木雞地愣在原地。
“所有人立即撤離!再不走來不及了!”
黑天鵝也管不了他們明不明白了,拽着離她最近的人就往外拖。
“趕快跑啊,會社要把這棟樓給炸啦!”
還是詩人的這一嗓子瞎喊管用,與其給每個人解釋清楚發生了什麼,不如直接煽動情緒,讓恐懼帶着大家趕緊動起來。隨着他帶頭瘋跑,恐慌的情緒一個牽連着一個,不論搞沒搞清楚狀況,所有人都發瘋似的往敞開的那扇門的方向跑去。
“往地下跑,地下室有安全屋!後面的快跟上!”
詩人的話彷彿是這羣無頭蒼蠅的燈塔,一羣抱頭鼠竄的人突然有了方向,齊刷刷朝着地下的樓層跑。
昕的反應要慢半拍,正不知所措地被人羣擁擠着往樓下趕,就在這時,窗外一團團黑色的烈火已經兵臨,那是會社的凌空部的軍隊以俯衝的姿勢進入了大樓的範圍。
狹窄的下層通道上,無數的窗口一連接着破裂,無數的鋼鐵之軀隨着一聲聲碎裂的巨響遁入大樓。驚慌間眼前一面窗戶被一團團橢球型鋼鐵砸得粉碎,橢球在接觸樓面後在走廊中胡亂彈起,如同巨大的蟑螂卵在空中撐開雙翼,最終蛻變成一個個戰術人形攔住人質的去路,無差別地開始攻擊大樓內的每一個人。
其中一個不偏不倚,恰好攔在了昕的面前。
昕對視着AI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甲,那冰冷的鐵面在看見她的同時便伸出了兩根一米見長的三棱刺,俯下腰轉入進攻姿態。本就還沒摸清情況的昕再次矇住了,判若腦海裡的恐懼幻化成了實體般出現在她面前。
咣——
慌神間黑天鵝已經衝到了昕的視線中,她那修長的身段和那張冰冷酷颯的臉踏着寒芒的刀鋒,只是眨眼的工夫便是電光亂顫、機油四濺,高挑的長腿破開冰冷的甲冑將戰術人形撕裂成兩半,瞬間化解了危機。
“啊,救我!”
人羣中再次傳來呼喊。
“別愣了,跟上隊伍。”眼見另一處的危機接踵而至,她來不及多說,推了推昕轉頭繼續迎戰。“詩人,啓動大樓防衛裝置!”
“憑欄拍案守荊州,赤鬃一嘯萬人愁,
“長鬚若拂赤焰面,怎放孫吳夜渡舟。”
詩人的劍在空中散成無數直衝向AI,好似劍的殘影化爲劍氣眼花繚亂地發起進攻。隨着詩人拉下閥門,裸露的窗口降下一簾簾鐵皮格柵將AI的進攻口堵死,可是還是有零零星星的戰術AI趁着關閉的空子鑽進了大樓竄到了人羣中。像躍入羊窩的狼幾欲大快朵頤,激起更大的混亂。
“保護人質離開!”
黑天鵝來不及再關照昕一句,立馬又衝向了下一個AI的位置。
場面一度攪成一鍋,黑天鵝和詩人都無暇顧及其他。然而就在昕不知所措的此時,誰都沒注意到,有一隻手從轉角的過道伸出來捂住了昕的嘴,把昕拉向了人流之外,隨後扔回昕脖子上的項圈,消失在了另一條通道的盡頭。
人羣絡繹不絕在向地下疏散,恐懼加上實實在在戰術人形的威脅,不到幾分鐘便全部涌進了地下層。轉眼只剩下黑天鵝和詩人還在過道里斷後。終於,在黑天鵝的跳踢下斬落最後一個戰術人形的人頭,封閉的過道中再次回到了短暫的平靜。
“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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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鵝坐在地上,看了眼朝她走過來的詩人。
“還不錯,人質都沒什麼事。”
詩人朝她橫着舉起拳頭。黑天鵝本覺得幼稚,但無奈還是笑了笑,舉起自己的拳頭跟他碰了碰,宣告這場危機完美化解。
“怎麼說呢,你笑起來還挺酷。”
“我宰人更酷。”黑天鵝說。
那抹笑容轉瞬即逝,又回到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
“寒夜孤梅傲雪開,素妍爭豔破寒來。
“微風輕撫舞枝梢,不覺傾城笑映臺。”
“安靜會兒吧,今晚夠得受的。”
“也不是,我跟你說我合作的人還挺多的,但不知道怎麼說,跟你路數好像特別搭。就那種恰逢知己相見恨晚,能成爲最佳搭檔的感覺。”
這詩念得太撩,雖然把話又岔了開,但好不容易有的一點輕鬆的氛圍還是破壞了。自從昨天之後,他們倆之間就有種不生不熟的尷尬。
她既牴觸男人又自帶傲氣,基本上沒跟哪個異性多說過什麼,礙着合作纔跟詩人有所熟絡。太過緩和她又不會,太過冷漠又顯突兀,惹得他們之間一句話有一句話的彆扭。
“那是誰?”
