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落體1

自由落體1

易傑走了以後,一切迴歸原位。【m網 ..】

我從來沒想過和劉穆會再見面。本來我以爲,這個人會和以往那些酒局飯局上認識的的陌生人一樣,吃吃喝喝酒酣耳熱的時候,姐妹兄弟般推杯換盞,握手言歡。待杯盤狼藉以後各走各路,迅速消失在千萬人之巨的攘攘街頭,誰也不會再記得誰了。

我不記得劉穆了,有人卻對他上了心。

四月到了,滬上漸覺春光好。光禿禿的梧桐彷彿一夜之間抽出了新蕾,滿街嫩綠芽黃迎風輕搖。天際白雲悠閒,頭頂陽光煦暖。這種天氣,讓我這顆老心都蠢蠢欲動,真叫人想談一場戀愛啊。

我們部門接了一個新項目,其他人手裡都在跟現成的案子,我讓新來的小秦負責新項目的基礎工作。新手上路難免會不盡如人意,這天我正在公司埋頭修改他做的方案,王雯雯跑過來神神秘秘地說:“老大,問你個事。”

“嗯,說吧。”

“你有那個劉穆的電話嗎?”

呃,我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小姑娘說的是誰,“沒有,你找他有事?”

“他不是攝影師嗎,我想請他拍點照片。”

小丫頭的心思一目瞭然。我逗她:“你看上他了吧。”

“哪有?那天聽易經理說他搞攝影,還得了什麼獎,厲害得來。我生日不是快到了嗎,想請他幫忙拍套寫真。”

“我怎麼不知道這情況。”

“你那會剛好上廁所去了。”

哦,原來如此。王雯雯眼睛砸吧砸吧的,我上下看看她:長相80分,俏麗甜美,身材90分,前凸後翹。舉手之勞而已,這個小忙我幫了。

又過了一兩個星期,王雯雯滿臉喜色地告訴我,她和劉穆約好禮拜天去劉穆好友的一個工作室拍照,好呀,這不有良好開端了嗎。雯雯讓我陪她,其實她是想找個插科打諢的捧哏,一唱一和地幫她壯膽。這種事呢,我這個年齡一大把不會構成威脅的女人正合適。我掐指一算,禮拜天也沒什麼大事,就答應了下來。

天氣這麼好,我春心萌動,突然想穿裙子。最近我頭腦發熱買了一條前衛詭譎的新裙子,很文藝範很有腔調,腰那裡一大塊布靠幾顆鈕釦曲裡拐彎地扭在一起,折摺疊疊的,穿的時候很考人智商。這種裙子對身材要求很高,一不小心就會被人誤會圍了條圍裙,還好我腰細腿也夠長,纔有膽子嘗試。打扮停當,攬鏡自照——和平時的風格迥異。我沾沾自喜地哼着歌出了門。

工作室在普陀華東師大附近,叫星夜月,不大,好像新開不久的樣子,房間裡亂糟糟的,到處堆着服裝,雜誌資料、各種各樣的攝影器材。

劉穆一早就到了,客客氣氣地和我們打招呼。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色的連帽棉絨外套,雙手插在黑色休閒褲的兜裡,意態閒閒地站着,活力四射的樣子。他抱歉說自己不大拍寫真,給我們介紹了一個女攝影師,。王雯雯聽說不是劉穆給她拍,有點失望,嘴裡悄悄嘟囔了兩句,被人帶着化妝去了。

我和劉穆剛寒暄幾句,他就被人叫走了,剩下我獨自坐在接待室裡看雜誌。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塞突然被人拔了出來,王雯雯的臉湊到我眼前左搖右晃。

她戴着假睫毛,描着驚悚的煙燻妝,眼神飄過來,竟然妖嬈性感。一套黑色衣服絲絲縷縷地纏在身上,到處都張着口子,動一動就露出裡面雪白的皮膚,整體造型媲美莫文蔚演的蜘蛛精。

王雯雯轉了一圈給我展示。“看看,怎麼樣?我老喜歡這種風格唉。”

“喜歡就好。” 我勉強合攏了嘴巴,可以正常說話了。

“這衣服呢?”

