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盛放,花瓣粉嫩而柔軟,慢慢的舒展開,隨微風在枝頭搖曳。
柳絲垂落,細而柔長,悠然的飄蕩在湖中,劃出一圏又一圏的漣漪。
樹芽兒嫩綠欲滴,花香沁人心脾,暖風徐徐,輕輕的撩動着髮絲。
到處都萌發着春天的氣息。
樓道里傳來腳步聲,陳靜姝收回目光。
“陳總,不好意思,剛安排了點工作。”
“沒關係,我也剛剛到!”
王永謙點點頭,打開了辦公室:“請進!”
進了門,劉秘書連忙泡茶。
兩人坐定,陳靜姝拿出一份文件,封面上寫着一行字:洪州窯青瓷(漢唐時期)燒製技藝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申請。
“洪州窯,青瓷?”王永謙努力的回憶,“豐城那個……江灣瓷器廠?”
他印象很深:就因爲這家瓷器廠,李定安被境外組織追殺,小命差點沒了。
之後因禍得福,找到了一座王府和好多寶藏,那小子還建了一座博物館……
“都是仿古瓷,與整體計劃並不衝突,所以集團計劃在廣東投產建廠外,準備在豐城再建一座分廠,專門生產青瓷。”
當然不衝突,反正都用的是李定安的技術。
“陳總,這個項目申遺應該是沒問題的,區別只在於哪一級……當然,計劃書需要領導過目,肯定還要調查研究!”
“我知道!”陳靜姝笑了笑,“如果有消息,還要麻煩王處長通知一聲!”
“當然!”
合上文件,手機“嗡嗡”的響了兩下,王永謙說了聲“抱歉”,接通電話。
“成司,對,我在部裡……李定安確定了第三處遺址的大致範圍?太好了……什麼,他直接確定了準確座標?準不準?唉,好好,我馬上上去……”
“這小子越來越給力了……”
王永謙掛斷電話,下意識的就誇:之前是一座山一座山的翻,一條河一條河的找,這次卻一步到位?
人還是在幾千裡外,他就敢把座標位置定在國境之外?
但再想想之前,這小子好像還沒失過手……
暗暗欣喜,陳靜姝端起茶杯,他才反應過來。
自己剛纔提到李定安了吧?
嗯,就是提到了……
但她怎麼不好奇一下?
“陳總,報告就先放我這裡。”
“可以!”陳靜姝站了起來,又笑了笑,“王處長應該是有事吧,那我就不打擾了!”
“成司確實讓我上去一趟,失陪!”
“您客氣!”
兩人握了握手,王永謙把陳靜姝送出了辦公室。
身影漸行漸遠,王永謙目露狐疑:乍一看,陳靜姝的表現很正常。但細一想,總覺得有那麼點不對勁?
不管了。
既便頭疼,也是李定安頭疼。
王永謙搖頭一嘆,回了辦公室……
秘書等在樓下,和陳靜姝一起出了大樓。
“姐,辦好了?”
“只是遞交了材料,等批下來,還要好長時間!”
“哦,那現在回公司?”
“直接回酒店吧!”
“好的!”
司機把車開了過來,陳靜姝坐進了後座,又拿出手機:
“媽,什麼時候去?現在就去接你……好!”
“先去酒店……”
交待了一句,陳靜姝靠着椅背,閉上了眼睛。
……
全珍歲數不大,才四十五。歲月在眼角留下了幾絲風霜的痕跡,但皮膚依舊光滑,暗示着曾經的青春美麗。
氣質溫暖而和煦,眉眼間又透着幾分堅強。
“江秀瑩總算是回來了,她再不來我就走了……于思成還在海南,等他回來後,你再代我去看一下!”
“好的!”
“徽音好像也不在?”
“嗯,出差了!”陳靜姝點頭,陪她坐進了後座,“她走的前一天,還叫我吃過飯!”
母女倆說着話,司機發動汽車,不大的功夫,就開到了國務院宿舍。
提前打過電話,江秀瑩早早的等在樓下,先和全珍抱了一下,又用力的把陳靜姝摟進了懷裡:“阿大,你個沒良心的,整整一年了,都不來看我?”
“看什麼,省得我氣你。”
“你不來我才氣!”
江秀瑩鬆開她,又往後面看了看:“就你們兩個?”
“甘玉書早開學了!”
“誰管那個死丫頭?我是說,就你們倆,男人呢?一個沒帶,兩個都沒帶?”
