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愛不悟 V038 瘋一場
杜箬長到那個年紀,該受的傷都受過了,該吃的苦也都吃過了,唯獨“愛”這個字,她還沒有好好擁有過一次。以前她覺得世事不公,爲何她那般努力仍然得不到幸福,只是離了一場婚,她突然明白,愛不愛,幸不幸福,不是別人給予,而是要靠自己去爭取。
她不敢說自己對喬安明的感情多麼“偉大”,因爲畢竟有違倫理,可是那又怎樣,她只想簡單愛一場,陪他渡一程,沿途觀賞一些風景,最後安靜地離去。
贈自己一場石破天驚的空歡喜,事過之後回憶,她也不枉瘋一場,至少心裡,可以藏着一個人。
但是那僅僅是杜箬自己一個人的念想,她的初衷是不想傷害任何人,可是最終還是自己太過單純,這世界哪裡來這麼多善良而又寬容的人。
喬安明第二日就約了相熟的房產代理人見面。
經過昨晚那一夜,他越來越堅定想要給杜箬買套房子的想法,一屋一人一盞燈,自己心中最在乎的人住在裡面,這種場景想想都覺得很開心。
顧瀾在喬安明簽訂購房合同的第二日就接到了江磊的電話。
“姐,喬總在桐城購置了一套房子,就在武穆山附近,走的‘私’人賬戶…”
“購房合同上,寫的誰的名字?”
“是,杜箬……”
顧瀾笑了笑,將手裡的畫筆扔到地上。
她其實早就已經猜到,只是親耳聽到,心裡還是很鈍地疼了一下。
電話那頭長時間的靜默,江磊嘆了口氣:“姐,有些事情還是看開點吧,你是不在外面走動,所以不知道現在外面的男人,但凡有些錢有些地位的,都會在外面有‘女’人,喬總對你已經夠好了,再說無非是一套房子,你又不稀罕,對不對?別爲了這事把自己的身體再憋壞了……不值!”
“是,不值!”顧瀾嘴角還帶着笑,心裡卻‘陰’寒無比。
不值啊!喬安明,你半身心血,卻爲了一個‘女’人冒這麼大風險,值得嗎?
因爲之前一次出差,中途因爲顧瀾生病而改行程返回,所以喬安明的出差安排又提上了議程,只是出差前他還是擠出了時間,約了國內知名的家裝設計師見面,一整個團隊的人約在會議室,搞得勝安的人以爲老闆要重新裝修辦公樓。
喬安明上飛機前有查看行程表的習慣,打開電腦,outlook待辦事項裡滿滿的紅‘色’圖標,而第一列便是----“顧瀾生日”。
他最近是真的忙,再加上杜箬在身旁,思維有時候鬆懈,差點就把顧瀾生日的事忘了。
喬安明掏出手機,還是給顧瀾打了電話。
每年生日,他無論多忙都會‘抽’一天時間陪顧瀾做她想做的事,其實她的興趣單一,想要的東西都很簡單,無非是陪她吃頓飯,看場音樂劇,或者是逛逛畫展,今年也不打算例外。
“顧瀾,我在機場,起飛前‘抽’時間給你電話,出差回來那天剛好是你的生日,我白天的航班到桐城機場,晚上趕回崇州陪你晚飯,這樣好不好?”
“這樣啊,那會不會太趕?”那頭的顧瀾似乎想了想,很輕快地開口:“要不這樣吧,我生日那天,剛好是桐城那個心臟病小朋友出院,有電視臺會去醫院採訪,邀請我過去,要不那天你就別回崇州了,我們晚上就在桐城見面,一起吃頓飯吧。”
喬安明有些意外:“電視臺要採訪你?你以前不是很排斥這種拋頭‘露’面的事嗎?”
“嗯,是‘挺’不喜歡。”顧瀾嘆了一口氣:“可是既然我要辦好這醫院,以後就要學着去接受這些事情,安明,人總是需要改變的。”
當時商務艙候機室的人不多,喬安明聽着顧瀾那頭的聲音,總覺得那平淡的口氣裡,隱隱含着一絲‘陰’冷。
“你有這份心也‘挺’好,那就生日那天在桐城見面吧。我叫秘書訂餐廳。”
“別了,你這麼忙,這些事情我讓於初去做吧。”
喬安明想了想,回答了一聲“好”,隨後在“待辦事項”的最後加了一條“顧瀾生日,晚飯。”
掛了電話,他心裡多少有些內疚,在顧瀾面前演了這麼多年戲,到這個歲數才覺得內疚,到底是因爲杜箬的介入,還是自己對婚姻感情的清醒?
