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凌晚!”一直不放心而跟在後面的曲子桓終於看不過眼,走過來抱起了她,“跟我回家!”
曲子桓不顧她的反抗,將她拖回了自己的車裡。其實,經過大悲大傷和這麼一番自我折磨,她早就沒有了力氣,只掙扎了幾下就不動了。呼呼地喘息,胸口窒悶至極,怎麼呼吸都彷彿不夠用!
而每一次呼吸,都能牽動着心臟、肋骨以及撞痛的地方,一起發出撕裂般的疼痛。這樣的呼吸簡直要命,她最後只能軟綿綿地趴在椅子上,睜着一對無望的眼睛一個勁地流眼淚。
前面開車的曲子桓不忘回頭來看她,看到這樣死氣沉沉的卓凌晚,心頭重重地撞了一下。他應該對她說些安慰的話的,只是到了這個時候,說什麼似乎都顯多餘!
曲子桓在此一刻忽然明白,這場變性裡,最大的受害者其實是她自己。這樣一想,心也跟着痛起來。
卓凌晚被送回了半山別墅,到達時,整個人已呈昏沉狀態。曲子桓將她抱了回去,金媽不在,只能他自己親自照顧她。
他將她放在牀上,擰了塊毛巾替她擦手擦臉,擦着擦着,再也擦不動了。眼前的卓凌晚,原來這樣瘦,瘦得根本找不到原來的卓凌遠的樣子來了。
曲子桓還想擦時,卓凌晚翻了個身,把頭手都縮進了被子裡,像個嬰兒似的蜷了起來。被面下,只剩下那麼小小的一團。
他輕輕嘆了一聲,臉上滿是苦澀。向來知道凌遠的個性,自由隨性,受不得半點拘束,不想到頭來,因爲一場變性把自己變成了這樣!這樣的她,他再也看不下去,只能扭頭走了出去。
卓凌晚一夜都昏昏沉沉的,卻不停地做夢,夢到的不是驚心動迫的廝殺場面就是陰涼無溫的冰凍世界,這些夢裡沒有一句對白,沒有一個對她而來的眼神,卻讓她無盡蒼涼,痛苦不堪,無助無依,連在夢裡都流着眼淚。
最後,天亮時,整個人彷彿置身於火焰。醒後,她只覺得全身乏力,喉頭髮痛,而一摸額頭,如火一般!
一夜的悲傷擊退了身體對病症的抵抗力,她,發燒了。
她並沒有過多關注自己的病情,思緒彷彿已被桎梏,想一丁兒問題都乏力得緊。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她爬了起來去梳洗自己。
今天,還要上班。
下樓時,她的身體晃得厲害,臉上半點血色都沒有,一雙眼睛腫起,因爲臉色不好,顯得格外地大,卻無神。
曲子桓從廚房裡端着粥走出來,看到她這副模樣還一副要上班的樣子,擰了眉:“下來吃點東西,今天在家休息,我幫你請假。”
“不要關心我!”曲子桓的關懷讓她一時又難受起來。她這樣的人,罪孽深重,怎麼值得人關懷!更何況關懷者還是她的變性受害者之一!
自覺得口氣太重,不應該對曲子桓這樣說話,她倚身在欄杆上,艱難喘息的同時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對你,是我沒有注意,對不起。可是,曲子桓,求你不要來關心我,你的關心只會讓我更加無地自容。我對不起你,你若還要管我,我會比死更難受的。我很累了
,好累好累。”
說着說着,她蹲了下去,扶着欄杆哭了起來。她把頭埋進了自己的雙臂裡,用力聳動着肩膀,無處不顯露着可憐和無奈!
曲子桓想要勸慰的步子最終停下,站在原地只能靜靜地聽着她的哭泣,淡漠的眉間染了一層無奈。
他亦不知道如何幫到卓凌晚。變性這件事,早就超出了他所能幫的範圍。他以爲自己是有能力的,最終卻到底幫不了她。
“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呆會兒,安靜一會兒。”卓凌晚終於哭完,卻不肯擡頭,只向曲子桓發佈命令。她不敢面對曲子桓,不敢面對任何一個因爲她變性而生的受害者。
她的尷尬曲子桓看在眼裡,最後默默地退了出去。
卓凌晚一個人在冰涼的樓梯上坐了好久好久,發燒讓她全身不舒服,幾次都差點脫手摔下去。
“喲,小姐。”金媽起牀時看到卓凌晚這樣坐着,嚇了一跳,慌忙來扶。
卓凌晚條件反射般將她推開,抹着眼淚叫:“我要去上班了。”也不管金媽在背後怎樣呼喚,上了自己的車。
車子開出去沒多遠就撞在了樹上,所幸車速不快,她沒有受傷。這一撞所帶來的驚嚇讓她清醒了一些,她沒有管車子,而是叫了一輛出租車去了工作的地方。
在樓下,她對自己稍作修整,化了個妝纔上去。先前的自己跟鬼差不多,會嚇壞人的。
“咦?你不是請假了嗎?怎麼又來了?”小方看到她時,相當意外。
卓凌晚有些愣愣的,卻搖頭:“我沒有請假。”
“可明明有一個男人打來的電話……喂,你是不是揹着鬱總劈腿了呀!”
