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熹三歲就在舞臺上跳舞,跳到一半尿急了。褲兜裡沒有紙尿褲,她只好眼淚巴巴地提着褲子跑路了。小主角突然跑了,舞蹈指導老師哭了。怎麼可以任性成這個樣子,不是答應老師跳完纔是好孩子嗎?
沈熹也被三歲的自己逗樂了,對何之洲說:“太不懂事了。”
何之洲也笑了:“還好,還夠聰明。”
沈熹十歲參加了電視少兒舞蹈比賽。留下的珍貴視頻裡,沈熹扎着兩條小辮子,小嘴巴塗上了紅潤潤的顏色,小姑娘笑起來眉目飛揚,可愛又靈動的舞蹈讓人心情愉快。
何之洲看着這些年代視頻,低頭親了親懷裡的沈熹:“pretty?girl.”
沈熹不要臉地點點頭:“I?couldnt?agree?more.”
沈熹十五歲,高中元旦文藝晚會結束,漂亮的姑娘站在一羣男生中間,手裡捧着一束花,嘴角漾起的笑容比花兒還要美。那年跳的是《綠林孔雀》,她烏黑的頭髮貼着兩根孔雀毛。沈熹對何之洲說:“當時老師們都找不到孔雀毛,是我爸爸專門跑到動物園問孔雀飼養員要的。”
還有那束花,是林煜堂送的。當時她都以爲林煜堂要表白了,結果發現他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單純送花而已,以資鼓勵哈。”沈熹對何之洲說。不要吃醋不要吃醋。
“嗯。”何之洲微微點了下頭,他不是那麼小氣的男人,不過也沒大方到哪裡去,“以後由我買花送你。”
……
以上這些視頻都被沈建國復刻成珍貴CD,記錄了沈熹在舞臺閃閃發光的模樣。沈建國將它們當做了沈熹的嫁妝之一,已經提早給了何之洲。
兩人的成長模式不一樣。何之洲從小到大上臺基本都是領獎,或者代表新生代表發言。唯一一次舞臺經驗還是大學那次,壯漢、猴子和他一塊跳的爵士舞。所以上臺表演這樣的事,對何之洲有點陌生。他以爲自己會排斥,結果也是充滿期待。
原因無它,是因爲那個舞臺有他的女孩。
可是期待了那麼久的事,還是被工作打亂了節奏。
波士頓AC工程院和科院已經達成了正式合作。何之洲需要飛波士頓一個星期處理事務,如果能趕回來,恰好也是沈熹初賽那天。
科研當然比舞蹈比賽重要。沈熹沒有任何抱怨,雖然有點失落,但也是小小的失落,小到微乎甚微感受不到。
沈建國和吳翎都讓何之洲放心去,到時候他們都會過來,同時沈爺爺和何老也要一塊參加。場面已經很大了,他不來也沒事。其實是沈熹拿到的觀衆票有限,有人既然那麼忙,票自然不給他了。
“比賽那天我會趕回來。”何之洲對沈熹說。
好女友正在幫男朋友整理行李。沈熹塞了一條新買的男式圍巾到何之洲的行李箱,以及一張特意多要來的會場票。票放在圍巾裡面。
“別太趕了,我這裡沒事。不就是跳跳舞麼,初賽肯定沒問題,一定能晉級。”沈熹軟軟地伸手讓何之洲抱。
何之洲抱了抱,聲線溫和:“今天怎麼那麼懂事。”
好吧,居然還嫌棄她懂事,沈熹問何之洲:“原來你喜歡野蠻女友的路線。”
夜晚氣氛逐漸變得滾熱,沈熹對着何之洲“張牙舞爪”,何之洲氣息絮亂,沙啞着聲音湊在她耳朵低低說:“這樣的野蠻,可以。”
哼哼,大神的興致啊!
第二天何之洲就飛波士頓了,沈熹送他到機場。何之洲沒有舞臺經驗,也沒有好建議給女朋友。不過他想到了陳寒,知道沈熹跟她不對盤,告訴她:“有什麼情況打我電話。”
“知道啦,爸媽都在呢。”沈熹覺得自己動力滿滿,“可能姑姑也會過來。我想不到姑姑會問我的場次。”
參加初賽的選手太多,初賽時間就有十多天,場次自然不同,選手們比賽時間也有差別。何之洲點點頭,摸摸沈熹的頭:“機靈點。”
沈熹斜眼:“我是靠手腳跳,不是腦子,OK?”何況她還不夠機靈麼,就算腦子不夠機靈,長得也是很機靈啊!
何之洲多解釋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不要被人激怒。”
沈熹“哦”了一聲,認真嚴肅地說:“你家女朋友一直是刺激別人,很少被人刺激的。”
“那最好不過了。”安檢時間到了,何之洲拍了下沈熹的頭,“走了啊。”
沈熹:“麼麼。”
何之洲側目看着她,問了一句:“你確定?”