顧瀾掛了喬安明的電話,手裡捏的那張紙被她攤開,上面是杜箬的手機號碼。
她打過去,無人接聽,她再打,直接被掛斷。
顧瀾也索‘性’不再打,只是將那張紙‘揉’皺,塞進睡衣口袋裡。
自從在桐城見過杜箬之後,顧瀾近日的腦子裡時常會浮現那張臉,大咧咧的笑着,朝氣蓬勃,嘴角有往上揚的弧度,最嚴重的是,那張臉還很年輕,所以顧瀾最近睡到半夜會習慣‘性’地醒過來,眼睜睜看着窗簾的顏‘色’從暗沉變成白亮,而腦裡一直在糾結的,無非是杜箬那張臉,如果喬安明‘吻’下去,開始的地方是嘴角,還是眉心?
杜箬是在喬安明出差回桐城的前一天才想起這個月例假遲遲沒有來的事,可是轉念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她有按時吃避孕‘藥’,且大多數時候他都會盡量做好措施,應該不會這麼幸運地中獎,可糟糕的是,那晚杜箬做了噩夢,夢裡她被喬安明按在手術檯,冷森森的鉗子在她身體裡翻攪,她無力掙扎,兩眼死死盯住喬安明。
“爲什麼?這是你自己的孩子!”
“我跟你說過很多遍,我不想要孩子,我們之間也不能有孩子……”
醒過來,額頭上全是冷汗,夢裡那張冰寒的眸子似乎依舊在眼前。
杜箬手指顫抖地撥通喬安明的號碼,直接就問:“你是不是真的不會同意要孩子?”
喬安明不明所以,睡意零星地答:“嗯,不要,之前就跟你講過了。”
“我的呢?我懷的,你也不要?”
喬安明聽出她口氣裡的顫意,睡意被驚醒了一半,支身坐起來,問:“怎麼了?好好的半夜怎麼又問這個問題?”
“那你回答我,是不是我懷的,你也不要?”
“你不可能有孩子,我們的措施做得很好。”
“那如果有了呢?我是說如果!”
喬安明微噓口氣,耐心哄:“好了,這個問題上次我們就已經講過了,我不打算要孩子,所以睡吧,明天我還有很多事,你也早些睡,嗯?”
杜箬沒有回答,直接掛了電話。
其實她是被夢裡的場景嚇到,就算此刻醒着,仍能感覺那夢境的真實,喬安明寒徹心骨的話語,那些手術鉗子在身體裡的撕攪,她雙手被他摁住,眼光空‘洞’地看着頭頂的手術燈,最後雙眼模糊,只記得耳邊的聲音,他一次次重複:“我們之間不能有孩子…”
……
顧瀾一早便趕到桐城醫院,小傢伙今天出院,她在病房裡接受桐城電視臺的訪問,臨近中午的時候才結束。送走小傢伙,顧瀾便一個人低着頭慢慢往樓下走。
樓梯的拐彎口,最後一層階梯,顧瀾撞上一個人,有張紙飄到面前,她便順手撿起來,很薄的化驗單,化驗結果那一欄,寥寥兩個字:陽‘性’。
顧瀾擡頭,看到一張有些蒼白,卻異常熟悉的臉,這張臉曾經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裡,讓她徹夜難眠。
“謝謝,我的單子。”杜箬根本沒有擡頭看眼前的人,只是‘抽’過自己的化驗單,神情麻木地往樓上走。
顧瀾站在原地,腦裡一瞬間的空白,心臟開始縮緊,呼吸漸漸急促。
心臟不好的人其實也有好處,情緒‘波’動的時候,生理上會給出第一反應,繼而就算心疼得要死,也可以歸結爲是因爲有病。
……
顧瀾一直在想着怎樣聯繫到杜箬,或者找一個什麼藉口聯繫到杜箬,可是命運還是幫了她一把,在這種時候讓她們相遇,並且還讓她看到了那張化驗單。
真可怕,命運這張密佈寬大的網。
“小姐,小姐……你等一下。”顧瀾摁住疼痛的心臟,追着跑上去。
杜箬回頭,木愣愣問:“你叫我?”
