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斷絕關係

方榷不容商量地便蹲下身子把我抱起來。

“輕...痛痛痛.....”我一般不輕易喊疼,但這次是真的痛徹心扉。

他微蹙眉頭,說誰讓你下牀的。

切。

兇什麼兇。

方榷剛想把我放在牀上,我遲疑了一下,對他說,“我想去廁所。”

我在心裡默默嘆了一口氣。

“這裡是哪裡?”我問他。

這裡貌似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也只能問他了。

“不用怕,這裡很安全。”他不冷不淡地回答,“秋暝就住這裡。”

哦。

“解決完了告訴我,我再給你檢查一下傷口。”

方榷突然這麼溫柔,真讓人害怕。

衛生間由兩部分組成,用磨砂的法式雙開門隔開。

靠近裡面的部分是馬桶和浴缸,外面則是洗漱區域。

方榷把我扔在馬桶上,拉緊了門,自己在門外站着。

我能透過磨砂玻璃看到他的身影。

現在的問題是,我連站都站不穩,根本沒辦法起來自己打開馬桶蓋。

而且脫符合勾股定理形狀的褲子也是個問題,媽的,一想到傷口會被再次劃到我就打冷顫。

“我好了。”其實我什麼都沒幹,我打算再忍忍,等他幫我把裂開的傷口縫合好再說吧。

方榷話好少,什麼都不說,表情凝重得彷彿我又交了一個不及格的方案,或是又弄丟了他什麼重要客戶。

他只把我從馬桶抱到浴缸的邊邊上坐着,我有些重心不穩,只好厚着臉皮扶在了他的肩膀上。

對於發生過的一切,方榷閉口不談,可我真希望他說點什麼。

“之後他們把你帶到哪裡去了?”我問方榷。

我冰涼的赤腳被擱在他的大腿上,腿上的膠布被撕開。

“啊嘶------”這傷口真是看一次就被醜到一次。

“方總,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們不是被抓了麼,之後...”我低頭只能看到方榷的頭髮,看不到他的表情。

方榷慢條斯理地從藥箱裡拿出工具,先用鑷子夾着棉花把我上面的膿液擦拭乾淨。

啊,我何德何能啊。

“這個你不用知道。”方榷把力度控制得剛剛好,但我還是很痛。

“麻醉剛纔用完了,接下來會很痛,但只需要兩針,你忍着。”他頭都不擡地說。

我尋思着按照偶像劇的套路,這時候方榷不應該把手臂伸到我面前,然後說,女人,請你咬住。

可惜生活不是偶像劇。

方榷兩隻手並用給我處理傷口,也沒辦法騰出來給我咬。

至於他願不願意遞給我手臂則是另一回事了。

沒有麻醉肯定是痛的,爲了不影響方榷的操作,我硬是忍着沒叫出聲。

“好了。”

“好了麼?”

“嗯,好了。”

“方總,看着我。”

方榷乖巧地擡頭,我的手快準狠地和他完美的下頜骨來了次親密的接觸。

這是我第二次扇他巴掌。

“你!.......”

我冷冰冰地道,“都怪你。”

方榷他快氣死了,只要我不順着他來。

我還沒有傻到被他拖進泥潭後吃兩顆糖就和顏悅色地繼續深陷其中。

哪怕他眼裡能流露出一絲愧疚,我還能心安理得地心軟一下,可是他沒有。

他只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

“除了這個傷口,那個人還對你做了什麼?”方榷他又在忍了,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只有這個還不夠麼?”被水果刀劃被塞玻璃的不是方榷,他一定不會理解我有多痛。

他一直都不理解我,工作上也是。

我甚至懷疑他天生就沒有同理心。

他凌厲的眼光掃過我的大腿,隨後停留在我的臉上,咬牙切齒道,“我再問你一遍,他還對你做了什麼?”

