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凌晨六點，蘇漪摸黑起來，打開屋裡的電燈，開始收拾行囊。今天他們一家要去省城和董家人團年。
蘇漪和肖義臥室的對面，老爺子正在叫城城起來。
清晨氣溫很低，零下三四度的樣子，空氣溼冷，冷風刺骨，城城有起牀困難症，老爺子哄叫了他半天，小傢伙都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
後來被吵煩了，乾脆整個人縮進被窩，假裝聽不到老爺子的呼喊，繼續矇頭大睡。
小傢伙覺得悶，還偷偷留了條縫，以供呼吸新鮮空氣。
蘇漪聽到老爺子氣笑了，他拿城城沒法子，便讓他繼續睡，自己先收拾着。
肖義在蘇漪起牀後，也跟着起來，他讓蘇漪坐在火盆子旁邊烤手，口頭指揮他行動。蘇漪說怎麼弄，他就照辦。
蘇漪坐不住，想着去省城要開四個多小時的車，便去廚房升火，做一些吃食，帶着路上吃。
因爲養殖場的貨車師傅前幾天回家過年了，這次去省城，蘇漪打算自己開車。好在她早有準備，之前和貨車師傅跑車送貨時，便假裝不會開車，讓師傅教她。不那麼忙時，自己試着開過十幾次，就開得很穩，只是速度慢些。
其實她可以開得很快的，只是蘇漪一次性不敢暴露太多“天賦”，怕嚇到別人。
就她那每小時開四十公里左右的慢車速，都讓貨車師傅大爲讚歎，說她天生就是開車的料！
大丫、英子、劉大偉他們，更是覺得蘇漪就是傳說中的天才，碰幾次車，就能把車開得溜順，實在太叫人敬佩了！
同跟着貨車師傅學開車的嚴二，被蘇漪完虐。同天才司機蘇相比，他簡直愚鈍不堪。
兩人一樣跟着師傅學習，嚴二碰車的時候還更多些，可他到現在，都只敢在筆直的大道上開二十碼，轉彎、倒車什麼的，還很不熟練，人多些，他都不太敢開。
蘇漪現在已經代替最先教他們開車的師傅，成了嚴二的教練。平時兩人一清閒，養殖場也不用運貨，蘇漪就開車載嚴二去城郊工廠區練車。
那邊的路比較寬敞，避開早中晚上下班高峰期，路上也沒什麼行人，很適合新手練車。
……
昨天肖義騎自行車載蘇漪去養殖場提車，被蘇漪連人帶車載回清水巷外面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也屬於那種沒有開車天賦的人。
以前局裡有老司機教過他、高耀、潘公子和小鄒公安開車，潘公子和小鄒公安很快就學會了，只是潘公子開車很快很飄，大家坐他的車，命都能被嚇掉半條，坐十次吐十次。
後來，大家都不敢讓潘公子碰車，都是叫比較穩重的小鄒公安開車。
肖義和高耀被老師傅罵是不開竅的木頭，教了他們快一個月，小鄒公安和潘公子都能開車出城轉悠了，他們兩個連發動車子都困難，路上要是遇上人，兩人遠遠的就開始踩剎車，踩的還是急剎，半天都不敢動的。
天一黑，這對難兄難弟坐駕駛座上，便手抖腳顫，愈發不敢開車，被逼着上路吧，能把車開溝裡、田裡去。
肖義向來自詡聰明，活這麼大，也就在學開車上栽了個大跟頭，那段跟着老師傅學開車的黑暗記憶，現在還偶爾出現在他的噩夢中，叫他悚然驚醒。
直到如今，他都不敢回憶那位教他開車的老師傅暴躁懟他的臉。
在肖義的印象中，這位老師傅，是比惡鬼還可怕的存在。
而貨車，則好比那個難於上青天的蜀道，他是拿它徹底沒轍的。
可被他視爲洪水猛獸的貨車，到他媳婦手裡，就成了聽話的交通工具。
看蘇漪嫺熟地避開行人，一路輕鬆地把車開回清水巷外面，肖義的三觀，有崩壞的跡象。誰說女人開不好車的，叫他來瞧瞧他媳婦！
他媳婦未免太厲害、太聰慧、太能幹、太酷帥了！
肖義很想爲蘇漪獻上他的膝蓋。
……
一家人去省城的路上，肖義看蘇漪把車開得比許多老司機還好，徹底服了她，特別崇拜蘇漪。
本打算一輩子不碰貨車的肖義，雙目放光地問蘇漪：“媳婦，你能不能教教我？”
“可以啊。”蘇漪還不知道肖義在開車一事上，有多麼的不開竅，“不過得等我們從省城回來，就……初五以後吧。嚴二哥跟我約好，初六開始，我每天教他開車。他再練習個把月，大概就能獨自上路了……”