“對啊,叫你呢。你不認識我了?上次你幫我搶回包的啊。”顧瀾語氣拿捏得很好,表情言辭裡是遮也遮不住的欣喜。
如果演戲需要天賦,那麼顧瀾絕對是天賦異稟。
而杜箬是什麼,她就是一根筋的傻子,空有強悍的外表,哪裡是顧瀾的對手,此刻又被化驗單的事搞得焦頭爛額,所以她盯着顧瀾看了幾眼,纔想起來那次半路替別人搶包的事。
“你是……?”
“想起來了嗎?那次下雨天…”
杜箬終於才恍然大悟,牽扯着嘴角勉強笑了一下:“嗯,想起來了,沒想到居然在這裡也能碰到你。”
“是啊,我來看一個朋友,昨晚給你打電話想跟你說聲謝謝,不過你沒接,沒想到今天讓我就碰到了。”顧瀾一直都笑着,柔柔順順的模樣,杜箬瞬間就放下防備,回答:“那是你的電話啊?我看是陌生號碼,就沒有接。”
“不接也讓我碰到了,說明還是有些緣分的。”顧瀾的眼梢往杜箬手裡的化驗單瞄了一眼,很快又說:“今天是我生日,想請你一起吃頓晚飯。”
“晚飯?不用了吧,我幫你搶回包也是順手而已。”杜箬不喜歡跟不太熟的人牽扯太多關係,可是顧瀾不依不撓:“其實也不單單爲了謝你,今天剛好我生日,又遇到了,也算緣分,想跟你‘交’個朋友,僅此而已。”
顧瀾的笑容一向都溫柔,杜箬盯着她看了幾眼,漸漸就沒了防備的心理。
顧瀾又將她的化驗單掃了一遍,補充:“那個…單子我剛纔幫你撿的時候,不小心看了一眼,是不是有寶寶了?”
杜箬心思一緊,手掌無意識地就將單子‘揉’到了一起,只是點了點頭,嘴角卻苦澀一笑:“他不一定要。”
“怎麼會不要?你先生不要?”
杜箬又是一聲苦笑,面對陌生的人,她也不想多說,只是敷衍地點了一下頭。
顧瀾的心臟開始一陣陣地疼,但是她得撐着,依舊笑着開口:“那是你的‘私’事,不想說我就不問了,晚上吃飯的餐廳我都訂好了,我有你號碼,一會兒給你發短信。”
……
顧瀾記得小時候父親總是要出差公幹,一走就是大半個月,家裡就只有傭人和琴姨。學校舉辦藝術節,顧瀾好不容易爭到了一個話劇角‘色’,不算主角,只是個‘女’二號,但她還是很興奮。只是父親的出差行程一個月前就定下來了,所以顧瀾臉上裝得很懂事。
“爸爸,你去吧,工作要緊,到時候琴姨去學校看我演出就行…”
可是演出的前三天,顧瀾開始“‘胸’口不舒服”,顧正茂當夜趕回來,醫生也來瞧過,只說是因爲天氣原因,查不出具體哪裡有問題。
而那場話劇演出,顧正茂當然是親臨現場。
所以有時候顧瀾覺得,自己這具殘軀也有好處,關鍵時刻,可以用來當成最有效的道具。
杜箬,你當初怎樣笑着介入我的家庭,我就會讓你怎樣哭着離開,至於那個孩子,很抱歉,他不可能來到這個世界上!