我不理他,只想逃走。

剛起身,便被按在了浴缸上,手腕被緊緊地扣住抵在牆上。

他眼裡帶着似有若無的威脅道:“你不說,我便親自去問。”

我冷哼了一聲,呔,“隨便你。”

“你怕了麼?”他吐出的每個字直扎入我的心上。

我說我怕,我怕得要死。

方榷的眼光很快暗淡下來,他說,“如果你想退出的話,合約隨時都可以作廢。”

“作廢就作廢,我纔不要嫁給你這種人!”我氣憤地吼道。

他默默承受了我的巴掌和冷漠,單膝跪在地上收拾工具。

那一巴掌,帶着我從被車裡拖拽出來,到被平白無故地囚禁,再到後來被光頭欺辱留下這個難看的傷疤整個過程的所有情緒。

我氣的是方榷沒有提前向我說明他整個家族的情況。

我雖然沒資格要求他不對我有所隱瞞,但他這樣完全喪失了契約精神。

這種帶有欺瞞性的合作關係,不要也罷。

這纔是第一次,我便被如此折磨,以後光頭有的是一百種一萬種辦法來羞辱我。

我纔不要成爲方榷的替死鬼。

光頭那個無恥之徒,憎恨方榷卻從不敢對他正面出手,以後少不了拿我開刀。

我艱難地扶着奶油色的牆壁,一瘸一拐地離開了衛生間,不再去看身後的方榷。

還好衛生間在一樓,我打算先出門躲一躲方榷,剛好不用拖着這條廢腿爬樓梯。

隨便在沙發上找了件毛毯包住自己的下半身便出了門,我才發現這是一間小木屋,周圍是精心修剪過的草坪,遠處是叢林和一些小山。

我在門廊的搖椅躺着,一隻翠綠色的小鳥跳到我的腳邊,尖着嗓子沒完沒了地叫。

我倒是懶得去趕了。

秋暝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嘴裡叼着一根沒點燃的煙。

小鳥嚇懵了,撲棱着翅膀不帶一絲痕跡地飛到別處去了。

“看,被你嚇跑了。”我對秋暝調侃道。

他微勾嘴角,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那根早已被口水洇溼的香菸。

“腿怎麼樣了?”

“還疼着。”

“剛纔方榷抱着你過來的時候我被嚇到了。”秋暝說這句話的時候,畫面感很強,我突然感覺心裡被什麼刺了一下。

“爲什麼不直接送我去醫院?”我的語氣夠沒心沒肺了吧。

“去醫院?”秋暝一臉的不可置信讓我以爲自己說錯了話,“這裡開車去醫院至少要兩個多小時。”

“按你當時的傷勢,根本就撐不到那裡。”他把嘴裡的煙夾在手指間晃,尼古丁燃燒的味道嗆得我想流眼淚。

“方榷只好把你帶到了這裡,這間小木屋以前我們常來,離他的家很近。”

秋暝把燃燒殆盡的菸蒂點在門廊外的草坪上,接着說,“我還從來沒見過他那麼慌張。”

“印象裡,方榷只哭過兩次,一次是爲他的母親,一次是剛剛爲你縫合傷口的時候。”

我纔不信,方榷這種人,怎麼可能會爲我哭呢。

“一共七塊,”秋暝吸了一口煙,接着說道,“他從你的傷口裡取出了七塊玻璃,一共縫了二十四針。”

“你不知道吧?”秋暝探頭看我。

“什麼?”我把臉別到一邊去,不想讓他看到我的表情。

“方榷以前是醫學院的,我聽他導師說方榷是他帶過最冷靜的學生,不管多血腥的傷口他都可以面無表情完成處理。”

我實在無法想象方榷這個平時對我凶神惡煞的人在給我一邊處理傷口一邊流淚的畫面。

“可.....”我想說點什麼,卻說不出話來,喉嚨好像被什麼哽住了,怎麼咽都咽不下去。

“你的傷是方榷的弟弟弄的吧?”

我點點頭,腦海中突然又顯出那個可怕的畫面。

“這就是爲什麼方榷和他們斷絕了關係。”秋暝這麼說着,終於把煙掐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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