“這樣啊。可我沒有基礎，跟他一起學，會不會不合適？”肖義知道自己一碰車，便會表現得十分愚蠢笨拙。他不想和嚴二一起學，當着蘇漪的面兒，叫他取笑。
這樣多沒面子啊。
要丟臉，只丟給媳婦一個人看就好。——死要面子的肖公安如是想。
蘇漪沒有多想，“怎麼會。肖大哥你這麼厲害，肯定很快就能學會。我這麼笨，也沒碰幾次，就能開了。”
她對肖義非常自信。她老公可是智計過人的人民公安，連最狡猾的犯罪分子，都逃不出他的手心。區區一輛操作簡單的手動貨車，還能難倒他不成？又不是有幾百個按鍵，操作極其複雜的機甲。
老爺子抱着城城坐靠窗的位置，聽到肖義和蘇漪的談話，捂着嘴偷笑。自己兒子是什麼樣子，他還不知道。
肖義可是正宗的學車超超超困難戶！當年蠢笨到差點氣死公安局的老司機。
“爸，別笑了。”肖義臉上彷彿被人抹了鍋灰，黑黝黝的。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城城很天真地問老爺子：“爺爺，你笑啥？說給城城聽嘛，我想知道。”
“是啊。爸，有什麼開心的事兒，和我們分享分享。”蘇漪目光盯着前方，分心問老爺子。她也挺好奇的。
老爺子吃吃笑道：“也沒啥。就是想到當年阿義跟人學開車那會兒，哈哈，你們不知道，這小子……”
肖義：預感果然應驗。這臉，怕是要丟到太平洋去。他感覺自己以後在蘇漪面前，都沒法擡起頭來。
他將蘇漪親手給他織的高齡毛衣的領子拉起來，圍住半邊臉，閉目裝睡。他沒法坦然面對自己的黑歷史。
蘇漪聽老爺子說完，笑得停不下來。
肖義手按住額頭，遮住眼睛，掩耳盜鈴：“小蘇，別笑了。你還在開車呢。注意腳下，別把油門踩死了。”
“哦。嘻嘻嘻……”蘇漪的眼睛彎彎，像弧形很好看的半月牙，肖義透過指縫，着迷地盯着她看。
自己的糗事能博美人媳婦一笑，也算“物盡其用”了。
城城對肖義比羞羞臉：“叔叔，你真沒用！嬸嬸可比你厲害多了！哎，你再這樣下去，以後在嬸嬸面前，還怎麼擡得起頭來？”
“嚴叔叔學了幾個月的車，都開不好，被嬸嬸比下去，齊老師可嫌棄他了。叔叔你連嚴叔叔都不如……嘖嘖。”
“鬼精靈，安靜！”肖義氣鼓鼓對城城說：“小子，你等着瞧吧。我還真要把車學會了！”
“媳婦，以後你慢慢教我啊。我有點笨，你要對我耐心，溫柔點。”肖義破罐子破摔，當着老父親和小侄子的面，臭不要臉地跟蘇漪撒嬌。
老爺子叫他噁心得差點吐出來，馬上讓城城給他講故事，不想搭理那個幼稚鬼厚臉皮兒子。
蘇漪倒是很吃他這套，“嗯。保管把你教會！”
直播間裡的觀衆：這簡直是驚天大消息！肖公安到底笨到什麼程度啊？連臺老式貨車都沒法搞定。他們主播這麼單蠢弱智的女子，也是會開飛艇和機甲的。
肖公安連主播都不如。這夫綱，可怎麼振得起來喔？
他們主播這是大智若愚吧，找了個肖公安這樣平時很聰明，偶爾犯蠢犯傻的老公，日子多有趣啊！
說到犯蠢，肖公安回來兩三天了，都沒問過主播當初半夜把他忽悠去救嚴二的事兒。
他這是忘記了？還是打算靜靜觀察主播一段時間，等掌握證據了，再發難，叫主播猝不及防？
林家大哥：‘主播，我總感覺你男人在憋大招，你要小心了。’
野生肉：‘同感。肖哥哥至今沒有提起之前嚴二遇襲時主播的怪異表現，讓我有些不安。@主播，長點心眼吧，以後警醒些，別叫你老公抓住你的小辮子。我可不想你被主腦強制遣返，不然以後，我們上直播吐槽誰啊？’
我是黑客：‘咱們羣主表達關心的方式還真是彆扭，更蠢萌可愛的主播，你好歹也是做過幾次直播的人，以前做直播，遇上更機智、更狡猾的人，你都沒暴露自己。可別在肖公安這兒遭遇滑鐵盧，葬送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漪在我心男神：‘我覺得主播自己心裡肯定也有數的。她平時在小事上迷迷糊糊，大事上可是警醒的很，沒出過什麼岔子。我相信主播早有應對之策。話說，主播，我一週前在你這兒下了一隻小乳豬的單，你什麼時候給我發貨啊？我女票還等着我給她做烤乳豬吃呢。’
