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萬九臉都綠了:什麼叫作“屎都敢吃”,就只是淺淺的舔了一口好不好?
而且漚泡之後還有好幾道工序,屎味早洗沒了,不然自己能嘗不出來?
行,有本事以後都別吃肥腸……
他瞪着眼睛,氣呼呼的喘着粗氣,臉上的肥肉不住的顫……粉絲都快笑抽了。
其他不說,喜劇效果絕對拉滿。
等網友樂呵了一陣,李定安又講起了剩下的幾件:
“剩下的三件同樣是仿品,但相對而言比之前的價值要稍高一些:至少不是工業量產的東西,而是手工藝品,比如這件銀盆就是純手工打製。
仿真度也還行,但焊接用的是現代化工藝,其中還用了部分化工原料,這個也很容易檢測,X光拍一下焊縫就能一目瞭然,或是刮一點表面的銀粉和焊縫中的焊藥也能檢測出來……包括這件銅鎏金文殊菩薩像,同樣是現代的渡金工藝,部分材料也是現代產物……”
“咱們再看這一件:唐代玉駱駝。用的是上好羊脂玉,純手工雕刻,雕的也比較精緻。最關鍵的是做舊手法比較獨特:全程都用的是物理手法。
先冷凍,後火烤,猝冷猝熱,玉石表面會產生細密的小裂紋,形成近似天然的牛毛紋。然後再冷凍,再油炸,讓裂紋加深,加長,使油色滲入玉中。這樣就會使新玉特有的亮色下降,呈現古玉特有的‘陳舊色’。
其次,泥漿水反覆熬煮,使泥水滲入玉中,形成土泌。之後再用新鮮的動物油脂擦拭,在表面形成油潤性的包漿,最後用麥麩皮摻草木灰盤磨,一是吸收多餘的油脂,二是讓玉面凹凸不平,並使包漿更爲自然……”
稍一頓,李定安又笑了一下:“也是巧,這三件東西,仿的都是曾在2019年紐約蘇付比秋拍中出現過的三件文物:南北朝鎏銀鏨荷蓮鴛鴦紋臥足盌、元代藏傳佛教銅鎏金文殊菩薩像、唐代玉駱駝,最後的成交價格都不低。
安本齋也比較實誠,真品叫什麼名,仿品就叫什麼名,而且價格也是比照真品的成交價售賣。而反過來再看工藝和做舊手法,銀盌和佛像幾乎一脈相承,所以有很大的可能,後面這兩樣東西是從同一家廠子裡出來的。再盲猜一下:專做境外拍賣會中高價成交的文物……”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安本齋有專門的進貨渠道,而對方十有八九,是專做境外竟拍的中國文物的造假車間。”
“我了個去,李安之這是準備捅馬蜂窩?”
“沒這麼誇張,生產是生產,銷售是銷售,信不信你既便找到這些僞品是哪裡生產的,人家所有的手續都合法合規?但把仿品當真品賣,那肯定就違法了,說來說去,根子還在安本齋這裡。”
“確實有點過分,攏共買了十件,竟然沒一件真的?可想而知,安本齋的假貨有多少?”
“各位,千萬別被帶了節奏:看這些東西需要鑑定和辯別的方法,是不是非常簡單?說明他們專門挑着假的買。”
“簡單個屁,那是爲了讓粉絲通俗易懂,李安之纔講的比較淺,不信你問問鄭總,除了第一件,剩下的九件他當時有沒有認出來?”
“用不着問,看他當時的臉色就知道:除了蘿蔔尊,剩下的那九件每件他不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這還不算,完了每次他都要回過頭來看一下,看什麼?當然是問李安之,這是真的還是假的,買還是不買?”
“正因爲這樣,更能證明他們就是挑着仿品買的!”
“廢話,看標題:古玩打假……這是打假,不是撿漏,不挑假貨難道挑真的?”
“所以不能偷換概念,更不能誣陷安本齋賣的全是仿品。返過來再說,數遍全國,哪個地方古玩市場沒假貨,哪家古玩店沒高仿,怎麼就能給安本齋扣上犯罪的帽子?頂天也就是水平不夠打了眼,這麼說的話,安本齋其實也是受害者……”
“好傢伙,你這比‘金樓玉衣造假案’的那五位專家還無恥:人家只是知假鑑假,伱們倒好,知假售假,反過來還叫冤?我去你大爺的!”