卓凌晚將她的話甩在背後,進了自己的格子間。她的腦袋裡亂轟轟的,身上則像火在燒着,根本沒有心情去和小方開玩笑。
打開電腦,裡面的東西都有重影,她費了好大勁纔看清楚,工作起來可想而知有多吃力。即使如此,她還是很用心地做事,盡一切能力將昨晚所受的打擊摒棄腦外!
“卓小姐。”
背後有人在叫,她回頭,好一會兒才認出來,是付明堂。
她搖着身子站了起來,看他。付明堂見到她這副樣子時略愣了一下,就算有彩妝蓋着,仍可看出她的憔悴。
“你生病了?”他忍不住問。
卓凌晚沒有回答,只問:“有什麼事嗎?”
付明堂沒有再堅持追問下去,收回了目光眉宇變得有些深沉:“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我們去那邊吧。”沒等她做出決定,付明堂已經指了個地方,那是沒有人打擾的大露臺。
他攤開了手,示意她過去。卓凌晚着了魔般走向那裡,和付明堂一前一後停在了露臺上。
露臺上沒有陽光,風倒是很清爽,把她熱熱的體溫吹散了不少。她的思緒又清晰了一些,轉頭問他:“付先生找我到底什麼事?”
付明堂遲疑了片刻纔出聲:“鬱總讓我來看看您,這兩天您都沒有接他的電話。”
電話?
卓凌晚這纔在身
上尋找,卻沒有電話的影子。昨晚經歷了那麼大的打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電話落到哪裡去了。
看她這樣,付明堂似乎有些瞭然,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
“卓小姐和鬱總鬧的矛盾,付某多少聽說了一點。”
看卓凌晚疑惑地看他時,他笑了笑:“不是鬱總說的,只是那天早上我剛好來送資料,聽到了一些。”
意識到自己的出現不合適宜,他又退到了車裡。
因爲事情比較着急,就在車裡打電話給鬱靳弈,所以,鬱靳弈離開時的那通電話正是他打的。
卓凌晚略爲難堪地咬上了脣。
付明堂的表情已經變得深幽,“卓小姐應該很難理解鬱總的所爲,如果不是知道了他的過去,估計我也不會理解的。我只能說,鬱總之所以會這麼做,只因爲他已經把卓小姐您當成了最親的人。”
這個“最親的人”成功溫暖了卓凌晚幾乎冰凍的心,她擡眼,看着付明堂,眼睛裡終於有了些亮光。
“爲什麼要這麼說?他的過去是什麼?”她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
付明堂遲疑了一下,方纔開口:“他並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樣,從小光鮮地生活在大富家庭,因爲一些事情,他一度被送到國外,像普通人那樣生活……甚至更苦,他一直和母親相依爲命。他母親……就在那段時間裡被人欺負,最後……死去的。”
卓凌晚張大了嘴,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她沒想到,鬱靳弈竟然經歷過這樣的痛苦。
“細節很血腥,我也是之後幫助鬱老先生做調查才知道的。當時,據說他有很多次要找那個欺負母親的人算賬,他母親一直告訴他,只是小打小鬧,不必放在心上。等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時,他的母親……已經被殘忍地害死了。”
付明堂沒有很明白地說明他們母子經歷了什麼,但從他壓抑的聲音裡早就能感知到,那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
“他母親其實早就知道那人不是小打小鬧,但她不希望把自己的兒子牽扯進去,所以一直隱瞞。而鬱總對於母親的感情是最深的,鬱夫人是他整個童年、少年時期唯一可以依靠相互取暖的人。她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他一直認爲是自己沒有照顧好母親。或許因爲這件事受到了刺激,他對傷害他身邊人的人都不客氣,手段都很無情。”
“從卓小姐的角度看,他確實是操作過頭了點,但從他的經歷來看,不過是未雨綢繆,防止更大的傷害出現。卓小姐,你能理解嗎?”
卓凌晚點了頭,她有什麼不能理解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鬱靳弈的過度保護和她的經歷在本質上是一樣的,她因爲變性鬧出了那麼多風波,不是也比常人要敏感謹慎嗎?
“他的人呢?”她的眼睛發溼,不知道是因爲聽了鬱靳弈不幸的少年故事感動到了,還是昨天的事情留下的後遺症,或者,都有。
“現在在新加坡。”
“我要去找他!”從來沒有如此刻般,恨不得飛到他跟前,馬上見到她。卓凌晚有些急不可面耐,“把他的地址給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