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糧的陸爸:“……”
他瞪了陸子安一眼,無可奈何地道:“曼曼是個好孩子,我們都知道,不止你喜歡她,我們也很喜歡她,但是你這樣一直拖着也確實不是個事,你媽也是希望你們能好好的……”
“爸,我知道。”話都說到這份上,陸子安也就索性說開了:“你等一下。”
雖然他們話是這樣說,但是他爸媽的心都是好的。
尤其是他媽,對曼曼那真是嬌寵。
自家孩子有出息,她肯定也是高興的,不然曼曼考上清華她也不會那麼高興。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曼曼出息了,有人要說閒話,還扯上了子安,貶低了他們的感情,她心裡就不是滋味兒了。
陸子安正因爲清楚這一點,所以才緩緩打開了桌邊的木箱。
蓋子掀開的那一剎那,陸爸幾乎以爲自己穿越了時空。
這是什麼呀!
陸子安拿起一支金簪,微笑着遞給他爸。
陸爸沒有直接伸手去接,拿帕子蓋了手,才讓陸子安把金簪放到他手上。
陸子安微笑着,將金簪放在了帕子上:“何以結相於?金薄畫搔頭。”
陸爸頗爲感慨,托起來細細地觀察着:“這做工!真是沒得說!”
但凡見到這金簪的,便都能看出其珍貴。
通體以金絲壘成卷草紋樣襯底,其上用金絲做成立體的如意雲紋,一隻鳳凰翱翔其間。
看似厚重,但入手卻並不覺得沉重,鳳凰與雲紋皆用細如髮絲的金絲壘成,可見其工藝有多精巧。
陸子安不說話,只是笑吟吟地等着他反應過來。
“慢着!”陸爸震驚地擡起頭來:釵和簪,用於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兩次成人之禮,一次是許嫁之時,一次是婚禮前的上頭儀式。
現在陸子安拿這金簪出來,難道是……
“來,還有別的呢。”陸子安接過他手裡的金簪,托起另一物件放他手心:“羅纓。”
陸爸還沒回過神來,心神又瞬間被手上的羅纓給吸引了。
一串彩色的絲帶,看似不甚出彩,但這絲質,這墜子的造型,卻都讓他瞠目結舌。
如果他沒看錯,這上邊綴的幾個白色的球,好像都是羊脂玉鏤雕空心球!
直徑不到五毫米的玉雕球,輕輕晃動還會發出清脆的響聲,仔細地透過這孔洞往裡瞧,裡面有一個花紋極爲相似的圓球。
“這……”陸爸努力地屏住呼吸,輕聲道:“有幾個?”
“兩個,成雙成對。”
寓意自然得好!
陸爸艱難地把目光從那玉雕球上拔出來,看向陸子安:“你,這準備了好長一段時日了吧?”
“還好。”陸子安笑笑:“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羅纓是不能少的,你懂的。”
他怎麼可能會不懂!
“你小子,算是費了不少心思,還有嗎,其他的呢?”陸爸迫不及待地放下手裡的羅纓,看向木箱。
陸子安神秘地一笑,取出一個木盒,輕輕打開。
“嗬!”那一抹幽綠,簡直讓人眼前一亮。
兩個大小一樣,顏色卻各有千秋的玉鐲,在盒中散發着瑩瑩的光,幽然而沉靜。
陸爸小心地捧起來,忍不住用指腹輕輕摸了一下。
入手溫潤,明明是玉,卻偏偏有暖意。
“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陸爸頗爲感慨:“當年,我給你媽的定情信物,也是一對玉鐲子。”
不過品質自然是比不上陸子安這對的,畢竟當年他可沒有礦。
“還有呢?其他的呢?”陸爸忍不住期待地朝箱子裡望去。
陸子安只是笑笑:“爸,你現在放心了沒?”
心裡對這口箱子有着無限好奇的陸爸笑得歡快:“放心,我怎麼不放心!你這傢伙,怎麼招呼都不打一聲,哎,你這是什麼動靜,難道是準備直接結婚?”
“不是。”陸子安取過玉鐲,慢慢地擦拭乾淨,重新放回盒內:“《定情詩》中的十樣禮物,我都做出來,既爲定情,那就只爲定。”
定情之物,情定終生的期許。
而《定情詩》中十大定情信物則分爲:臂釧、戒指、耳環、香囊、手鐲、玉佩、同心結、簪釵、裙、中衣。
陸爸僵硬地看看他,再看看箱子。
無話可說。
“我以爲……就是正常的訂個婚……”
陸子安點點頭,又搖搖頭:“她值得最好的。”
這是一輩子的事情,他希望自己能做到最好,如此,方不負曼曼一腔深情。
或許有人不懂,但他卻永遠不會忘記,那個雨夜,風雨之中那道搖搖欲墜卻努力前行的身影。
“戒指……是什麼樣子的?”陸爸最好奇的就是這個:“如今好像挺流行大鑽戒的,那種亮閃閃的……”
陸子安搖搖頭,笑了:“我的戒指沒有鑽石。”
但是對於陸爸想要一看究竟的要求,陸子安無情地拒絕了:“這個我想先給曼曼看。”
“……兒大不由爹啊。”陸爸痛心疾首:“你眼光不行,不如我先給你掌掌眼!”
