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師,這是已經做好了嗎?”節目組衆人疑惑地看着他。
陸子安微微一笑:“不,這還只是半成品。”
半成品?
面對節目組衆人不解的目光,陸子安微微一笑:“沒有組裝好之前,是看不出什麼的,沒關係,封箱吧。”
組裝?
節目組的隊長有點看不懂了,他躊躇了一秒,有些忐忑地道:“大,大師,我能否拿一塊看一下?”
嗯?
一邊淨手的陸子安一邊掃了他一眼,失笑道:“可以啊。”
【跪求這位帥哥拿過來我們一起觀賞!】
【求求求求求求求!】
【爸爸!拿過來啊啊啊!】
衆人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紛紛哀嚎着。
那隊長根本沒看到,自然沒理他們。
這些天都是應軒負責的直播間,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走過去偷偷拿起一塊,放到了屏幕前。
美。
極美。
如果說玉樓是因爲整體的結構而揚名,那麼這塊玉雕便是因爲它本身的精湛工藝而華貴。
縱觀古今玉器,一件好的作品,離不開料、工、藝三方面的要素。
其中,料和工是可以用客觀標準去衡量的,如玉質、大小都決定了它的價值。
而藝則較爲抽象,考究的是玉雕師的文化素養和精神層面的昇華。
而陸子安這件作品,哪怕只是這般放在屏幕前,也美得令人怦然心動。
論料它是上品;論工它是上上品;
論藝……
它是頂級的極品!
它乍看之下是靜止的,中間一條深深的凹槽,貫穿了整塊玉,兩邊刻有繁複的花紋樣式。
然而仔細觀賞,卻在靜穆中看到了靈動,於呆板中看到了靈氣。
當你的目光隨着那雲紋前行,會產生一種錯覺,好像這四周的雲都在遊動。
玉雕講究靈動之趣,動是生命的象徵,靈動中彰顯玉雕之靈魂。
這玉雕上雖然雕刻的是雲,人們卻彷彿能透過這起伏的雲層,看到下面遊動的龍!
這是錯覺吧?
這一定是錯覺。
隊長這時才發現應軒的小動作,連忙走了過來低聲道:“小應先生,這個不能直播的……”
還沒上過晚會呢,直接播出來了可怎麼好。
到時影響了節目效果就麻煩大了。
“哦哦,好的。”應軒連忙將玉放了回去,看着他們封箱。
其實這多此一舉嘛,他師父都直播幾天了。
多播一下又不會怎麼樣,反正是半成品。
【我奇怪的是,大師這是去表演啥?】
【聽說是……樂曲?玉能唱歌嗎?要是弄個玉蕭玉笛子我還信一下。】
【螞蟻也能唱啊,舉個栗子:一隻螞蟻迷路了,問另一隻“你都如何回蟻窩”,另一隻螞蟻:帶着笑或是很沉默?】
【唐僧收服白龍馬之後,白龍馬順服地讓唐僧騎上來:“你當我師傅,跨吧”。唐僧愣了愣:誇張只因我很怕?】
【哪吒遇見了孫悟空,挑釁地對他說:“降妖問問你敢不敢?”孫悟空:像你說過那樣的愛我?】
【大禹的老婆也會唱!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當他第四次路過家門的時候……】
【他的妻子在家門口望着他的背影,含着眼淚唱“那些年錯過的大禹,那些年錯過的愛情……”】
【你們……真特麼的都是人才啊……】
被這些人打亂了思緒,一不留神帶溝裡了的第一個提問者風中凌亂:我最初是想問啥來着?
將東西全都封好,衆人就準備出發了。
專機。
剛拉開門,婁主任帶着付旭他們站在門口。
“陸大師……”婁主任一臉不捨,掃了眼他身後的陣仗,頗爲遺憾地道:“您這就要走了啊……”
博覽會第一天他忙得不可開交,原想着陸安會留在這裡好幾天,所以也沒刻意安排。
想着等第二天帶他好好逛逛,再一起聊聊關於敦煌的發展,卻沒想到後面陸子安連門都不出了……
聽說他在創作,婁主任也不敢打擾,只能每天都過來瞧瞧。
陸子安睡眠不足,但是精神倒還算不錯,聞言也只是淡然地點點頭:“是,明天元宵了,今天得趕去北亰……”
“真的很抱歉……關於博覽會第一天的時候,聽說您……”
這就是在說當時他和錢老一行沒能進去的事了,過後他一直在後悔,當時沒能多留個心眼,留條通道讓他們進去也是好的呀。
陸子安是真沒把這事放心上,擺擺手:“沒事,我後面帶着小軒進去看了,挺好的,佈置得很不錯。”
咦?
這是被誇了嗎?
陸大師誇他們了!
衆人心裡的緊張散去,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似乎是被這種愉快的情緒所感染,付旭鼓起勇氣上前一步:“對不起,陸大師,我看到了您讓應先生送來的漆料……是我錯了!”
