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什麼事都沒發生。
在最關鍵的時候,連她自己都以爲守不住,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是送衣服來的服務生拯救了她。
卓凌晚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樣手忙腳亂地重新圍上被子,又是怎樣從服務生手裡接過衣服,最後又是怎樣換上,而後逃離的。
等她清醒過來,人已經站在了一樓的大堂裡。
摸了摸滾燙的臉,她不敢有半步停留,急急跑了出去。
卓凌晚直接回了半山別墅。
白秋萍出去打麻將了,所以沒人對她的徹夜不歸指指點點。她上了樓,把自己關進了浴室。
衣服脫光後,她打開了花撒,任由溫熱的水澆在上面。臉尚未退出潮紅,身上也密密地一片緋紅,經溫水這麼一澆,越發豔麗。
她用力抹了把臉,有點不敢想象若是服務生不及時趕到,會發生什麼。
鬱靳弈與平常不一樣的邪魅臉龐閃過,她的心臟還是忍不住咚咚跳動,像個陷入初戀的小女生。
有時候,人就是那麼怪。
在曲子桓面前,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女人,他每一次淡漠的眸光都會讓她想起變性的事實,她甚至和白秋萍有一樣的想法,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人妖。
但與鬱靳弈時卻不一樣。他霸道的目光,磁性的聲音,以及落在她腰上的掌,樣樣都在告訴她,她是一個女人,真正的女人。
她慢慢地撫過自己的胴體,在那些據說是人造的重點部位留連了好久。這身體其實很美,一點人造的痕跡都找不到,據說,是最頂級整形師的手筆。
據說,據說。她有些煩亂地抱上了頭,用力想要想起過去的一些事情,最後卻只是徒勞。
當她從浴室裡走出來時,臉上不復原來的紅潤,變得慘白如紙。虛弱地躺在牀上,連頭髮沒幹都不想去顧及。
什麼都想不起來,頭卻痛得差點裂開。疲憊至極,她就這麼睡了過去。夢裡,她看到了一個黑點,慢慢擴大,再擴大,最終將整個腦盤變成了無盡的黑色……她的心被這個黑點控制,越揪越緊,越揪越緊……
“大小姐,大小姐。”
金媽的呼聲傳來,卓凌晚猛然睜眼,看到明晃晃的燈光時吁了一口氣。看來,天黑了。
“怎麼不把頭髮吹乾就睡覺?若是感冒可就麻煩了。”金媽疼惜地掬起她的頭髮責怪,爲她把溼發捋開。
卓凌晚蒼白着臉搖頭,表示自己沒事。金媽微不可聞地嘆着氣,眼裡已經溢滿了沉重和無奈。
這樣的表情,這些年,常在金媽臉上出現。卓凌晚知道,金媽是真的關心她。
當年失憶,父母爲了不讓人知道,辭退了所有傭人,卻獨把金媽留下。金媽從小照顧她長大,是最瞭解她的人,也是除父母外,唯一知道她失憶的人。
所以,在她嫁給曲子桓時,金媽也跟着過來,除了照顧她,還爲了提醒她過去的人事,免得被人看出失憶來。
以爲與曲子桓相處,會涉及許多過去的事情。哪知,
他這些年對她不聞不問,金媽的存在反而多餘。
她始終搞不懂,父母爲什麼要刻意隱瞞她失憶的事。他們沒有告訴她,只是嚴厲的告誡她,任何人都不能知道這個秘密。
秘密!