“嗯——有個性。”

“老大,幫幫忙,”她鬼鬼祟祟地降低了音調,“幫我打聽下劉穆的情況。”

“什麼情況?”我明知故問。

“年齡呀,喜好呀,還有,哎呀,你曉得的嘛”。她嗲嗲地推了我一把。

“行了,去拍吧,我幫你。”

我把王雯雯趕走,站起來到處找劉穆,最後在一個亂七八糟堆滿雜物的房間找到他。他深靠着沙發,長腿上擱本電腦,雙手噼裡啪啦飛舞着。

“嗨,劉穆。”我走過去打招呼。

他擡起頭,有點怔怔地,過了幾秒鐘,眼睛裡有了神采。

“回神啦,打擾你了嗎?”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

“沒有,你坐。”他笑了,一口整齊的白牙亮閃閃的,像陽光下的貝殼。

我拖了一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劉穆把電腦合上,禮貌地看着我。窗外陽光充足,屋內燈火明亮,我肩負着使命,不復像上次那樣匆匆瀏覽,拿出了專業媒婆的眼光仔仔細細地觀察他。

不得不說,這傢伙的外貌還真是不錯。他不是時下流行的斜眉入鬢,雙眸細長的花樣男。長得濃眉朗目,五官深刻,輪廓飽滿,一頭黑髮修剪得利落乾淨,整個人朝氣勃勃的。

我問他是不是在這上班,他說他只是合夥人,他一般不拍寫真。

“那你拍什麼?”

“風景,也拍其他的。”

“當攝影師應該很能賺吧?”我對這個行業一無所知,是個愚蠢的好奇寶寶。

劉穆愣了一下,呵呵地笑了。這個傢伙,哪能這樣笑啊,要讓人一大堆小姑娘心跳過速出人命的知不知道。還好我這顆老心百毒不侵,只當看風景。

“那要看你認爲怎麼纔算有錢,個體差異很大。”

“那拍什麼最賺錢?”

“應該是拍明星和拍大牌時裝之類。”

“拍婚紗那麼貴,也能賺很多吧,你怎麼不去拍。”

“沒興趣。”

“知道了,你要維持藝術情操。”

劉穆扯扯嘴角,沒說話。

“你既然拍風景,應該去過好多地方了吧。三藏線走了沒?”

劉穆咦了一聲,“你知道的蠻多嘛。”

“嘿嘿,聽說過而已,裝裝門面,其實狗屁不通。”我實話實說。

“哪有這樣踩自己的,你倒很實在。”

“是實在沒膽子在高人面前裝,要是換個比我還無知的,我肯定唬得他仰視我,就像現在我仰視你一樣。”

“小姐,不帶這樣損人的。”劉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連連搖手,“沒有沒有,我自己沒有藝術細胞,特別崇拜藝術家,真的,不是損你。”

“什麼藝術家!忻馨,你很厲害,殺人不見血。你學文的吧。”

“標準的理科生,化學系畢業的。”我得意地晃晃腦袋。

“看不出來,你像文科生。”劉穆淡淡地打量我。窗外的陽光正好投射到他臉上,那兩顆眼珠子像兩粒圓圓的琥珀,晶瑩剔透,煞是好看。

“不要被表面現象所迷惑。我也看不出來你和易傑是同學,你真是易傑同學嗎?”易傑年少老成,永遠都是深色西裝行色匆匆的形象,鬼精鬼精的,怎麼看都比劉穆成熟好多,根本不像是同學。

“大學同學。”

“易傑是t大畢業的工科生,你是攝影師,這太扯了吧。”我睜着眼睛瞪他,“要說實話,否則回頭我審易傑去。”那架勢那語氣活脫脫是我媽舉起蒼蠅拍嚇熙望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