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糟!我急速轉身,一團白雲正從背後撲來。雲團猶如人形,有手有腳,還託着一隻黑色的包袱,不用說就是雲大郎。不得已,我只能和他硬拼一記。“砰”,我被震飛出去,在空中連番幾個跟頭,胸口氣血翻涌。“喀嚓”,接連踩斷了幾根星桂樹枝,我才勉強穩住身形。
“林兄的確心思機巧,用千千咒結繫住了我的包袱,可惜我的妖術不僅於此。即使不用它,也能和你放手一戰。”白雲裡傳來雲大郎冷靜的聲音。
我強作鎮定,施展羽道術飛到半空,與雲大郎對峙。想不到連千千咒結也困不住他,難怪赤練火說雲大郎的妖術遠超我的想象。就算已經用咒結繫住了黑包袱,這一戰也難定勝負。
“雲大郎,你剛纔這一手耍得不錯嘛。”我故意慢條斯理地說廢話,拖延時間,暗中運轉羽鼎雲英,調順體內氣血。被雲大郎撞了一下,現在都覺得胸口發悶。
“林兄不用客套,爲了施展金蟬脫殼的妖術逃離咒結,我不得不噴出精血,耗損自身元氣,還被迫露出原形。林兄,你足以自豪了。”雲大郎淡淡地道,白雲猛地旋轉起來,越轉越快,再也看不清人形。
我頭皮發麻,雲大郎的原形難道是一團白雲?怪事出現了,隨着白雲旋轉,空中的晚霞迅速散去,浮出一層層妖異的白雲。本來天色已黑,現在夜空一片瑩白。
日他奶奶的,這是什麼妖術?連雲霞都能控制!頭上雲海茫茫,也不知道雲大郎藏在哪裡,又或者每一片白雲都是他的化身。我急忙施展鏡瞳秘道術,找尋雲大郎。
還沒找到他,白雲激烈翻涌,已向我排山倒海般壓下。一時間,四面八方,雲團滾滾。“呼”,一團白雲從背後衝來,我轉身一拳封擋,觸手處空空蕩蕩,心知不妙,緊接着一團白雲從頭頂罩下,我倉促施展魅舞,身體向後仰去,勉強避開,白雲裡倏地閃出一個人形,雙掌綿軟如雲,無聲印上我的胸膛。
“砰”,我口噴鮮血,向後飛跌,摔下了飄香河。水花四濺,圍觀的人羣紛紛驚呼。鮮血被河水迅速沖淡,我的胸口比水還要冰涼。
“小無賴!”海姬顫聲叫道,就要衝過來,卻被甘檸真拉住。
“不用幫我,我還能打!”我嘶聲道,強忍疼痛躍起,用渡術浮在水面上,搖搖晃晃。
“林兄還能再戰嗎?”雲層裡傳來雲大郎略帶驚訝的聲音,我心知肚明,全靠體內的羽鼎雲英,我纔沒受重創,但胸骨似乎斷了一根。
“雲大郎你沒吃飽飯嗎?怎麼打人像搔癢?”我裝得無所謂,目光掃過四周。重重疊疊的白雲把我包圍住了,由於鏡瞳秘道術受視角所限,不能看到背後和上方,而白雲一直在流動,所以很難發現雲大郎藏在哪裡。
白雲千變萬幻,再次向我涌來。有時虛幻,有時是雲大郎的真身。我等於和一個看不見的敵人在打鬥。眼看形勢不妙,我繞着星桂樹,來回穿繞閃躲。“咔嚓咔嚓”,白雲捲起一棵棵星桂樹,連根拔起,四下很快變得光禿禿一片。
一朵流雲從前方急速撞來,我運轉鏡瞳秘道術一看,只是普通的雲團,便不躲不閃。誰料到白雲衝到面前,雲團裡突然多出一個朦朧的人影。我心中駭然,雙掌急急擊水,化作一個傀儡水人擋在身前。“譁”,水人被擊得粉碎,我趁勢後退,掠到了河岸上。