在心底嘆了口氣,她扭頭去看外面。別墅位於半山,可以看到山下一片燈光冉冉。那些燈光裡,不知道有多少幸福和睦的家庭,正銜兒弄孫,盡享天倫。
她也想。
“曲先生還沒回來嗎?”她轉頭去問金媽。
金媽不知從哪裡取來了吹風機,噝噝地打開,聽到她問,臉色略有些不正常,好一會兒才答:“還沒有。”
曲子桓不歸家雖然已成習慣,但她還是忍不住失望,眼皮無力地垂了下去。
“小姐您也別難過了,曲先生只是有很多事情還沒有轉過彎來,纔會這樣。以前在鄉下時也見過不少感情不好的夫妻,再冷再僵,孩子一出生就好了。所以,小姐您還是按夫人的意思,和曲先生去領養一個孩子吧。”
卓凌晚輕輕嘆了口氣,好久方纔點頭。
領養孩子一直是她的願望,以前,是想和曲子桓緩解關係。但在知道曲子桓是被自己的父母逼迫而娶她之後,她明白過來:曲子桓永遠都不可能愛上她。
領個孩子回家,可以給她做伴,算是一種生命的寄託吧。至於曲子桓,她不想勉強他,雖然現在還不能和他離婚,但,她可以讓他自由。
曲子桓直到第三天晚上纔出現。滿臉疲憊,眉頭深鎖,在客廳裡跟白秋萍打了聲招呼就上了樓。對於卓凌晚,他連半眼都沒看。
卓凌晚知道,他還在恨着自己。
她遲疑了好久,最終還是上了樓。推門進去,曲子桓像平常一樣,剛剛洗完澡。
她急扭起幾根指與他相對,眼神雜亂,一時不知道是該關心他還是該說正事。
“怎麼進來了?”他問。
剛出浴的他一掃剛剛的疲憊,乾淨帥氣,眉宇間竟沾染着點點陽光的味道。不過,在看到她之後,那點陽光消失迨盡。
卓凌晚覺得,像曲子桓這樣的男人,還是陽光點更耐看。
“有事嗎?”他再出聲,聲音裡夾了冰粒似的,明顯地冷。
自從那天她和他攤了牌道過歉之後,他對她的態度再次回到了從前,甚至更冷漠。
卓凌晚方覺得很是不舒服,卻還是急道:“是這樣的,那個孩子還沒有被領走,我們把他領回來吧。”
其實,這件事曲子桓上次已經答應,卓凌晚並不擔心意見不合,只想確認一下日期。
“明天可以嗎?”她接着問,急切寫在臉上。
曲子桓明顯怔了一下,睫毛迅速壓下,似在隱藏什麼情緒,好一會兒才道:“明天我會很忙,過幾天再說吧。”
卓凌晚還想說什麼,他已拉門出去,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悶悶地從曲子桓的房間裡出來,卓凌晚只能不斷地安慰自己:不過晚幾天,再等等吧。等他有空了,就能把孩子領回來了。
第二天一早曲子桓就出了門,腳步比平常更顯匆忙。卓凌晚本來是去工作室的,只是開着開着車,卻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福利院。
或許意識到那孩子就是她後半生的依靠,所以纔會如此牽掛。既然到了,卓凌晚索性下了車,準備進去看看濛濛。
只是,當站在大道上的院長看到她時,竟是滿臉的尷尬:“卓小姐怎麼來了?十分抱歉,您要領養的孩子恐怕……”
他的話尚未完,背後就傳來了笑聲。只一秒,抱着濛濛的曲子桓出現在眼前。更讓人不解的是,他的身邊跟着矍冰雪。矍冰雪一隻手在逗濛濛玩,一隻手勾在曲子桓臂間,儼然一家三口的架式……
“院長,手續辦好了,我們該走了。”矍冰雪笑意盎然地開口。
院長點頭,“好的,曲先生,曲太太,再見。那麼,卓小姐……”
卓凌晚的耳朵裡響起的只有他那一聲聲“曲先生”,“曲太太”,她的目光直直地射在曲子桓和矍冰雪以及濛濛身上,指一錯,刺入肉裡!
曲子桓和矍冰雪此時也看到了她,臉上皆有驚訝,尤其曲子桓,臉上除了驚訝,還有尷尬。
掌心一片生疼,卓凌晚卻覺得心還要更痛,她的身子搖了搖,差點跌倒。
她幾步竄到了曲子桓面前,極致壓抑着情緒出聲:“曲子桓,這是怎麼回事?”
曲子桓沉了眸,把孩子遞到矍冰雪手上,過來拉她的手,“我們去外面說。”
卓凌晚的目光隨即定在了濛濛身上,倔強地不肯出去,“濛濛怎麼會被你們抱着?你們要把他帶到哪裡去?”
“那個卓小姐……曲先生和曲太太已經領養了濛濛,實在抱歉。不過您放心,我們這裡一有孩子就會……”院長滿是歉意地解釋,再次將卓凌晚扯入冰窖!
“曲先生,曲太太?”她的臉上已經浮起了滿滿的嘲諷,看一眼矍冰雪,再去看曲子桓。
矍冰雪把頭壓在了孩子的肩上,沒有做聲,眼裡卻淬了一片冰冷。
曲子桓難堪地再次將她扯向外面:“有什麼到外面去說!”
她的力氣終究敵不過曲子桓,被拉得東倒西歪,停下來時,人已經到了院外的路邊。
她用力甩掉他的掌,反作用力卻把自己甩得連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倒。她死死地看向曲子桓,“你不是說沒空嗎?爲什麼有空和矍冰雪來領養濛濛?”
曲子桓向來冷漠的臉在這一刻慢慢沉下,“對不起,我必須和矍冰雪領養一個孩子。她引產的時候子宮受創,醫生說她一生都不可能再生孩子了。”
眼淚,嘩地滾了下來,卓凌晚用力掐緊掌心纔沒有找曲子桓拼命。
這就是她所愛的男人嗎?這就是她這些年極盡委屈想要挽回的男人嗎?
她痛苦地閉上眼,只由兩條淚河流淌,一串串落入頸中,冰凍了一顆心。
“那我呢?”許久,她方纔擡頭,去看背光站着的他,“矍冰雪不能生孩子,我就能嗎?我也不能生孩子啊,你讓我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