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老,緣分的事兒,誰說得準呢。有時候,它就有那麼巧。小悅跟城城也認識好幾年了,他們對彼此足夠了解。這日積月累的,感情也夠深了。”
“如今走到一起,算是水到渠成。”蘇漪自然是幫着可憐的侄子說話。
“這兩個孩子都是穩重可靠的,您完全不必懷疑他們弄虛作假。”蘇漪又說:“若您還是不信,且看他們以後。”
“我覺得這兩個孩子有緣,哪怕兜兜轉轉一圈,最後也總是會在一起。”
聽蘇漪這麼說,城城和高悅都有些不自然地紅了臉。
費老眨眨眼睛,覺得兩個小年輕在害羞。看向城城他們的眼神,溫和了許多。
他不再說什麼,慢悠悠地站起來,衝城城招手:“乖徒兒,你來扶爲師出去轉轉。我今天晚飯吃得有些多了,得出去溜一圈消消食。”
“小悅,你也來。咱們也好久沒見了。你跟城城在米國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在那邊待得還習慣嗎?有沒有經常出去參加同學和朋友舉辦的趴體……你跟我這個老頭子說說,回頭我那些老朋友和周圍的街坊問起來,我纔好回覆他們。”
“好的。”高悅走到費老另一邊,半扶着他出去散(炫)步(耀)了。
他們走後,蘇漪纔跟肖義說:“費老好像真信了。他還挺高興。”
“嗯。媳婦,聽你這意思,城城跟高悅現在還沒有真交往?”
“暫時還不是。不過用不了多久,肯定會成真的。你看他們配合得多好?多有默契?而且兩人之間的氛圍越來越甜蜜。說不定明年我們就能喝到他們的喜酒。我覺得城城和高悅最配了。”
“可是我聽說高悅那個媽,可不是省油的燈。”
“這不怕。咱們家和城城的條件這麼好,高悅她媽這種慣常踩低捧高的,在我們面前,絕對殷勤備至。她還怕損失了城城這個金龜婿呢。對付這種人,咱們都有經驗。我覺得她構不成什麼威脅。”
“有經驗是一回事,看着不舒服,又是另一回事。”
“又不是讓你跟他們住一個屋檐下,天天擡頭不見低頭見,有什麼不舒服的?城城都沒覺得不舒服呢。”
“好吧。我不管了。隨他們去。”肖義無比嫺熟地拉住蘇漪的小手,問:“媳婦,咱們幾時出發?要不正月初十後,等孩子們都走了,我們也動身?”
“我都想好了,咱們先從京市出發,沿海南下,然後繞去西南,西北,最後去東北滑雪,看冰雕,住冰屋。”
“看完冰雕,就飛到澳洲或者歐洲,一個小鎮一個小鎮地走,體驗當地的風俗民情,嚐嚐特色美食,拍一些照片。”
“以後老了,躺在牀上動不了了,光看照片回憶,也不會覺得日子無聊,暗淡得過不下去。”
“你覺得我這安排怎麼樣?如果你有別的想法,可以跟我說。咱們都可以商量的。”
“肖大哥,要不我們先從歐洲或者北美洲開始遊,然後遊澳洲,從澳洲坐遊輪去北極看極光和企鵝,坐雪橇。最後遊亞洲。非洲那邊條件太艱苦,傳染病盛行,咱們兩把老骨頭,還是別去了。”
“那南美洲和大洋洲呢?也不遊了?北極還去不去?”
“這個看情況。如果到時咱們精力跟得上,資金充足,就去。”
“嗯。好吧。”肖義跟蘇漪說,“回頭我讓大寶小寶他們想辦法給我們找兩三個退役特種兵隨行。”
肖義坐在太師椅上,他讓蘇漪坐他懷裡:“人在外行走,安全最重要。我們有可能去到窮鄉僻壤,或者民風彪悍、山匪惡霸橫行的地方。身邊最好有保鏢。”
“我們有那個錢請人嗎?”蘇漪比較擔心這個,“請兩三個保鏢的話,一年下來,可是一比大花銷。”
“尤其是我們還一直在外面跑,車旅費、伙食費、住宿費什麼的,加起來,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咱們的經費夠嗎?”
