揹着光, 她的輪廓模糊了許多。明明已到歸去的點,傅識則卻不想打破此刻的寧靜。
對雲釐的感情並不是突如其來。
偶然見到她高中照片那次,他就認出了她——多年前做機器人那個高中生。
只是他不再是當年那個他。
他也並未把兩人戲劇般的重逢放在心上。從前留意過的人,他無法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冷漠, 也不會像年少時那般去關注。
對於她的心思, 他看的一明二白。
起初他從未考慮過這件事。
他再沒有力量, 去建立一份新的羈絆。
然而, 她卻像是要和他死磕到底。
明明不敢社交, 卻總能有莫大的勇氣支撐着她前進。
看似柔軟, 卻又莫名的堅強。
不知不覺, 他心中的天平卻早已歪了一大片。
在知道當年她來西科大找的人是他後,一腔情動被打翻, 只留下遍地的苦澀。
我早已不是你嚮往的那個人。
即便不是我, 你依然能遇到一個,像你一樣勇往直前的另一半。
但他不能接受,她放棄的原因是, 覺得自己在自取其辱。
明明沒有勇氣向前的是他自己。
她不該受到任何委屈。
既然她走了那麼多步後, 依然堅定地喜歡他。
那剩下的路,就該由他來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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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識則依然沒有動。
他的目光並不熾熱, 雲釐甚至沒有讀出其它的情緒,唯一能確定的是,他一直在看她。
她低頭看了眼他手裡的紙板無人機。
傅識則一直是個很內斂的人。
縱然是在他喝了酒的情況,他也不會多說幾句話。
雲釐卻喜歡這樣和他相處的感覺, 她本身也不是個特別熱鬧的人。
雲釐不由地想自己現在的穿着容貌,可能額前的髮絲略擋了眼睛, 頭髮又長了些該剪了。
她在原地亂七八糟地想這些事,傅識則忽然道:“等我從宜荷回來, 我們就在一起吧。”
邁出關鍵一步後,他便不再能夠退縮了。
他的聲音不大,隱在黑暗中。
雲釐順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時說不出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好像纔想起要詢問她的意見,又補充了句:“可以麼?”
雲釐一直沒說話,傅識則想了想,又繼續說道:“我一般不會有情緒起伏,可能你會覺得我沒有感情。”
“我能確定地告訴你,我喜歡你。”
些許柔軟躥到他的語氣中。
“可能你會覺得不夠,但以後會有更多的。”
幾句話撫平了雲釐心中的不踏實感。
昨晚從小樹林離開,聽出傅識則話裡的暗示,雲釐的情感衝破了理性,她不深究過去他的拒絕,他的冷淡,只覺得,他能對她有好感,就足夠了。
一整天的約會,雲釐隱藏着心底深處的不安,最早她重新翻出西科大的那個視頻時,看見裡面熟悉的少年,她更多的感覺是恍惚。
因爲那段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角逐。
她曾經在高考結束後每天騎着40分鐘的自行車到西科大,等了大半個月,終於等到Unique的展覽,卻沒有見到想見的人。
她沒有考上西科大,將房間裡的照片蓋起來,想的也是,她應該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對她而言,是卑微的情竇初開。
兩人再次相見,追求傅識則,她的初衷也只是試試。
就算失敗了,兩人無非恢復到以前的狀態——
她認識了他七年,卻一直處於的那種陌生人的狀態。
即使兩人的關係沒有前進,但也沒有後退的空間了。
那種狀態,也沒有說讓人特別難以接受。
只是每當想起來總覺得缺了一角,甚至也不配稱之爲遺憾。
其實她從來沒覺得,他有可能喜歡她。更沒想過的是,她能從他的口中聽到這句話。
從平安夜開始,她心中有很多顧慮。
他是天之驕子啊,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雲釐自己找不到他喜歡她的原因。
儘管如此,她此刻也不需要原因。
如果他願意承認,不需要他給出任何理由,雲釐也願意相信他。
因爲她的願望很純粹。
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雲釐眼眶溼溼的,試圖讓自己的語氣理所應當一點:“能不能不要等到你從宜荷回來?”
可不可以現在就在一起。
傅識則笑了一下:“你很喜歡我。”
饒是他再深埋自己內心,也不願眼前人吃盡這角逐的苦。
“那我追了你好久,你也是知道的。”雲釐承認,他剛表完白,她也不用矜持地藏着自己的心意。
他想了想,語氣認真:“所以對你不公平,有些草率。”
雲釐沒有理解他話裡的含義。她本來就是追求的那方,她直接否認了他的話:“我們兩情相悅,沒有不公平,也沒有草率。”
“所以——”雲釐話沒說完,傅識則開了口。
“我來說。”
他貼近距離。
“這話讓你聽見還是有些難爲情。”
“但是想告訴你的話,我都會在你右耳說。”
——“我喜歡你。”
——“能跟我在一起嗎?”