杜箬其實真的不想去吃那頓飯,但是下午的時候顧瀾又打了幾個電話過來確認,盛情難卻,杜箬只能按時赴約。
彭於初訂的餐廳離喬安明的公司很近,依舊是江浙菜,很中規中矩的包廂。
杜箬到的最早,一個人坐在包廂裡等,半小時之後才聽到走廊有腳步聲,服務員推‘門’先走進來。
“喬先生,喬太太……這邊請…”恭敬的說話聲,杜箬擺正客氣笑容擡頭,四目‘交’接,是喬安明冷森卻依舊蓋不住驚訝的臉。
一雙驚恐,一雙慌‘亂’,只有顧瀾一個人在笑,依舊柔柔膩膩,但那笑卻是真的發自內心,因爲她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一個人所承受的痛苦,在看到面前兩人如此驚悚表情的時候,一下子就釋然了。這種感覺就像是憋着一口氣,終於在這一刻尋到出口,全部泄了出來,滿身是釋恨的愜意。
杜箬的腳步開始不穩,只是她得撐着,這種場合,她必須“守規矩”。
喬安明總算還有幾分沉穩,站在‘門’口,不進不退,眼神緊緊盯着面前的杜箬,看着她驚慌失措,面無血‘色’。其實他想過很多種杜箬和顧瀾見面的場景,可能會大打出手,可能會歇斯底里,卻真的沒有料到,最終會是這樣一副樣子。
這是一場局啊!喬安明緊緊捏住手掌,緊抿雙‘脣’不開口。
顧瀾享受這份冷眼旁觀的感覺,彷彿自己是一個事外之人,看面前兩人掙扎糾結,任憑自己心臟疼得多厲害,她依舊面‘色’如初,一直手臂纏上喬安明的胳膊,儀態大方地介紹:“杜小姐,這是我先生,姓喬,安明,這是我朋友,就上次跟你說過的,她幫我搶回手提包……”
旁邊的服務員在禮貌問:“喬先生,喬太太,客人都到齊了嗎?可以落座起菜了嗎?”
喬先生,喬太太……客人……
對,她在這場關係了,是客人,一個外人。
杜箬嘴角帶笑,抓起椅背上的大衣走出來。
“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抱歉……”她語無倫次,很快埋頭從喬安明身旁擦過去。
顧瀾嘴角‘陰’‘陰’笑一聲,回頭對喬安明說:“真是的,說好了一起吃飯呢,她不吃就算了,我們吃,不過你等我一下,我得先去趟洗手間…”
……
杜箬撐着水池臺的邊緣,擡頭剛好可以看見鏡中面‘色’蒼白的自己,從頭開始梳理這裡面的關係,從她那天夜裡不小心打電話給喬安明,顧瀾接了電話之後,她便去了桐城,還在自己租住的房子附近見面,然後遇到小偷…最後今天再在醫院裡碰面……天…就算再多的巧合,也不可能契合得如此‘精’準。
那麼如果不是巧合,就是她的蓄謀?
杜箬腦裡浮現的還是顧瀾那張臉,溫暱柔和,總是嘴角掛着笑。
可是一擡頭,鏡子中出現另外一張臉,一改之前的溫順笑容,眼眸冷寂,淡淡抱着手開口:“爲什麼這麼快就要走,飯還沒吃呢?”
杜箬心跳漏拍,很急促地轉身面對顧瀾:“你故意的?故意約我來吃飯?”
顧瀾嘴角又開始牽出一絲笑,只是整張臉因爲這絲笑容變得更爲冷森,依舊是抱着手,湊近杜箬的面孔,一字一句答:“當然,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巧!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的名字,杜箬,對不對?不過很可惜,安明不知道我們一早就認識,不然我也導演不了這場戲了。”
顧瀾說完,見杜箬不接話,往後退了幾步,身體半依在牆上,繼續剛纔那不鹹不淡的口氣:“是不是覺得很意外?可是我還是晚了一步,居然讓你懷了他的孩子!不過很可惜,安明不喜歡孩子,他不可能讓你把孩子生下來!”
“不可能,那是他的親身骨‘肉’,就算他再狠心也不可能不要自己的親骨‘肉’。”杜箬的聲音低若蚊蠅,她嘴上強撐,其實心裡根本沒有底氣。
喬安明已經兩次在她面前強烈表達他不想要孩子,即使是她杜箬懷的孩子,他也不要!
可是‘女’人的心思就是這樣,“不見棺材不掉淚”,大概就是指的杜箬這種。
洗手間‘門’外有結伴的客人進來,路過杜箬身旁,朝她多望了幾眼。
顧瀾卻臉‘色’一沉,腳步往前湊,站至杜箬面前反問:“親骨‘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有什麼資格懷安明的骨‘肉’?除了這張臉,你靠什麼在跟我爭?別以爲安明跟你睡了就是愛你,告訴你,不可能!他只是圖你這具身體!”
