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你走以後，王隊也來了醫院。我跟他說了你的情況。”半天的寂靜之後，陸洋川開口打破了沉默，很認真地說道：“要是你現在想終止行動，我們都會批准的。”
聽了這話，我長嘆了一口氣，望着他，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地問道：“陸隊，你覺得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有資格抽身而出嗎？害慘了別人之後，又怎麼心安理得地做個旁觀者呢？”
陸洋川沒有立刻作出迴應，只是皺着眉看着我。我知道，他是在擔心。但我現在更擔心那個人。所以我不可以退出。可是回到他身邊之後，我又該如何面對他呢？
他有今天都是拜我所賜，我是不是該做出補償？陪着他淪陷嗎？還是勸他投案自首？我只知道不可以就這樣不負責任地離開，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做些什麼。
“楊鑫，有些事並不是人力所能及的。你不用把所有的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就算有再多的無可奈何，也是他主動選擇了墮落，不能怪別人。”
我的心思被陸洋川完全看透，可他的出言安慰卻對我起不到任何作用。作爲局外人的他又怎麼會明白，對於我而言，那個人是什麼樣的一個存在？
“我知道了，陸隊。可是，這個任務我還是想要繼續下去。”我清楚，這個時候再多的辯駁只會讓陸洋川越來越堅持自己的想法。我只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意願。
“總之，不要太勉強自己。做臥底，會碰上各種各樣的事。只不過你是第一次執行任務，這樣的情況的確很難。至於你的去留問題，我回去後會再跟王隊商量一下。在命令下達之前，你就先在這裡休息吧。”陸洋川給了我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不過他都用到了“命令下達”這樣嚴肅的字眼，我又能再說些什麼呢？
更何況，我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回到那個人身邊。就先聽陸洋川的話，留在這間小旅館裡，好好地想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吧。反正不管他跟王隊商議的結果是什麼，我都是不可以再放任那個人獨自面對一切了。
想到這裡，我對着陸洋川點了點頭。而他的眉頭始終都沒有舒開過，這一下也是皺得更緊了。但最後，他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徑直朝大門走去。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有種十分抱歉跟心疼的感覺——
三十歲的男人，只因爲那段不可能的愛情而癡癡守到現在，又因爲我的種種魯莽而受傷費心，真的很讓人心酸跟不安。或許，這就是同爲天涯淪落人的感同身受吧。
呵呵，我和陸洋川又多了一個相似的地方。只是，跟我這種人有着這樣不可思議的緣分，貌似沒什麼好處。
房門被輕輕關上了。整間房雖然不大，卻還是因爲突如其來的沉寂而顯得格外空當起來。我下了牀，走到窗邊——
原來，今
天的天空這麼陰沉，像極了我此時此刻的心情。正義與愛情，孰輕孰重，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卻是無法做出一個肯定的抉擇。
如今的韓莘已經不是當年的陸梓允了。他們所共通的，不過是擁有一副同樣的軀殼。對毒品危害的瞭解，對毒販的深惡痛絕，對正義的維護之心，都是我不能放任自己的理由。
可是，陸叔叔跟阿姨有恩於我，陸家遭逢變故也是因我而起，要是我對付了他們唯一的兒子，不就是忘恩負義了嗎？真的恩義難兩全，非要做一個選擇不可嗎？
我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卻在看到出現在樓下之人的時候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他……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咚咚咚咚……”就在我還沒弄清楚那兩個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時，房外就傳來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我沒有馬上去開門，因爲我不知道來人是誰，是敵是友。如果是跟那兩個人一起的，我又該怎麼解釋呢？
“楊鑫，開門，是我。”就在我滿腹疑慮，遲疑着要不要開門時，門外人的聲音傳了過來。我愣了一下，便是連忙走過去打開了門。
