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羿南在每一盒藥裡拿了幾片,遞到她嘴邊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你吃過早餐了嗎?”
空腹吃藥傷胃。
江孜姍懶得回答他的問題,拉過他放着花花綠綠膠囊的手就往自己張大的嘴巴里送,然後,將整杯子都喝了下去,好像還有藥卡在喉嚨裡,苦的她直想吐。
她跑到飲水機旁又接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的全都灌到胃裡,得了,這下沒吃飯,胃也撐起來了。
回過頭來時,她連看蘇羿南一眼都懶得看,看多了會捨不得離開,所有就乾脆別看,這是她最近才的出來的經驗之談。
她將桌子上的藥往自己的肩包裡塞,最後說了一句,“這些藥我不會付錢的,我會感冒本來就是你就該負全責。”
“去哪兒?”蘇羿南拉住她。
“上班啦,都已經遲到了,這個月的全勤是沒我的份了。”江孜姍一邊想要甩開他,一邊往外走,可他似乎沒打算放手的意思。
“生病好了再去。”他命令她,拽着她往辦公室裡間的休息室走去。
江孜姍不肯進去,“你別這樣行不行?我不用你管,你只要像昨晚那樣就可以,丟下我不管的次數多了,我也就習慣了,一直到我再也不稀罕你的留下,不期待你的轉身,就徹底解脫了。”
蘇羿南睨望着她,解脫,她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解脫。
辦公室裡的內部電話響起,他霸道的將她強行抱進休息室,扔在並不算軟的單人牀上,“我也不想管你,那你就讓自己快點好起來,倒時候你就可以滾了。”
江孜姍被她扔的頭暈目眩,本來腦袋就疼,現在被他一摔更難受的噁心,她很清楚和他來硬的是不可能的,只好乖乖的如挺屍一般的躺在他休息的單人牀上。
枕頭上有專屬於他的很好聞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用一個牌子的洗髮水,還是這本身就是屬於他的味道。
他在外面接了電話,江孜姍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麼,不過一會兒,她就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他走了。
江孜姍抿嘴苦澀一笑……
蘇羿南從院長辦公室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沒了人影,他望着空蕩蕩的單人牀,許久……
……
本就發燒感冒的江孜姍剛一到餐廳工作了沒多久,就感覺天旋地轉,她用力的晃了晃腦袋,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毫不猶豫的趁機暈過去,那樣就可以好好的睡一覺。
如今她卻不會那麼做了,她要保持清醒,她還要照顧奶奶,媽媽和爸爸,不能輕易的倒下,現在倒下了,那個人一定會看不起的。
主管剛好路過後廚,看到江孜姍有些不對勁,便上前詢問,“怎麼了?不舒服?”
江孜姍也不想刻意隱瞞,她疲憊的順手摘掉帽子,“有點發燒,可能是吃了藥的關係,暈乎乎的。”
主管皺了皺眉心,“回去休息吧,這些天無論是你的體力還是精力都嚴重透支了。”
林主管是曾經他爸公
司的一名主任,後來因爲調職他一個才畢業兩年的大學生被刷了下來,那個時候他的父親生病住院,需要大筆的醫藥費,是江孜姍把他介紹到這家餐廳,還借給他醫藥費。
江孜姍點了點頭,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都不知道蘇羿南給她吃的什麼藥,感覺現在一閉眼都能睡着。
“我送你。”林主管上前扶着她,她最近瘦了很多,看一眼都讓人心疼。
江孜姍搖頭,“不用了,這個時間餐廳比較忙,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
林主管思考一下,沒在強求她,等江孜姍獨自一人很是虛弱的離開時,他望着她的背影,眼眸裡的心疼惦記越來越濃。
昨天下雨的關心,今天的陽光格外刺眼,剛一走出餐廳,江孜姍就感覺自己整個身體搖搖欲墜,她坐在餐廳外面的休息椅上想要休息片刻在去地鐵站。
生病的人心裡的每道防線都會降低,脆弱這個東西,總是在一個人最無助的時候跑出來,她這些日子的逞強似乎在這一刻化爲虛有。
眼淚“吧嗒吧嗒”一滴一滴打在自己的手背上,她曾天真的想過,有一天江氏沒了,他一定不會捨得丟下她,一切真的發生了,他卻說,他要結婚了,和另一個女人。
江孜姍從不覺得自己是個矯情的人,從一個衣食無憂的大小姐到如今負債累累還要照顧家人的落魄女,她突然認定了他曾經說過她的那句話,沒有父母的依靠,沒有江氏,她什麼都不是。
她以爲只要她咬着牙堅持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可她發現,有些事真的力不從心,不是她想堅持就能走下去的。
剛準備去更衣室換白大褂的蘇羿南,突然想到他給江孜姍吃的藥裡面還加了兩片安眠藥,衣服還沒來及換他就跑出去撥通了一個號碼。
江孜姍望着熟悉的名字發呆,淚水一滴一滴滴答在手機屏幕上,模糊了那個她做夢都喚着的名字,“南瓜。”
江孜姍接通,卻沒有說話,她哽咽的喉嚨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她只聽到聽筒那邊傳來他有些焦急的嗓音,“在哪裡?”