顧瀾的說話聲音其實很輕,但‘陰’冷的眸子似利劍,寒光四起,杜箬下意識地將身體往池臺上靠,腦裡回‘蕩’的全是那句:“他只是圖你這具身體。”
杜箬搖搖頭,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沒有想過要跟你爭,但是我不信,不信他只是圖我的身體…”
“你不信?”顧瀾又開始笑,然後垂頭低聲問:“好,你不信對不對?那我來把答案要給你看,不過我告訴你,我有先天‘性’心臟病,已經停了兩天‘藥’,今天上午開始‘胸’口就一直疼得很…”
……
喬安明在包廂裡等顧瀾,雖然面無表情,但心口很鬱沉,腦中有些‘亂’,不過很快就被他梳清條理…先是杜箬“不小心”打電話給他被顧瀾接到,之後杜箬又“不小心”替顧瀾搶回包,之後又“不小心”偶遇一起約了吃晚飯,這麼多“不小心”,他該怎樣相信她不是在演戲?
有服務員從走廊跑過,握着對講機在匆匆喊:“經理,二樓包廂的洗手間有客人暈倒,看樣子好像是有心臟病史,已經打了120…”
喬安明快步開‘門’出去,走廊盡頭的‘女’洗手間‘門’口已經圍了一圈人,他心口一緊,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推開人羣走進去,顧瀾就癱坐在地上,臉‘色’蠟白,額頭滿是冷汗,一隻手痛苦捂住‘胸’口,另一隻手無力擡起,手指卻直直戳着對面杜箬的臉。
“…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安明會是這樣的人…我們結婚二十年了,他不可能爲了你而不要我!”
杜箬以前一直覺得演戲是一件很難的事,因爲臺詞,表情,場景,這些都必須一一配齊,不容一絲差池,可是眼前這個‘女’人,只需臉‘色’一沉,手腳一軟,繼而聲淚俱下地表演這場苦情戲。
演得多像啊,杜箬都差點覺得她病發是因爲自己。
周遭人羣的罵聲漸漸鋪面而來,“小三,狐狸‘精’……不要臉……”
杜箬卻只是用篤定的眼神看着喬安明…
沒有關係,世人辱罵,再多委屈她都沒有關係,只要她的蓋世英雄願意相信她就可以。
可是喬安明會不會信?他前幾日還抱着自己說那麼蝕骨的情話,所以杜箬有信心,她的蓋世英雄,不會在最緊要的關頭將自己殘忍推出去。
可是下一秒,喬安明卻從人羣裡快步衝出來,森寒的眸子瞥了杜箬一眼,只那麼一眼,杜箬便覺得是自己自信過了頭。
喬安明很快蹲到顧瀾面前,握住她的手,言語焦灼地喊:“顧瀾,顧瀾……我在這裡,救護車已經在路上,你現在跟着我的聲音呼吸,吸氣……好,再呼氣……很好,繼續……”
杜箬呆在原地,‘門’口圍觀人羣的流言蜚語已經入不了她的耳,滿眼全是喬安明焦慮的側臉。
以前她一直覺得自己夠堅韌,捱得過弟弟手術的經濟危機,也捱得過姜浩的背叛婚變,也曾想過無數次面對顧瀾,她該承受怎樣的羞辱,這些傷痛她都已經做好足夠的準備,因爲她愛上喬安明就是一個錯誤,既然是錯誤,她就有爲自己錯誤埋單的思想準備。
可是這一刻,杜箬才知,這場感情戲裡,衆人的蜚語根本不算什麼,要命的是喬安明的目光,只往她看了一眼,她便覺得周身寒涼,所有勇氣一瞬崩塌。
餐廳‘門’口響起救護車的聲音,喬安明抱起虛弱的顧瀾往‘門’口走,經過杜箬面前時她往前追了幾步,可是喬安明高大的背影很快沒入人羣裡。
杜箬站在原地,腳步生鉛,不敢挪動一步。
她的蓋世英雄,果然踏着彩雲而來,但抱走的,卻是另外一個‘女’子。
真是糟糕,她很早就跟喬安明說過,她很笨,學不會演戲,所以我們可憐的杜傻子,哪裡是顧瀾的對手。
周遭人羣漸漸散開,杜箬依舊維持原樣靠在池臺上,手掌漸漸擡起,按於小腹的地方。
也對,顧瀾有顆脆弱的心臟,隨時可以倒地,隨時可以博取同情,更重要的是,她與喬安明有20年的婚姻時光,完全可以贏得他全部的信任。可是她杜箬有什麼?除了陪他睡了幾夜之外,其他一無所有?