“陸隊，你怎麼……”等陸洋川進屋之後，我即是疑惑地問到。可是話還沒有完全說出口，就被陸洋川給打斷了，而他的語氣很是着急跟嚴肅：
“楊鑫你聽着，等一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可以暴露我們的身份。至於任務，我想你應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去完成！明白嗎？”
看到陸洋川這樣，我也是明白了過來——他會突然改變主意，肯定是跟那兩個不速之客有關。可是他不應該回來的。以我的判斷來看，就算找藉口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但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還是有可能矇混過去的。而他這一下去而復返，無疑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萬一被把那兩個人看到，不是更說不過去了嗎？
連我都懂的道理，陸洋川怎麼會……是因爲，關心則亂嗎？也不知道爲什麼，在這種時候，我的腦子裡居然還是冒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唔……”就在我想說要陸洋川馬上離開的時候，他竟然做出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舉動——他忽然一把抱住我，將我整個人壓倒在牀上之後，又是用他的脣封住了我的！
那一瞬間，我整個人都石化了。反應過來之後，自然是出於本能地就反抗。只是陸洋川的力氣大出我許多，任我再怎麼掙扎，也還是擺脫不了他的鉗制。我是又着急又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盡力推着他的肩膀——當然，是徒勞無功的。
“嘭”地一聲巨響之後，陸洋川就被拉了起來。我一個翻身站起，這才注意到不僅房門大開，房間裡又多了兩個人——韓莘跟徐廣圖。原來，他們真的是來找我的。所以，陸洋川剛纔是在
……
明白了他剛纔所作所爲的理由之後，我的不解自然是沒有了，而憤怒也轉成了深深地擔憂。因爲就在我站起來的時候，陸洋川就被一臉怒氣的韓莘抓着，一腳踢中小腹。
看他趴在地上痛得爬都爬不起來的樣子，就知道那一腳的力道又多大。更重要的是，徐廣圖在關上房門後，手上就握着一把手槍。而那把槍的槍口正對着的，就是陸洋川的腦袋。
“你沒事吧？”冷冷地瞪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陸洋川，韓莘攬住我的肩膀，關切地問到。
這些事情發生得太過連貫，再加上擔心陸洋川的安危，我有點愣出了神，可還是對着韓莘搖了搖頭，回答道：“沒，沒事。”
“那就好，我們走。”聽到我的話之後，韓莘的臉色稍微有了好轉。說完這句話，他的手依舊扶在我的肩膀上，攬着我就要往外走。
我當然瞭解韓莘這麼着急要帶我離開的原因。真是該死！陸洋川是爲了保證我的安全才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的。無論怎樣，我一定要救他。
我並沒有邁出步子，而是推開了韓莘的手，看了一眼陸洋川和徐廣圖手上的槍之後，皺着眉頭，擔心地勸道：“這裡是旅館，人多眼雜的，手槍的聲音肯定會把警察招來的。反正我沒事，就不要惹麻煩了吧。”
儘管有着諸多的隱瞞，我的擔心卻是真的——無論是出於人之常情，或是同仁之義，又或者是感恩之心，我都不可以讓陸洋川死；而對於韓莘，則是因爲不想他罪上加罪。以他販毒的程度來看已經是罪無可恕了，要是再加上一條槍殺警察的罪名，不是會更糟糕嗎？
“這裡交給廣圖就好了，我們走吧。”可是韓莘卻沒有聽我的勸，依舊急於拉着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還想勸阻，卻看到陸洋川警告的眼神，想到他剛纔說的話，我又是不由得閉上了嘴巴。
我知道陸洋川的意思。如果我一再地堅持讓韓莘放人，只會讓我們兩個人的身份都被識破。到那時，別說救人，怕是連自己都會給搭進去，整個行動也會毀於一旦。陸洋川這麼久以來的用心良苦就白費了！這對他而言應該比死亡更加難以接受吧。而且這樣一來，死的人怕是就會更多了。
可是，真的要爲了任務的成功犧牲掉他嗎？這就是他說的不計一切代價嗎？
就在我飛快地思索着這些，試圖尋找解圍的辦法的時候，徐廣圖已經給他的槍裝上了一樣新的裝備。我表面上雖然極力表現得無知無覺，心裡卻還是震驚到了極點：消音器？他們居然隨身帶着這個東西！是爲了隨時準備殺人嗎？
眼看着徐廣圖的手慢慢扣動扳機，韓莘又是拉着我往外走，我心急如焚，卻還是無計可施找不到半點可以轉圜的餘地。
我，該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