“嘴巴放乾淨點,什麼叫作‘我們’?我就是出於公義看不慣,和安本齋沒一毛錢關係。”
“哈哈,你們就算想洗地,也先換個IP地址行不行?全是遼省,全是瀋陽,更特麼奇怪的是,定位距離全部離我328公里?哥幾個,要不要打個賭:你們這會要不是坐在同一間辦公室裡,我把鄭總舔過的那個花盆底啃着吃了……”
鄭萬九一臉幽怨:特麼有完沒完了?
咱也是知名且資深的收藏家好不好,頓不頓就拉出來做比較?
你們再去問問:就算那些最權威,最頂尖的考古研究和鑑賞機構,能比得上李定安的有幾個?
正暗暗腹誹,真助理走了過來,又把手機放他眼前一遞。鄭萬九瞅了瞅,臉色一沉。
屏幕上顯示着幾條有人剛發的私信:鄭萬九,看清楚……京城東城區XX街道XX號XX小區,XX號樓XX某元XXX,這是你家的詳細地址對吧?
110101************,這是你兒子的身份證號,現在就讀於京城東城區某某中學,也對吧?
所以勸你放聰明點。至於怎麼做,你清楚。
還有幾條:鄭萬九,皇姑區巴山路XX號金盾賓館X樓XX號、XX號、XX號,全是你們的房間。別以爲住在這裡就拿你沒辦法了?有本事,你們永遠別出賓館,別回京城……
下面還有:李定安,BD市XX小區,你爺你奶,你爸你媽都住這裡……
BD市XX高中,你媽在這裡上班……BD市XX圖書館,你爹在這裡上班……你小心點!
後面還有,包括李定安現在在京城的住址……
好嘛,明的不行來陰的?
老子混社會的時候,你特麼還在玩泥巴呢……
鄭萬九冷冷的笑了一下,又示意助理,把手機遞給了李定安。
李定安瞄了一眼,“呵”的笑了一聲。
哪還需要猜,百分百就是和安本齋有關的人發來的。
但這些人發這些威脅信息之前爲什麼就不想想,現在直播間有多少人,如果爆出去,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這腦回路,委實無法讓人理解啊?
但反過來再想:中原某省某縣的“嫦娥拜月雕像事件”中,照樣有人敢發短信威脅只是轉發評論了一下的江南某省的某網紅導遊。而且說不好,發短信的人可能就是吃公家飯的……
而與之相比,直播間到這會兒還不足十萬人,比起“雕像事件”的火爆程度,連提鞋都不配。
所以說,真就一點都不奇怪。
李定安笑了笑:“先報警,然後關鍵字打碼,把這幾條私信在直播間播一遍,再剪輯配圖做成視頻,後臺置頂……完了之後,再從頭開始,將店裡的所有視頻播放一遍!”
雖然之前就商量過,但鄭萬九的腦子裡還是嗡了一下:“真播?”
“害怕了?” “怕個屁,我這是興奮:怕不是得衝上熱搜?”
衝上熱搜算什麼,估計得火遍全網。
李定安把手機往前一遞:“放心,有我在!”
這有什麼不放心的?
從決定直播開始,鄭萬九就近似豁出去了。
再說了,法律社會……老子就站在這裡,有本事你來……
越想越是興奮,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在顫,鄭萬九大手一揮:“我就不信邪了……播!”
報什麼警?
又要播什麼?
網友們正在狐疑,主畫面突然縮小,鄭萬九又回到了右上角。
再看視頻,突然出現了一張圖:鄭萬九,勸你放聰明點……這是你家住址……這是你兒子的身份證號……這是兒子讀的小學……這是你們現在住的酒店……
李定安,老子知道你爺爺奶奶在哪住,你爹媽在哪裡上班,更知道你在哪住……你小心點……
再看時間,一分鐘之前才發的……
“這是什麼……李安之在京城的住址都有,還有現在瀋陽住的酒店?你給我小心點……放聰明點……我了個去,這是危脅信息!”
“不然呢!”
“絕對是安本齋乾的!”
“這還用的着想,用腳趾頭也能猜出來!”
“問題是,他們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的?好傢伙,鄭萬九全家人的身份證號,他兒子在哪讀書,還有李安之和他家人的住址和上班單位……更關鍵的是,這些人還知道李安之現在住在哪?”
“你沒住過酒店?就連小旅館、洗浴中心的登記系統都和公安部門聯網,隨便一個派出所的戶籍警就能查到……要不理解,再想想雕塑事件中的導遊小黑……”
“所以說,藝術來源於生活,生活卻比藝術更離奇。”
“很正常:先要搞清楚,鄭萬之和李安之這會在哪:這可是東北!”