蘇羿南壓抑着自己的情緒,不能把自己對她的擔憂表現的太明顯,可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他還是不安了,他拿着車鑰匙開始往外走。
江孜姍依舊沒有說話,蘇羿南眉心擰緊,“江孜姍,說話,告訴我你在哪裡?”
“擔心我嗎?”江孜姍啞着嗓音問他,不擔心她爲什麼要一直問她在哪裡?不擔心她,爲什麼說話的聲音夾雜着明顯的擔憂?
聽筒裡給她的答案是沉默,江孜姍抿嘴苦澀一笑,她在指望什麼啊,她想要聽到什麼答案?
許久,已經貫入車水馬龍街道的蘇羿南才沉着嗓音說道,“小姍,剛纔你吃的藥裡有兩片安眠藥,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接你。”
“安眠藥?蘇羿南,你那裡有安樂死嗎?下次給我兩片那個好不好?”她賭氣的問他,聲音淡淡涼涼的,剛纔還不停往外跑的淚水在此刻竟然都不掉了,是哀莫大
於心死嗎。
“小姍……”現在能和她說話,能聽到她的聲音就證明她還沒有昏迷,剛纔撥通她的電話前,他打電話問過餐廳,餐廳主管說她感冒發燒,先回去休息了,剛走不久。
“別叫我小姍,我不是你的小姍。”江孜姍的聲音突然放大分貝,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惱意,就是很想大聲發泄自己心裡的鬱結,她感覺自己再不發泄一下,都快窒息身亡了。
……
蘇羿南找到江孜姍的時候,她已經坐在那裡抱着自己睡着了,手機還握在手裡,貼在耳邊,蘇羿南懸着的心終是落下,深吐一口氣,走向前將她打橫抱起,小心翼翼的放進車裡。
他輕輕的撩開散落在她臉頰的髮絲,愛不釋手的輕撫着她帶有淚痕的臉頰,本來就巴掌大的小臉,現在連一兩肉都刮不下來了。
“我的小姍,很棒,真的很棒。”比他想象的堅強,勇敢,只懂得撒嬌的她也能撐起一個家。
迷迷糊糊間的江孜姍似乎聽到了他的話,不用睜開眼睛,都能確定那個抱走她的人,是他。
一直以來她貪戀的那個味道,那種氣息,她太熟悉了。
“真的嗎?”她模糊的低聲低喃着,閉着的眼睛已被淚水溢滿。
蘇羿南抿嘴淡笑,“嗯,真的。”
半昏迷狀態的江孜姍抿嘴苦苦一笑,“那就是沒有讓你失望了,對不對?”
“嗯。”
她本該生下來就是公主命但即使她的家人都慣着她,寵溺着她,她也沒像那些被慣大的女孩子那樣驕縱,難以相處。
本是公主命卻從沒有公主病。
“我冷,你抱抱我唄。”枕在車座上幾乎已經睡着的江孜姍,低聲呢喃着,如果不是車廂很安靜,如果不是他認真的聽,或許根本就聽不到她說的話。
蘇羿南皺了皺眉,將她攬入懷中,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脣瓣落在她的發頂,呼吸間變成聞到她秀髮淡淡的清香。
有沒有那麼一個人,你無數次的說要放棄,但是終究還是捨不得。
……
如果江孜姍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她即使此刻再迷戀他溫暖的懷抱,再沉迷他左胸口的心跳,再想睡過去,她也會撐着讓自己保持清醒。
從未想過,只是睡了一覺,等她醒來時,真的會一無所有。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那一年不要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喊他南瓜,不要因爲他的一個微笑就砰然心動,更不要喜歡上他,愛上他。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再也不固執的以爲,只要留在他的身邊,什麼都不怕。
她怕了,後悔了。
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站在病房裡的那一刻,她失神的眸子毫無焦距的望着兩張白的恐懼的牀,那一刻,她真的是疼的快要呼吸不過來,每呼吸一下,她就彷彿死過一回。
那是一睜開眼睛已失去所有的痛,真的讓她……難以接受,更無力承受。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