全珍愣了一下,瞪了她一眼,陳靜姝也愣了一下,拿出手機:“江姨,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江秀瑩擋着攝像頭,警惕的看着她:“你幹嘛?”
“我拍下來,發給於徽音,讓她看看。”
江秀瑩撲上來搶手機:“阿大,你要死啊……”
兩人鬧了一陣,三個人進了小區。
江秀瑩邊走邊問:“我上次給全珍打電話,你媽還說,你好像談朋友了,怎麼沒一起帶過來?”
“嗯……”陳靜姝想了一下,“出差了!”
“幹什麼的?”
“搞研究!”
“呀,這麼利害?”
是挺厲害的……陳靜姝心裡默默唸叨。
“全珍你見過沒有?”
“沒有,一直說很忙……徽音也有對象了是吧,在哪工作?”
“博物館,搞古董的……忙的要死,還沒什麼前途。”
陳靜姝跟在後面,撇了撇嘴。
阿姨聽到了動靜,等在門口,樓道里飄散着飯菜的香味。
“龍鳳燴……鎮江𫚔魚……呀,還有餚蹄?”全珍看了看餐桌,“太麻煩了……”
“不麻煩!”江秀瑩推着她進了門,“關鍵是我想吃!”
笑容凍在了全珍的臉上:活該阿大經常氣你……
三人換了鞋,又上了餐桌,全珍沒客氣,拿起筷子就吃:“嗯,𫚔魚味道不錯……咦,這個餚蹄好正宗?”
“正宗吧,徽音的對象做的!”
“呀,小音以後有口福了……嗯,你怎麼不吃?”
江秀瑩眨眨眼皮:“十一的時候做的,囡囡一直沒捨得吃……”
“徽音真孝順……嗯?”
全珍慢慢睜大眼睛:十一,去年?
現在是三月分……都放大半年了?
姓江的,怪不得你不吃?
她差點一筷子戳江秀瑩臉上。
“哈哈哈……嚇唬你們的啦……”江秀瑩哈哈哈的笑,拈起一片丟進嘴裡,“過年的時候秦姐去幫忙,拿過來的……好吃吧?”
“確實好吃!”
“靜姝也吃……啊?”
哪還需要勸,陳靜姝腮幫子不停的嚼,還不停的往碗裡夾。 𫚔魚,味道一般,肯定不是他做的。
餚蹄,確實很香,但還是有點差別,應該是他爸爸做的。
就說他那麼忙……
但同樣很好吃……陳靜姝吃的更快了。
秦姐又默默的切了一盤。
吃了半碗飯,江秀瑩又起身,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兩瓶酒,三隻高腳杯。
“全珍,你隨意就行……阿大,來,見個高低!”
陳靜姝搖頭:“戒了!”
“什麼?”
江秀瑩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知不知道我這酒癮怎麼來的,還不是因爲你?
可倒好……你說你戒了?
“真戒了?”
“真戒了!”
江秀瑩緊緊的盯着她:剛纔沒主意,現在仔細看,陳靜姝的氣色確實不一樣了……不,是很不一樣。
沒有了經常性失眠而留下的黑眼圈,更沒有時時皺眉而留下的擡頭紋。
眼睛清澈而又明亮,以往的陰鬱一掃而空。皮膚細嫩而又光滑,看不到半絲焦慮和憔悴的痕跡。頭髮不再像以前那樣黯然無光,而是又黑又亮,宛如綢緞……
整個人大變了樣,變的神采奕奕,容光煥發。
“藥也停了?”
陳靜姝點點頭。
“不是……這才一年……”江秀瑩猝然一頓,又恍然大悟,神情中透着幾分不可思議,“什麼樣的男人,療效這麼好?”
陳靜姝咬住了牙,又開始找手機。
“哈哈哈哈哈……不喝就不喝……”江秀瑩忙按住她的手,“我和全珍喝,你要嫌吵,就去徽音的房間裡休息!”
“我還沒吃飽,你就趕我走?”
“好,你先吃!”
陳靜姝是真不客氣,兩盤餚蹄她吃了大半,還叮囑秦姐,走的時候一定要給她再裝一點。
江秀瑩開了酒瓶,倒了兩杯。
起初,兩個人聊的還挺開心,但醉意漸濃,自然而然的聊起了以前,聊起了養父,那幾位叔叔,以及爸爸和媽媽。
說着說着,眼淚就掉下來了……
以往的時候,陳靜姝早已淚流滿面,哭成淚人,就覺得人生充滿了灰暗,看不到一絲光……
而現在,聽到這些話題的時候雖然也很傷感,但內心之中卻充滿堅定:真要泉下有知,只要我開心,就是對你們最大的安慰。
那現在呢?