杜箬笑着便把眼淚笑了下來,真該死,原本一無所有還好,可是現在她已經懷了他的孩子,這是不是還不算最遭,至少她還有一個孩子。
顧瀾當夜就被推進搶救室,凌晨時候出來,天未亮的時候,崇州那邊已經將秦醫生送了過來。
一干心臟科的專家在秦醫生的帶領下往加護病房走。
喬安明坐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垂着頭,神情疲憊,一見到秦醫生走過來,很快站起來打招呼:“很抱歉,深夜讓你從崇州趕過來。”
“我趕趕倒是無所謂,只是顧瀾怎麼回事?都兩年沒發病了吧,怎麼突然就進了搶救室?”
喬安明又垂下頭,無言以對。
秦醫生見他那表情,只能無奈嘆口氣:“好了,喬先生,你也不用過度擔心,或許這次不是最糟,我先進去看了再說…”
杜箬那夜徹底失眠,心中太多心思,顧瀾的演戲,喬安明最後那一眼的意思,還有肚子裡的孩子,太多事情‘交’雜在一起,沒有人可以告訴她接下來該怎麼做。
本以爲喬安明會給她電話,可是巴巴捏着手機等了一夜,毫無任何訊息!
顧瀾第二日早晨便從加護病房轉入普通病房,折騰了一夜,中途‘迷’糊地醒過一次,見到旁邊的喬安明,身體虛弱喊不出聲音,只是默默垂眼淚。
喬安明也不說話,‘抽’了紙巾幫她擦,可是眼淚越擦越多,他也只能放棄,握住她的手暗自內疚。
他不知道杜箬跟顧瀾說了什麼,但是憑他對杜箬的瞭解,脾氣一上來,什麼輕重都不會分,至於顧瀾,從來‘性’子都柔弱,哪裡承受得住杜箬直白言辭。
所以你看,柔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顧瀾充分利用這一點,再借着男人身上的保護‘欲’,很成功地自導自演了一場苦‘肉’計。
杜傻子,你那一根筋的腦子,根本在顧瀾面前一點勝算都沒有。
任佩茵是在第二日中午趕到了醫院,一同跟來的還有琴姨。
兩位老人推‘門’進來,顧瀾已經清醒,旁邊有護工在伺候着喝粥。
琴姨最沉不住,一見到顧瀾就撲上去抹眼淚:“小姐,前日裡是看着你好好的來桐城的,怎麼才一天不見就進了醫院?”
顧瀾沒有回答,只是也跟着琴姨掉眼淚,目光悽然,搖搖頭,咬着嘴‘脣’不說話。
任佩茵是一早就知道杜箬的存在的,看這顧瀾的反應,估計是東窗事發了,只是她作爲婆婆也不方便直接問,只能走到顧瀾‘牀’前寬慰幾句:“先別想太多事了,好好養着吧,路上我給秦醫生打了電話,她說你身體沒有大礙…”
“怎麼會沒有大礙,你看她這臉‘色’都青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好端端的一個人就憑空進了搶救室?”琴姨又開始鬼叫,心疼握住顧瀾的手。
任佩茵對琴姨微詞頗多,見她如今這樣不顧身份地‘亂’吼,也懶得搭理,只輕聲問顧瀾:“安明呢?他怎麼不在病房裡?”
顧瀾頭一偏,乾脆不回答,那沉着的黑臉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倒是旁邊的護工靈巧,很客氣地接任佩茵的話:“您是問喬老闆吧?他一直在病房陪着太太呢,只是剛纔醫生找他有事。”
……
喬安明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剛走至病房區便聽到背後有熟悉聲音響起。
“喬安明……”
他回頭,杜箬就筆直站於自己面前。
她知道這個時候來見他不合適,也明白自己這樣貿然出現有多麼“不懂規矩”,可是沒有辦法,他必須給她一個機會解釋。
喬安明似乎並不意外杜箬突然出現,只是眉頭皺了皺,冷冰冰開口:“有事?”
她曾經一度很恨他如此淡漠的口氣,也有過太多次被他冷言冷語從頭澆到腳的經歷,可是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在一起,就像一隻始終處於寒冬中的小獸,沒有經歷過暖‘春’,厚重的皮‘毛’還背在身上,所以咬咬牙也還是能‘挺’過去,可是現在不一樣,他前幾日才那樣溫柔地擁抱過自己,甜言蜜語,蝕骨柔意,可是一轉眼,他又恢復成現在這張臉。
喬安明……你到底是有顆怎樣磐石不移的心,才能將這生冷臉‘色’轉得如此熟稔?.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