“我們出行時,可以避開那些民風不好的地方,專門挑人多的城鎮和大都市走。這樣不要保鏢也沒問題。”
肖義告訴她:“夠的。請保鏢的錢可不能省。小蘇,你怎麼這麼天真?你以爲城鎮和大都市就沒有流氓地痞和壞蛋啦?有時候,大都市還更危險。”
“好吧。都聽你的。”蘇漪知道他們不缺錢後,便放心了。她可不喜歡窮遊。
主要是現在她和肖義都不年輕了。窮遊的話,兩人的身體吃不消。
他們這把年紀出行,當然是希望能吃好、喝好、住好,滿足這三個好後,才能玩好。
……
蘇漪和肖義在臥室裡討論出行的準備事宜,興致勃勃商量具體的旅行路線時,費老正帶着城城和高悅圍着京市主城區轉圈。
今晚的費老,情緒格外高漲,心情好到逢人就笑,精力更是特別充沛,他決定要沿着主城區,走上三個小時左右,才讓肖義開車出來接他們回家。
低於三個小時的腳程,都不夠他發揮的。
費老逢人就喜氣洋洋地跟人說,他身邊這兩個年輕人是情侶,詳細地跟人介紹他們倆怎麼怎麼優秀——都是國外頂尖大學的高材生,等過兩年歸國,那都是建設祖國的人才。
最重要的是,這兩個如此拔尖的年輕人才,是他的徒弟和徒弟媳婦!
——這纔是他前面費勁口舌做鋪墊的重點!
“哎喲喂,費老您可真有福!徒弟和徒弟媳婦都這麼出色!等他們學成回來,您可就要享福啦!”
“真羨慕您!瞧您這徒弟和徒弟媳婦長得跟天上的神仙似的,俊得不似凡人。每天看着他們,飯都能多吃兩碗!”
“你這俗人,除了吃的,還能想到什麼?!費老,您可幸福了,經常對着小肖和小高,心情都能變好。”
“費老,小肖他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呢?預備幾時要娃?等他們生了娃,您一定要請我們去吃滿月酒,經常讓人把娃抱出來,讓我們見見。他們長得這麼好看,生出來的娃,絕對比觀音座前的童子還玉雪可愛。”
“是呢!費老,您可得督促他們,儘快把證扯了,娃生了,我瞧小肖和小高也不年輕了,現在讀大學,也不影響扯證。”
“沒錯,我侄女就是大二的時候結的婚,大三就生了個胖小子,她夫家那邊的公公婆婆可滿意她了!所以說,小高,你別嫌嬸子囉嗦。這女人最重要的,還是嫁給一個好男人,生個男娃傍身。這樣,才能在夫家立足腳跟,挺直腰板做人……”
城城聽到這兒,實在沒法保持沉默了:“誰說女人必須靠男人和兒子才能挺直腰板做人?這都什麼時代了,嬸子你們怎麼還在鼓吹這些荒謬的言論?”
“多少女性不靠男人,也不靠兒子,單憑自身,照樣能闖出一片天!我就不和你們說米國有多少女同志,在商界和政界獲得的成就,能讓一幫大老爺們汗顏。就是咱們國家……”
城城細數了一大堆優秀女性的事蹟,把那些大媽大嬸、老頭老太說得心服口服。
最後,他握着高悅的手說:“以後我跟小悅結婚,不管她生兒生女,我都一樣疼愛。”
“我更希望她能給我生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兒。那我可真是別無所求了。”
高悅:……這個人,忽的講這些作甚?他們不是在做戲嗎?
嗯哼,說得好像她會給他生兒育女似的。美得他!
高悅臉熱地躲到城城身後,避開那些街坊們羨慕的目光,她被人看得不自在,也不想再聽城城扯什麼生兒生女。
“我們在這裡待得夠久了,是不是該走啦?”
費老知道她臉皮薄,笑着跟一羣熟人告別,款款前行,繼續去下個公園宣揚他又聰明又厲害的徒弟和徒弟媳婦。
高悅這一晚,走了許多路,走得她腳板心發疼,小腿又酸又脹,都快對走路產生心裡陰影。
十點半,肖義開車把她送回高家小區外,讓城城送她上樓。
倆人獨處時,高悅同城城說:“明天我們還要像今天這樣出去走嗎?我的腳怕是走不動了。腳板心起了泡。”
“不用。今天老師高興,才帶我們出去轉。他其實比我們還累。今兒這一大圈走下來,他回家怕是要養一週左右,才能恢復精神。”
“小悅,辛苦你了。對了,今天都沒來得及帶你去我的書房選報酬,你明天來選嗎?”