“好!”雲團裡的人影沉聲喝道,忽地一閃,消失了。不等我喘口氣,又有四朵白雲同時向我襲來。一個人影在四個雲團裡來回閃動,像走馬燈一樣,看得我眼花繚亂。
一拳擊地,我使出六丁甲御術,六道拳影迎上四個雲團,還遊刃有餘。四個雲團忽然裂開,一變二,二變四,十六道流雲前後左右,滾滾涌來,一道人影在十六個雲團裡輪流換位。
“砰——砰——砰”,我的背、胳膊、肩頭頻頻中招,被打得在地上亂滾。幸虧我雙臂化作鋼盾,護住了心腹要害。
魔剎天的妖怪們紛紛狂笑,我咬牙爬起,把涌到喉頭的一口血咽回去。雲大郎神出鬼沒,我連他的人影都摸不着,更別提施術攻擊他了。
這一戰,我已經凶多吉少。目光茫然掠過,遠處的海姬花容失色,甘檸真臉色蒼白,手緊緊按在劍柄上。
一大片白雲橫卷而來,雲中人影晃動。我狂吼一聲,這麼捱打不是辦法,老子拼了!不躲不閃,我衝向白雲,運轉龍虎秘道術和混沌甲御術,全力擊去。誓要玉石俱焚,兩敗俱傷!
“小兄弟此舉不妥,你的妖力和老大相差甚遠,怎能硬拼?”蜃三郎的冷嘲熱諷傳入耳中。我心中一沉,知道他說得沒錯,但已經來不及了。
“轟”,我雙拳擊中白雲,雲團塌陷出一個缺口,我聽到裡面雲大郎的悶哼聲。與此同時,白雲也結結實實撞上我的左肋。
一聲痛呼,竟是從雲大郎口中發出。白雲停在我的左肋,忽地飄散、碎裂,露出藏在裡面的一個模糊人影。雲大郎跟蹌後退,白雲凝聚的身體抖個不停,像是隨時會融化的蠟燭油。
人羣一陣譁然,海姬手撫酥胸,長長地鬆了口氣。我也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左肋竟然一點不疼。摸了摸,原來是放在那裡的兩顆魘虎眼珠,湊巧替我擋住了雲大郎的一擊。
“破風碎雲!雲大郎一定是雲氣所化的妖怪!魘虎眼珠正是他的天生剋星!”月魂突然激動地道。
我又驚又喜,快速掏出兩顆魘虎眼珠,隨手一晃。魘虎眼珠閃閃生輝,雪亮的光束刺穿了滿天白雲,露出藍黑色的夜空。
“魘虎眼!”雲大郎驚呼一聲,不由自主地後退,一直退到河邊。
“嘿嘿,沒想到老子還留了一手吧?”我自作聰明地把魘虎眼珠往嘴裡一送,“咕咚”嚥下肚。這麼一來,雲大郎再也不敢碰我了吧。
月魂呆若木雞:“你做什麼?誰告訴你這是可以吃的?”
我剛要說話,小腹忽然一陣刀絞般的疼痛,兩顆魘虎眼珠在肚子裡滾來滾去,滾到哪裡,哪裡就像被撕裂了一樣。
月魂氣急敗壞地吼道:“日他奶奶的,這玩意能摧碎內臟啊!”
你他媽的不早說啊!我雙手捂着肚子,痛得死去活來。楞了一會兒,水六郎率先醒悟,指着我狂笑:“這個蠢貨把魘虎眼吃下去了!他死定了!”
雲大郎一動不動地瞧着我,海姬已經忍不住,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卻被土八郎、蜃三郎兩個妖怪截住廝殺。
月魂哭喪着臉:“林飛,你有什麼臨終遺言嗎?需要什麼木頭的棺材?喜歡哪地的風水?”