正當兩人聊天再次尬住,黑天鵝突然看到轉角處有一個女性蜷縮的人影,好像是某個落單的人質。那盞過道的燈在剛纔的對戰中打碎了,時而亮起,時而頻閃,像是恐怖片裡鬼影出現的橋段。
也算是給自己解了圍,她起身朝那邊走去。
轉角處,女人背對着他們蜷縮在角落裡,她渾身顫抖着捂着耳朵,好像是被剛纔的場面嚇破了膽。白熾燈毫無節奏地閃爍着,慘白的燈光下,她顯得格外不真實。
“你剛纔怎麼沒跟着大家去地下?”
沒有得到回答,她只是像魔怔了一樣叨唸着什麼,渾身的顫抖越發劇烈。
黑天鵝在她身旁蹲下,試圖撫慰起她的情緒。
“現在沒事了,那些機器人都被我們清理掉了,我帶你去跟大家匯合。”
說着,她的手伸上前,試圖握住她的肩膀。
“怎麼?”
角落裡的燈突然又暗了下去,黑暗再次將她吞噬。就在這個時候,黑天鵝的手上傳來一股詭異的感覺。
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呢,明明伸出的距離應該是會碰到對方,但她手上的力卻好像撲了個空,沒有摸到任何實物。那種違揹物理和常識的感覺,讓她莫名生出一種端倪。
鐵鏽般的腥味在狹窄的角落裡瀰漫,眼睛因爲還沒適應黑暗而漂浮着星雲。
她看向自己的手,可是卻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手臂上光禿禿的,從小臂處截斷。
突然間她有些恍惚,早晨那個噩夢裡的場景再次浮現在了眼前,那種惶恐、那種無助,那種睡醒突然發現自己失去四肢的痛苦一股腦灌滿了她的思緒。
等到眨眼間慘白的燈光再次亮起,眼前突然閃出一豎金光擦着她的眼皮而過,幾乎是感到疼痛的同時,左眼的世界像是被人潑上了一層血水,模糊間只剩下可怖的紅色。
“啊!!!”
黑天鵝一隻手捂着滲血的左眼尖叫着退了出來,直到這時,詩人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噠,噠,噠。
角落處,一雙金色的高跟鞋邁着貓步跟了出來,她的手指伸出十根鋼爪,亦如她一身的妖嬈多姿的金色衣裙般鋒利動人。金色的瞳仁下,剛濺在臉上的血液顯得格外嬌媚欲滴。
然而最可怕的是,她的鋼爪里正握着黑天鵝左手的手臂,像獵手炫耀着自己剛獵取的野兔。
“娜拉?”
詩人有難以置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
這是一個簡單的計謀,但是一個骯髒的計謀。利用黑天鵝對人質的關心發起偷襲,娜拉直接砍下了黑天鵝的一隻手和一隻眼睛。
他更不相信的是眼前這位玲瓏性感的尤物竟然招招殺招、毫無留手,如果不是黑天鵝下意識地躲了一下,那鋒利的鞋跟應該會從眼窩插入腦髓,瞬間殺掉黑天鵝。
“李先生,我以爲你只對我吟詩作賦誇誇讚美,沒想到你對其他女人也一樣。”她婀娜着自己的身姿,像一隻發現獵物被老鼠偷食的貓。“花心可不是男人的好品質,但我倒也挺喜歡從別的女人那裡奪走你的‘心’,感覺挺性感。”
相比之前那條連衣裙,現在這身衣服彷彿是液體黃金般完全貼在她的肌膚上,與皮膚交融。像一件由蕾絲雕琢的金色緊身衣,把她那令人血脈賁張的身材彰顯得淋漓盡致。
那種迷人,如同她高跟鞋般鋒利危險。
“你爲什麼這麼狠毒!”
詩人護着黑天鵝,讓她躲到自己身後。
雖然黑天鵝的手臂是義體,但源於義體和神經相互連接,義體斷裂的疼痛並不亞於真斷一隻手臂。她用嘴叼開便攜注射器的針帽,朝着自己左肩打了進去。疼痛讓她瞬間渾身溼透,汗水肆意地在她柔滑的皮膚上聚起密密麻麻的水珠。
“你這問題有些奇怪。作爲這棟大樓的管家,這是我的本職工作。遇到幾隻蟲子溜進了屋子,我自然該弄死扔出去,只是必要的打掃而已。”
“我們沒有傷害過你們任何一個人。”詩人說。
“那又怎樣?只可惜當你們闖進來的時候,就沒有活着這個選項了。”娜拉挽起手來,鎖骨和肩膀顯得越發質感。“比起死在別人手裡,不如死在我的腿下更風流一些。”
娜拉舔了舔脣,過道四處的門一齊打開,一個個穿着外骨骼裝甲的警衛將他們團團圍住。左右逢敵,黑天鵝靠着詩人的背站了起來。
“我一個人搞得定。”
“受點傷而已,別把我當成你泡的那些嬌滴滴的小姑娘。”
“行,娜拉交給我來對付。”
“小心點,她那身衣服不簡單。”
“你說,這場戰鬥我們能贏嗎?”
他隱隱有些擔心,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你忘啦,”詩人聽到背後傳來一聲笑音,“我們是最佳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