“放屁,東北吃你家大米了?”
“大哥,你當還是前些年?搞清楚,現在是法治社會。”
“我放屁?行,睜大眼睛看看,發私信的這幾個人IP地址,是不是瀋陽?”
“還真就是?我特麼……這兩年本地的風氣和口碑剛好了一點,又被這夥老鼠屎給搞臭了……老子肺都要炸了!”
“氣有毛用?我要去安本齋問問,要真是他們乾的,我把店給他砸了……本地有沒有組團的?”
“哈哈,別搞笑了,吹牛誰不會?我還準備把小日子的島給炸了呢……”
“不信是吧……行!”
怕真鬧出事來,李定安勸了一句話:“不至於,只是一點小插曲,而且已經報警了!”
網友們又笑:“你聽他吹……真敢去,正好撞叔叔懷裡,少些也得白混九頓飯……”
“等着,等到了安本齋,看哥們給你直播!”
明白了,就是胡吹,順便蹭熱度的。
李定安也不在意,示意了下,畫面一轉,又換成了兩人既將踏進門檻的那一段。播了沒幾秒,視頻暫停,停留在剛進門的第一座立架前。
“從進入安本齋到離開,總計六十七分鐘,在這一個小時零幾分的時間裡,我們看完了店裡所有的藏品,現在給大家做一下總結……嗯,咱們先從一樓開始……畫面放大……好,停……”
“這幾座立架擺放的全是瓷器,器形從杯、壺、洗、盆、罐,到瓶、尊、盤、盞、碗,朝代從秦漢到民國,只要是法律允許流通,允許交易的瓷器,可謂是應有盡有。不過都有一個共同點:不論真品還是仿品,一樓沒有官窯,全是民窯和私窯。”
“咱們再看第一架,這是一件明代崇禎時期的青花盞,不出意外,底足應該有‘同樂佳器’的款。這是明代景德鎮及周邊數萬私窯中的一家,流傳下來的物件不算多,但品質很糙,所以價格不高……看這隻盞,是不是一邊大,一邊小?”
“看第二層……這一件是東晉時的雙耳大罐,年代倒是對的。再仔細看,大多數人第一眼就以爲這是陶罐,其實是甌窯出品的青釉瓷。器形比較大,胎體卻比較薄,日常用時極易破損,所以大概率屬明器,估計用來在墓中盛水,而且十有八九是平民墓,不然不會這麼薄……
雖然品質不怎麼樣,但迄今出土的甌窯非常稀少,所以這一類的瓷器大都比較珍貴。但可惜,可能是墓中土質的問題,經年受酸鹼腐蝕,這一件的釉面全部脫落,所以沒什麼藝術和經濟價值。當然,如果從研究歷史和當時工藝的角度考慮,還是有一點價值的……”
“鏡頭往下……這是一隻宋代海堂壺,應該出自定州窯,但不是我們平時所說的那個定窯,而是定州境內的普通小窯口,頂多算是宋代定州窯系的東西。識別也很簡單,看底足與釉面結合的地方:瓷土中的氧化鐵含量太高,化妝土的顏色太深……”
“好,下一架……乍一看,這東西好像是康熙時期的筆洗,不出意外,底足印的款式應該是一隻毛筆,出自清代民窯文和堂。這家窯口專做書房用瓷器,所以比較小衆,但品質上乘,相對比較出名。
所以流傳至今的真品的價值都比較高,不過這一件並不是:這是後朝仿的,主要是太亮,釉面玻化度太高,康熙時的爐溫達不到這麼高,民國才差不多,所以這件八成是民國時仿的……好,下一架……”
李定安侃侃而談,應該是攝像機的相素比較高,直播間的畫面極爲清晰,至少他說青花盞變形、陶罐受腐蝕脫釉、筆洗釉面玻化度太高等等的網友們都能看清楚。
所以起初的時候,大都聽的津津有味,但沒過幾秒,突然有人回過了味:拍攝的人,應該就是李安之,對吧?
而且他離貨架之間還隔着鄭萬九和一個店員,離着近一米遠,他也沒往前湊,更沒有上手。
所以,只是順帶着捎了一眼,連走馬觀花都算不上,他就能確定東西是什麼年份,什麼窯口,出產地是哪,以及判定這些信息的特徵又在器件的什麼部位。
更詭異的是,他都沒有拿起來看,怎麼知道壺的底上印的是什麼款,筆洗的底上又印的是什麼款?
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