見了於徽音的時候,確實很生氣。但只是生氣,並沒有焦慮、煩燥,更沒有過和悲觀、絕望有任何關係的情緒。
依舊很想給他打電話,晚上依舊能睡的着,而且很香……挺不可思議,也很神奇。
這就夠了。
心裡想着,她又笑了起來,放下筷子,起身給全珍和江秀瑩斟滿酒杯。
“陳小姐,全院長和江總估計要喝醉了,你今天就睡在徽音的房間吧!”
“好,謝謝秦姐!”
陳靜姝點點頭,推開於徽音的房門。
新搬了家,房間重新佈置過,但還是一如既往的素雅。
米白色的窗簾,淡粉的被褥和牀單,牀頭貼着一張凱蒂貓,旁邊擺着一隻皮卡丘。
呵,真幼稚!
掃了一眼,陳靜姝又轉過身。
牀的旁邊是書櫃,上下兩層都擺着書,中間那一層卻是空的。
也不能算是空的,但沒有擺書,只有三樣東西:一條圍巾,一隻已經褪了色的紙質的咖啡杯,但還能看清上面的字:水前一樹。
還有一隻古色古香的小盒子。
陳靜姝呵的笑了一聲:這兩件東西她知道,好多年前聽於徽音講過,當時也可能說起過名字,但她早忘了。
但不久前,她才知道,這兩件東西是誰的。
這是第一次見,因爲於徽音從來沒在外面擺過。
今天爲什麼會擺出來?
因爲知道我肯定要來,也肯定會住在你的房間,所以才擺出來的,是吧?
幼稚。
還有這隻小木盒,不用猜,裡面裝的東西,自己也有一模一樣的一件:玉簪!
一模一樣……不,只能說相似,但性質一樣的東西還有:一件清代蔣延錫的骨扇,一幅明代李東陽的手書。
都是名臣,都是宰輔,就連價格也沒差多少。然後又都送給了快過生日的時候,恰好高升的於叔叔……
當時知道的時候,陳靜姝竟然沒有很生氣,反而有點想笑:李定安,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厚此薄彼?
但你肯定沒有想到過:你送的那兩件,全擺在於叔叔的書房裡?
如果哪一天,於叔叔知道了怎麼辦?
哈哈,鬧翻了纔好……
又左右看了看,她關好門,又拿出手機。
“幹嘛呢?”
“沒幹嘛!”
“他呢?”
“要你管?”
“哈哈……”
陳靜姝脫了鞋,靠着被子,“我在你房間!”
“噢,知道你會去……東西看到了吧?”
“看到了,然後呢?”
“所以,陳靜姝,你要理智點!”
“哈哈哈哈……”陳靜姝都被氣笑了,笑了好久,“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告訴你的鋼管和鐵釺長什麼樣子?”
稍一默然,手機裡傳來咬牙的聲音:“陳靜姝,你等着!”
“好,我等着!”
一想到現在的於徽音可能鼓着包子臉,她就想笑,不是幸災樂禍,和李定安也無關,而是許多年來,兩個人一直都是這樣。
“外面還有誰?”
“我媽和你媽……於叔還沒回來,只有江姨在家,所以我纔敢給你打電話……”
“啊?那你關門沒有?聲音小點……”
“我沒那麼蠢,更沒你那麼膽小……所以我覺得,你才需要理智點!”
“不可能,他救過我!”
“對!”陳靜姝找了個舒服點姿勢,語氣悠然,“兩次!”
滬上一次,豐城一次。
電話又傳來咬牙的聲音。
陳靜姝又笑,“好了,不欺負你了……你們是不是要去外蒙?”
“你安插內奸了?”
於徽音,你這是什麼腦回路?
“你以爲我像你那麼蠢?”
陳靜姝坐了起來,語氣鄭重了許多,“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但是,先看好他!”
“嗯,我知道!”
PS:估計又要捱罵,但不能不寫,更不能裝聾做啞,不做交待。
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要有一個相對能說的過去的結局。
當然,可能有瑕疵,這個怪作者,一是筆力有限,二是經驗不足。我要是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絕對能寫到讓百分之九十以上老爺們滿意。
真的,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