討厭!沈熹嫌棄地推何之洲進安檢,然後揚揚手,走了。其實她知道何之洲擔心什麼。她和陳寒比賽時間同一天,都是晚上6點到8點那一場。具體次序還沒有下來,不過會碰面是肯定的。
《舞力全開》是一次大規模的舞蹈比賽,專業選手多於業餘選手。初賽沒有提前彩排,只需要把比賽的舞種和音樂報給工作人員。他們有些是跳名族舞出身,名族舞裡又分很多類型;有些是職業拉丁選手,屬於體育舞蹈裡面;還有很多像沈熹芭蕾功底跳古典舞這樣的,從小跳舞,自身條件不錯,但也只是不錯而已。
沈熹在裡面沒有任何優勢,好像她一下子沒有那麼棒了。這個感覺就像一位從小學開始到高中都是老師眼裡的優等生,在他考上了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學之後,他立馬淪爲平庸了。
有人更熱愛舞蹈,有人舞蹈功底比她好,有人天賦驚人讓人羨慕。還有幾位參加比賽的選手,已經是某個領域獲過獎的舞蹈家。
現在問題來了,作爲一枚炮灰選手她能走多遠呢。
一直以來,老師們的誇讚和親人的肯定,沈熹也知道自己跳得不錯。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井底那隻小青蛙。還有最重要的,能得到兩位偶像老師的點評也是非常幸福的事。
一組12個選手,沈熹恰好第六,家屬座也是在中間。沈熹中午就來到了S市的電視臺,沈建國和吳翎他們要晚點。比賽的選手很多,基本都有家人陪同,這個S市最大的電視臺開放的休息廳變得熱鬧。
沈建國、吳翎,還有她的爺爺和何老都過來了,以及陪同何老過來的何爸爸。沈熹有段時間沒有見何爸爸了,準婆婆鍾璟月在兩家見面結束之後飛回了南非繼續工作,不過何爸爸還留在國內。
沈建國和吳翎帶着兩老逛了逛可以提供家屬參觀的地方。何煥文對參觀電視臺這樣的事不敢興趣,幸好電視臺很大,休息廳同一層還一個清雅裝修的茶吧。這裡比免費開發的休息廳要安靜許多。
距離比賽還有兩個小時,沈熹時間很充裕,她陪何爸爸在茶吧坐了坐。何爸爸真的很紳士,叫茶之前先仔細地問她比賽之前能不能喝水。
沈熹笑嘻嘻:“沒那麼講究,我就是跑個龍套而已。”她沒想到大家都過來了,都有點下不了臺了,只能硬着頭皮對面。
“挺好的,今天大家一塊過來,我們都很高興。”何煥文背靠沙發,男人深邃的眉眼彎了彎,上揚的魚尾紋很漂亮。
沈熹有點不好意思:“等會何之洲過來,看到您陪何爺爺一起過來,他也會很開心的。”何之洲大概五點半抵達機場,剛好能趕上她的比賽。
“真的麼?”何爸爸像個孩子一樣,認真地問她。
沈熹點點頭:“當然。”
何煥文微笑起來,然後想起一件往事,有點自嘲地說:“我和璟月感情一直不好,所以小時候之洲參加競賽,陪同他的只有司機。”
沈熹一時嘴快:“你們這樣不好。”
“對,這樣很不好。”何煥文點點頭,十分坦誠地說了一句,“我接受你的批評。”
嗚嗚。沈熹低下頭,忘掉她剛剛說的話吧。
“所以之洲能找到你,是他的幸運。”何煥文說得十分真摯,像一個長輩,感覺又比長輩多了一份年輕的姿態。
沈熹搖了下頭:“何伯伯你不要這樣說,其實我也很幸運啊。何大哥對我很好的,我和他在一起好幾年了,我們很少吵架,很多事情他都讓着我。”
“這樣我就放心了。”何煥文又是一笑,“我之前一直擔心之洲性格是不是有點冷。”
“不冷不冷啊。”沈熹想到了何之洲那張偶爾擺起的臭臉,否定了何爸爸的說法,“他就是裝酷而已,你不知道我們女孩子對酷酷的男人沒有抵抗力的。”
何煥文笑了。龍井茶已經泡好端了上來,他端起來輕輕吹了一口,舉止得體。
沈熹覺得何爸爸這個人吧,就像眼前這本清茶一樣,歲月能慢慢消磨一個男人的棱角,讓他變得更加飽滿溫潤,看起來簡單完美,高貴成熟。不過,她知道年輕的何爸爸不是這樣:他婚姻不順,財星過旺,命裡犯桃花。
何姑姑過來了,有幾點事情交代她。沈熹先離開,何煥文繼續在茶吧坐了一會。一份美好的感情,總能輕易勾起一些往事。他不喜歡回憶,更不喜歡沉浸過去,回想年輕的自己,只覺得歲月如梭。他不是一個會怕老的男人,甚至覺得跟着時光改變容貌和心態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只是身邊少了那麼一個人,多多少少會感到人生寂寥。所以他羨慕起了自己兒子,有些事真可遇不可求。
何煥文再次擡起頭,對面坐着一個人,一個有着兩面之緣的年輕女孩。
“好巧。”她說,“差點懷疑你是專門爲我而來。”
何煥文笑了笑,回答地直接乾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