我胸悶欲狂,老子難道就這麼死了?還他媽是自殺的!這時,眉心倏地一熱,沉寂許久的龍蝶內丹隱隱跳動,從丹田裡,緩緩浮出了鼎爐。兩顆魘虎眼珠還在腹內亂滾,鼎爐生出玄妙的感應,自動打開,把魘虎眼珠吸了進去。
鼎爐隨即關閉,魘虎眼珠在爐內活蹦亂跳,震得鼎爐抖動,似乎拼命要逃出去。我一時福至心靈,想起丹鼎流秘笈的第七品《霜雪轉》。這本秘笈我早背熟了,只是苦於體內沒有煉丹藥材,無法修煉。現在死馬當活馬醫,索性把魘虎眼珠當藥材。只要按照秘笈所述,將它們煉化成流轉的霜雪,說不定能保住小命。
“素雪墮於上,玄霜節於下。霜雪天地氣,以藥得溫湯。”我不管三七二十一,默唸要訣,在衆目睽睽下,大模大樣地修煉起來。
飄香河畔,鴉雀無聲,成千上萬雙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我靜靜而立,運轉霜雪轉心法,體內的羽鼎雲英繞着鼎爐流動,猶如熊熊爐火,將魘虎眼珠慢慢煉化。但霜雪轉的煉丹法和過去兩本秘笈不同,並非簡單地把藥材溶化,而是講究“凝霜雪於神爐”,其中特別提到一個“凝”字。也就是說,要使兩顆魘虎眼珠如同沾在火焰尖的一點冰雪,儘管烈火炎炎,但冰雪不會融化。這一點我一直沒弄明白,但現在生死攸關,不得不趕鴨子上架硬練。
海姬和土八郎一夥打得不可開交,甘檸真突然躍起,左手擋住海姬,右手舉起劍鞘一橫一推,劍氣逼得妖怪們紛紛後退,嘴裡道:“海姬,先別急,看他的樣子暫時沒事。”
海姬急切地向我望來,我衝她眨眨眼,故作輕鬆。這時候千萬不能露出任何慌亂的表情,以免被雲大郎看出問題。
雲大郎站在原地,猶豫了片刻,還是向我慢慢逼近。我正修煉到關鍵時刻,連手指頭也不敢動,生怕走火入魔變白癡。按照丹鼎流秘笈所述,一旦開爐煉丹,就必須成功,否則丹滅爐毀。
“死鬼老爸英靈在上,千萬保佑我煉成啊,我們林家三代單傳,我還是個處男呢。”我暗自禱告,加快速度,體內的羽鼎雲英一股腦兒涌向鼎爐。
雲大郎在離我不足三米處,忽然停下來,問道:“林兄的舉動真讓人琢磨不透。既然有魘虎眼這樣的寶貝,可以在這一戰中佔盡便宜,又爲何自尋死路,將它們吞下?”誤擊魘虎眼後,他白雲聚成的身形本已十分稀薄,現在又重新變厚,雲氣騰騰,越來越濃,顯然蓄勢待發。
“其中自有奧妙,只要你上來交手,就明白了。”我勉強開口說話,滿臉笑容,儘量讓自己笑得很奸詐。這一招空城計有點管用,雲大郎大概怕我故意玩花樣,躊躇着,暫時也不敢動手。
羽鼎雲英越轉越快,鼎爐內一片灼熱,魘虎眼珠迅速融化。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麼下去,鐵定煉不成霜雪轉。但又要用爐火煉魘虎眼,又不能讓它融化,十分矛盾,試想冰雪投入大火,怎麼可能不融化?我一時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該怎麼辦。
水六郎驀地喊道:“這小子一定在死撐,老大,快點收拾他!”
我渾身冒汗,但越急越不行,鼎爐內開始沸騰,魘虎眼珠變得只有米粒大小,轉眼就要完全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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