雲釐眼眶泛紅,脣角卻彎了起來:“你知道我不會拒絕的。”
傅識則單手拿着紙板無人機,遲疑了許久,伸手揉了揉雲釐的腦袋,摩挲着她柔軟的髮絲。
而後,這隻手向前,移動到雲釐的臉上,掌心貼着她的臉頰,溫熱乾燥,像是要把熱度都傳過來。
雲釐見他垂下眸子,面上看不出情緒,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了?”
“在想,在西科大那天——”
傅識則注視着她的臉,“你的臉是不是凍僵了。”
雲釐不太記得他說的是哪一天,只覺得有些緊張。
氛圍旖旎到極致。
就在雲釐以爲他要下一步動作的時候。
傅識則卻收回了手,他別過臉:“我先回去了。”
臉上的溫度突然降下來,雲釐感覺有些失落,啊了一聲:“好的。”。
注意到她的情緒,傅識則說道:“我明天也來。”
雲釐彎脣笑:“那我們明天見。”
傅識則離開沒多久,雲釐就收到他的消息。
傅識則:【明天幾點上課?】
雲釐看了一眼課表:【八點。】
雲釐:【路上小心。】
傅識則:【嗯】
突然想起來包裡的東西,雲釐即刻去翻找出來。
盒子小巧精緻,雲釐像捧着自己的寶物,小心翼翼地把它打開。
裡面是一副珍珠耳墜。
簡潔的金屬鏈子下方吊着一顆圓潤的純白珍珠。
感覺很適合她。
-
次日,雲釐剛睡醒,便收到傅識則的信息:【醒了?】
雲釐還很困,她昨晚太激動以至於睡不着,還是回覆了句:【醒了。】
發了這信息後,雲釐又覺得自己冷淡了點,補了一條:【早安^ ^】
她還沒起牀,聽見有人輕叩了門。
意外這個時間有人敲門,雲釐爬起身,走到門旁邊沒立刻打開。
敲門聲沒繼續。
她躡手躡腳地趴在貓眼上看,看見傅識則拎着個袋子站在門口。
雲釐睡意全無,急急忙忙把門打開,欣喜道:“你怎麼來了!”
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洗臉,她又趕緊跑到洗手間,留下一句:“你先在客廳坐一會兒!”
傅識則把袋子放到茶几上,將裡面的麪包牛奶拿了出來。自己拿了一個,坐在沙發上細細咀嚼。
雲釐不想讓他等太久,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自己。
走出來客廳,看見桌子上放的麪包牛奶,指着問道:“是給我的嗎?”
“嗯。”
雲釐緊張地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傅識則順手地幫她把巧克力牛奶拆開,吸管插好,又幫她把麪包的包裝打開。
拿起巧克力牛奶,雲釐靦腆地笑了一下:“這是我喜歡喝的牌子。”
接着,她試探道:“你是知道嗎?”
傅識則手靠在沙發扶手上,支着下巴,側頭看向她:“如果你問的是,我是不是偷偷關注你。”
“那我回答。”
“是。”
雲釐覺得不可思議,他怎麼能這麼平淡地說出這樣讓人臉熱心跳的話。她說不出話,把臉別到另一邊去。
傅識則低眼看見她把臉轉到另一邊偷笑,也不自主彎了彎眉眼。
“慢慢吃,吃完送你去學校。”
“好。”雲釐想起來他的行程,“你今天不是要去出差嗎?”
傅識則隨意道:“送完你,再去機場。”
雲釐:“那你是特地來再見我一面的?”
傅識則:“嗯。”
雲釐吃完早餐,在沙發上又磨蹭了一會兒,才收拾好東西出門。
兩人走在路上,雲釐又開口問道:“你真的是特地來見我的嗎?”
傅識則再次答道:“沒別的原因了。”似是不明白她的問題,“怎麼?”
“就覺得,”雲釐低頭看地面,小聲說,“你好像也挺喜歡我的。”
傅識則一直把雲釐送到了教室門口。
站在離門口一段距離的位置,傅識則從口袋裡拿出一串車鑰匙,遞給雲釐。
雲釐接過來,不解道:“爲什麼把鑰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