高悅邊打呵欠邊說:“明天不成。我得在家休息。後天吧。後天你什麼時間方便?”
“隨時都行。拖你的福,我現在不用出門相親,一身輕鬆,時間充足。歡迎你隨時找我。以後你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儘管
開口。我一定爲你兩肋插刀。”
“用不着兩肋插刀這麼誇張。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放心,真需要你幫忙,我絕不跟你客氣。”
“嗯。那我走了。”
“等等。城城,你今天跟那些街坊說什麼生兒生女的話,以後能不能不說啊?我聽着很尷尬的。本來我們就是假情侶,你那麼說,好像我們真在處對象。我都不好意思聽。”
“這有什麼!”城城說:“小悅,你得慢慢習慣。現在大家都不知道我們在做戲。咱們必須要演得逼真,全情投入。”
“不然露餡了,把老師他們氣出個好歹,我可就罪過大了。到時就算老師不打我,我叔和嬸兒也不會輕饒我。”
“好吧。我努力配合你。”高悅心裡不無隱憂:一直這麼逼真地演下去,他們真的不會產生錯覺嗎?
城城會不會混淆真假的界限她不知道,她覺得自己一定會。
今晚他當衆說自己更愛女孩兒,女性一樣可以很優秀,甚至比大多數男性更優秀,她就有些心動。
高悅父母有點重男輕女,她從小在這種家庭長大,沒有享受過什麼特別的優待和呵護,她父母一直給她灌輸凡事以弟弟爲先、男貴女賤的觀念。
從前的她很不自信,如果不是後來讀高中,跟父母分開,被外公和表哥開導,慢慢擺正了心態,愈發用功學習,希望自己不辜負他們的期望,絕對不會有今日自信出色的她。
她出國留學的錢,還是她外公給的。
當初她父母,是不同意她出國的。她去米國前,還跟家裡人大吵了一頓。
如果不是外公全力支持她出國深造,她現在怕是已經被她爸媽塞進廠子,掙錢給她弟弟買車、買電視機娶媳婦,根本不會有在國外長見識的機會。
“你快回去休息。我看你進門了再走。”
“我送送你。”高悅站在門外,沒動。
“用不着。聽話,已經很晚了,你一個漂亮女孩,還是別在外面逗留。我又不是不認識路。”
“嗯。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晚安。”
“晚安。”高悅進門後,背靠着門板,在寂靜的黑夜裡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咚咚咚,一聲比一聲急促。
配合城城演戲,比她想象中要難。
天天對着那樣溫柔體貼、尊重女性、格外有紳士風度,還對她深情款款的他,她要不動心,真的很難。
他演戲時殺傷力都這麼大,真跟人談起戀愛,怕是更叫人無力抵抗。
此刻,高悅由衷地佩服琳達。她跟這樣的城城談了幾個月的戀愛,竟然捨得跟他分手!要是她,肯定不捨得。
城城送完高悅回到車裡,聽到肖義說:“你做起戲來,倒是滴水不漏。比我當初糊弄你爺爺還厲害。”
“費老就帶你們出去溜達了一圈,便完全打消了懷疑的念頭。剛纔我送他回房睡覺,他跟我說,特別滿意你找的這個對象。讓我催催你們,早點把證扯了,早點生娃。你做什麼了?讓他倒戈得這麼快?”
“叔,你都知道啦?是嬸兒跟你說的?”
“不用她說,我閉着眼都能猜到。你叔我可是當過好些年的公安,這點看人看事的眼光,還是有的。”
“喔。其實我也沒做什麼。”
有些事,有些話,當時沒覺得什麼,現在回想起來,今晚,他確實入戲太深了。他都不好意思提。
“不說算了。回頭我問費老。城城,你老實和我說,你跟高悅,真的只是做戲?”
“別急着否認!我和你嬸兒都覺得,你們假戲真做的可能性很大。要是你們真在一起了,明年有沒有結婚的打算?”
“我跟你嬸兒明年開始,要在外面到處旅遊。如果你們明年不結婚,等我們走遠了,可能趕不回來吃你們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