天知道,當他們看到那漆料的時候,真的,所有言語都不足以陳述他們的感動。
他們曾經做過無數種嘗試,想要將調製的顏料時限再延長一點,再長一點。
也有人試過天然礦物顏料,但是無一例外的是,根本無法融合。
那些雖然說是顏料,但到底還是礦物。
打磨得再細,它也還是有顆粒感的。
想要將其與顏料融合在一起,就得加上膠,但是經過無數次嘗試,都是失敗的。
而陸子安卻獨闢蹊徑,將礦物顏料加進了漆料之中……
他們這兩天有將其投入使用,最終的成果,可以說是近年來最滿意的作品。
付旭不禁心潮澎湃,一剎那間,師父給他的囑託、曾經互相扶持的隊友,一一浮現在眼前。
有了這漆料,他們將省去很多繁複工作,避免了一次一次修補,這對壁畫的保存也是有極大的幫助的。
他的心裡像開了鍋的沸水怎麼也不能平靜:“陸大師,您是敦煌的貴人!是我的恩人!我爲當時對您的不敬,表示深深的抱歉!對不起!”
他猛地彎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久久不願意站直身體。
站在他身後的衆人都淚盈於睫,他們的心充斥着激情,眼裡閃耀出歡樂的火花。
這一天,他們等得太久,太久了……
陸子安這纔想起那件事情,慨然一笑:“小事而已,不必在意。”
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這般胸襟當真是無比吸粉!
果然是無雙公子,公子世無雙!
連付旭都眼睛晶亮地看着他:自師傅過後,他真是從未像現在這般敬佩過一個人!
婁主任一路帶人送到機場,想了一路,最終還是很艱難地開了口:“陸大師……關於壁畫,我看了您的那幅飛天小像……真的,這是我見過的還原度最高的畫像……我……”
“嗯?”陸子安略帶詫異地掃了他一眼,想了想,明白了:“婁主任你是想讓我幫忙繪畫?”
“可以嗎?”婁主任又驚又喜,眼睛驀地亮了。
陸子安想了想,倒也沒多猶豫:“可以啊,你把需要繪製的壁畫拍給我吧,我這次離開,近期肯定沒有時間過來了,包括尺寸要求你也一併給我,關於漆料我過後會安排人給你們送貨的。”
“好好好,好好。”婁主任連連點頭,內心的激動根本無從掩飾。
付旭說陸大師是他的恩人?
不,陸大師是莫高窟的恩人!
直到坐上飛機,應軒才偷偷遞了一個大大的EMS給他:“嘻嘻,師父,這是師孃寄來的。”
師孃?
陸子安指尖微頓,掃了他一眼,伸手拿過快遞。
薄薄的,很輕,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什麼。
這小妮子……
陸子安挑了挑眉,直接拆開。
一條薄薄的、上面什麼都沒有的白色絲帕,就這樣滑了出來。
應軒一張臉都皺成了一團,不敢置信地看着纏在陸子安指間的絲帕:“她,她搞這麼麻煩,就爲了寄條絲帕?”
要是可以罵,他真的想罵人了:腦子有坑吧?
虧他這幾天還小心翼翼的,天天藏得可嚴實,生怕弄壞了。
“還,還說什麼特別貴重……”
生氣,氣哼哼!
“本來就很貴重啊。”陸子安瞥了他一眼,將絲帕纏在指尖把玩了一下。
柔而滑的絲綢,彷彿是曼曼冰涼而滑膩的肌膚……
那個眼神,很明顯。
應軒感覺受到了暴擊,小心翼翼地道:“這個……”
他指了指絲帕:“師父,它哪裡貴重?”
最多不超過五百塊!這價是極限了!
擱他看十塊錢路邊就能買一打!
陸子安脣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橫也絲來豎也絲……”
不寫情詞不寫詩,
一方素帕寄心知。
心知拿了顛倒看,
橫也絲來豎也絲,
這般心事有誰知。
一方素絲帕,寄給知心人。
然後他握緊絲帕,小心地疊好放進口袋:“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
“……”
應軒咬着小手帕縮角落哭去了:秀恩愛的都得……
抵達北亰的時候,天色已然全黑。
但是接機的人卻一點都不少,甚至有許多人還是早早就等在了這邊。
這排場,比流量明星都一點不差。
導演更是親自來了,迫不及待地道:“陸大師,我給您訂了飯菜,我的意思是您先吃飯,我先帶作品過去佈置,您看可以嗎?”
陸子安自然也知道,這事已經不能再拖了,當機立斷地道:“不必了,我一起過去吧。”
見他不解,陸子安只得進一步解釋道:“我不過去的話,你們裝不起來的。”
還要組裝的?
導演更加奇怪了,驚疑不定地道:“是……和《月魄》一樣的嗎?”
建築?那怎麼搬上舞臺?
總不能來篇品評玉雕如何如何神奇吧?
這位陸大師到底知不知道晚會是幹嘛的啊?
讓他上晚會,不是讓他把晚會當宣傳舞臺表現自己的技藝好嗎?
節目節目!注重的是演出效果!
這是搞嘛啊啊啊?
導演內心無比絕望:感覺自己的導演生涯就止步於此了。
陸子安略一思忖,搖了搖頭:“有相似的結構,但完全不一樣——這是一組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