蘇漪一心三用，要開車，要和肖義、老爺子和城城聊天，還要回復觀衆。
蘇漪：‘@漪在我心男神，這位顧客，請耐心等待。最近沒法發貨，要等正月初十以後去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給你發打賞後臺的乳豬，現在就能發貨。’
漪在我心：‘大大，我們不急的。我就想吃大大你們自己餵養的土生土長的地球乳豬，我男票那裡，我會跟他說的。明天就是除夕了，提前祝大大除夕快樂！’
青花瓷：‘話說，大大，除夕有沒有特別節目啊？謝絕直播做美食，吃美食。給咱們來點有創意的節目唄。’
年代迷11：‘我看歷史書上有寫，這時期的華國人過年，條件好的，會放鞭炮、貼對聯、粘桃符、吃湯圓和大魚大肉、一家人聚一起守歲……感覺挺有意思。@主播，你們好像還沒買菸花和鞭炮，別忘了啊。’
蘇漪：‘@年代迷11，我姑有買。親如果有興趣，歡迎明晚來圍觀我們放煙花爆竹。@青花瓷，抱歉，要讓親失望了，我們地球人很無聊的，玩不出什麼新意和創意。別人怎麼過年，我們也怎麼過。’
漪大最帥：‘大大，你不能這樣。雖然主腦把你的身體改成了地球人。可你本質上還是咱們星際人……這樣吧，我給大大提供一個點子，聽說大大你這次帶了很多肉去，明天要炸肉圓子和酥肉，弄個抽獎唄，隨機抽十名幸運觀衆，送酥肉和炸肉丸。’
路人飄過：‘這個可以有！’
蘇漪一生黑：‘抽我！抽我！抽我！重要的事說三遍。’
……
蘇漪甜蜜又苦惱地微笑：‘你們這樣，是在給我挖坑啊。我們家肖公安最近很黏我，盯我盯得有些緊，你們這不是讓我主動暴露自己嗎？抽獎還是等以後吧。’
發完彈幕，蘇漪怕被失望又憤怒的觀衆用彈幕淹死，趕緊退出直播間。
肖義狐疑地瞄蘇漪：“媳婦，你剛纔在笑什麼？明明城城說的故事很無聊，一點都不好笑。”
蘇漪：“我們的笑點不一樣，我覺得挺有趣的。”
城城登時振奮了，小傢伙明晃晃飛了個大白眼給打擊他的肖義，同蘇漪說：“還是嬸嬸懂得欣賞。”
他叔叔真是枯燥無趣得沒救了，還沒有常識，不懂教育。不知道像他這樣敏感的小孩子，是需要更多的鼓勵、關懷和讚美的？
小傢伙老氣橫秋同肖義說：“叔叔，我建議你多和齊老師聊聊教育，跟她學習一下，怎麼教導、引導和培養孩子。”
肖義、蘇漪和老爺子：……這孩子在說啥？
“我已經長大懂事了，還很自信和堅強，你打擊我，不會對我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可我未來的弟弟妹妹，就說不一定了。爲了他們，叔叔你絕不能放棄，更不能鬆懈學習。俗話說，活到老，學到老……”
蘇漪和老爺子：噗！咱們城城不愧是老師常誇的小天才，懂的真多。家裡和圖書館的那些書，可沒有白看。
肖義：……城城越長越不可愛了。這小子從哪兒學的這些？好像挺有道理……等等！肖義，你不能被個毛孩子牽着鼻子走！
“小東西，你要給我說教，還早了點。還是接着講你最新編的故事吧。”
蘇漪哼了哼，“我覺得城城說的很有道理。有智不在年高。肖大哥，你不能因爲孩子年紀小，就輕視他。咱們城城最近常去書店，還常跟巧巧和濤濤爸去圖書館借書回來看，他懂的可多了。你要虛心受教，好好向他，嗯，還有巧巧學習。巧巧在教育小孩這塊，確實很專業。”
肖義：……
老爺子也說：“沒錯。你自己不懂，還不準城城懂了？我看你白活了這麼多年，連個孩子都比不上！小子，你還有得學呢。下來端正思想，趕緊學習，爭取早日取得進步，免得以後教壞我乖孫。小蘇，你多盯着他點。”
“嗯。”蘇漪很認真地應下。她準備下來讓齊巧巧給她列一份書單，把書買回家，盯着肖義，讓他看，還得做筆記，寫讀後感。
教育孩子可是大事，不能輕忽！
肖義想哭。他感覺自己這次出差回來，經常被家人各種嫌棄。現在他老爹和媳婦還認爲他不如城城……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