這話都說得出來?
迎着陸子安質疑的眼神,陸爸訕訕,但強撐着不肯輸了氣場。
陸子安挑挑眉,果斷地拒絕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哎,行吧行吧,怕你了。”陸爸擺擺手,臨走前還不忘瞅一眼那大木箱子:“那你記得先問問曼曼,別自己直接衝過去送,如今小姑娘可在乎這個,她們管這種,叫直男癌?沙文豬?反正就是這個意思。”
“嗯,我懂的。”
陸爸回房後,如此這般跟陸媽說了一通。
原以爲她這下該放心了,沒想到她更愁了。
“怎麼了?”
陸媽深深地嘆了口氣,滿臉不愉快地拉開抽屜:“我這,哎,子安準備了那麼好的,我這些……曼曼怕是看不上了吧……”
“……就這事?”陸爸鬆了口氣,直接一揮手:“這算什麼,你也送嘛,好像你天天只戴一個手鐲一樣,曼曼可不也得換來換去的。”
這倒也是。
陸媽想了想,又歡喜起來,扒拉着自己的首飾盒子:“哎呀,果然是我親兒子,跟我想一塊去了,曼曼皮膚白,戴玉鐲子肯定好看!”
既然陸子安自己有了準備,他們夫妻倆也就沒太操心了。
年輕人的事,還是得他們自己做決定。
可是他們盼啊盼啊,望啊望啊,陸子安還真是沉得住氣,愣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哦,倒也不能說沒動靜,畢竟長偃這邊因爲陸子安在博物館坐鎮,整個市都挺歡騰的。
尤其是出了一個憑一己之力解開玲瓏塔的任奇奇,百工門在整個業界的聲望更是升了一層。
無數工匠彷彿朝聖一般趕往長偃,哪怕進不了百工門,只做個記名弟子,進博物館看一看,摸一摸,拍張照,都好像鍍金了一般。
有幸運的,還碰到了陸子安來講課,那簡直是跟被仙人撫頂了一樣。
更有人長偃一遊後,回鄉做出了更精美的作品,半句不提自己的努力,死活把功勞壓陸子安身上。
好好的一件事,吹得跟神話故事一樣。
而陸子安呢,他整個跟忘了“正事”一般,天天到處遊蕩。
陸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要不是陸爸死死攔着,她都想去幫着把東西送去北亰!
“你說這死孩子,怎麼就這麼不着急呢?”
陸爸保持沉默,這可正宗的是那啥,皇帝不急……咳咳咳!
沒有人知道陸子安到底是在等什麼,直到這天,馥安省電視臺黃金檔突然延遲了電視劇的播放。
取而代之的,是一則廣告。
那一天,長偃步行街人頭攢動,擁擠的長街熱鬧非凡。
一道琴音破空而來,劃開了喧囂,銳利而霸道地直擊心房。
熟悉,且陌生。
所有人擡頭望去,看到整條街的所有LED屏全都統一了。
畫面清新淡雅,一條河流安靜地流淌,淡淡的墨色暈染成一本書的形狀。
墨跡隨着河水而漸淡,那本書逐漸浮出水面。
古樸的包裝,凌厲的字跡,瞬間便擷住了所有人的心。
《華夏百工》
誰這麼大口氣,竟敢代表華夏百工?
百工?
是他們想的那個百工嗎?
所有人心底都充滿疑惑,但畫面卻未曾停頓,在衆人或好奇、或疑惑、或期待的眼神裡,那本書緩緩翻開。
明明無聲,但衆人卻彷彿聽到了厚重大門緩緩打開的吱嘎聲響。
書上碧波盪漾,緩緩呈現出清雋的字跡。
讓他們驚訝的是,那些字只是稍顯即逝,彷彿真的隨着流水被沖刷走了一般。
可是那本書上,卻慢慢浮現出一些製作的畫面。
先是材料,再是工具,然後便是操作的一雙手。
書爲臺,墨爲工。
剛開始墨跡極淡,動作也很慢,清晰到讓人甚至能看到那雙手上粗糙的裂紋。
但隨着流水的加快,動作也越來越快。
刻刀產生了大量的木屑,但又馬上化爲墨水被沖走。
一張牛皮出現在畫面裡,就這麼跟着流水而晃動,彷彿有人真的握着它在認真清洗一般。
半成品越堆越多,水中有了一輪烈日的倒影。
烈日慢慢變爲明月,隨着流水散發着盈白的光。
那雙手將所有材料歸攏,先是組裝,然後箍緊,再然後是搬起兩個圓石,在牛皮上進行着滾動。
進行到這一步,不少人已經認了出來,失聲驚呼:“鼓?這不是陸大師的那個視頻……”
但是這廣告卻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當整個鼓製作完成後,其他所有材料迅速化爲墨跡隨着流水消失。
那雙手握起鼓槌,用力一揮!
咚!咚!咚!咚!
振聾發聵的聲響,不少人都變了神色,彷彿那不是在擊鼓,而是有人用力地擊打在他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