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半日,樑景正帶人在天恩殿佈置皇后生辰宴的座次。
金玉娥笑吟吟走了來,在場的人幾乎都認得她,不得不說金小姐的確長袖善舞。
她這樣的人,幾乎對誰都是一副笑面孔,輕易不肯得罪人,因此人緣還算不賴。
她隨走着隨和遇到的人打招呼,慢慢就來到了樑景跟前。
“請樑總管安。”金玉娥嫋嫋婷婷行了一禮,每一絲表情都拿捏得剛好。
“你來做什麼?”樑景寡白的臉上沒有笑,眼神也有點冷。
金玉娥被他這樣問,絲毫也不侷促,臉上的笑更是甜了幾分:“奴婢是向總管您獻計來了。”
“獻計?獻什麼計?”樑景微微皺着眉頭,金玉娥的話頗出乎他的意料。
“自然是錦上添花的計,”金玉娥說着又稍稍往前邁了兩步,“樑總管不妨聽聽。”
“你說吧!就站在那裡。”樑景不喜歡有人和他說話的時候越湊越近。
金玉娥也察覺到了,稍稍往後退了一些:“敢問樑總管,這殿裡頭已然佈置完了嗎?”
“差不多就是這樣。”樑景環顧了一下四周。
綵綢帷幕都已經掛好,桌椅也都擺放整齊,還差一些鮮花裝飾。
“如此佈置當真是典雅大方,又不失喜慶,”金玉娥誇讚道,“奴婢想着再來個錦上添花更好,畢竟這是皇后臨後位的第一個壽辰,也是總管頭一回真正大展身手。”
金玉娥說得不錯,皇后是二月裡冊封的,前頭雖有花朝節和上巳節的宴席,可那只是招待宮中女眷們,不算大宴。
只有皇后的壽宴,方纔算得上是正經大宴。
這樁差事樑景辦得好了,自然受人稱讚,皇后也高興,因此他不可能不盡心。
“那你要我如何錦上添花?”樑景這麼問就算是給金玉娥機會了。
金玉娥聞言,心中一喜,但表面上卻不顯露出來,只說:“這也是奴婢自己想的,必然有不足之處。樑總管且聽聽,如有可取,也算是奴婢盡了一份心。
我是想着在皇后娘娘坐的主位上方用鳳羽紗堆出一隻鳳凰的頭來,兩側的帷幔也用這料子,恰好做鳳凰的翅膀。
席上鋪的錦毯也選類似的顏色和花紋,配成一套,宮裡應不難尋到。
如此遠看去,恰是娘娘坐在鳳凰背上,不但華貴更兼別緻,且做起來又不甚費功夫,也不過就是一半天的事。”
金玉娥說完便緊盯着樑景,想看他作何迴應。
樑景看着主位的方向,思忖了半晌,說:“你這主意確實不錯,皇后娘娘應該會喜歡。那鳳頭最好再銜着一朵牡丹,如此更好。”
“總管的心思真是更上一層樓,這麼一來不但更雍容,且寓意也更加吉祥。”金玉娥拍手道,“真真奇思妙想!”
樑景當即就叫了樑孝過來,吩咐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待樑孝去了,樑景問金玉娥:“你這麼做想要什麼好處?”
跟金玉娥這樣的小宮女樑景犯不上拐彎抹角。
他知道對方主動獻計自然是想要些好處,他倒是也願意成全,只要她想要的好處不過分。
誰想到此時金玉娥卻一改之前從容的神色,整個人都變得侷促起來。
看了看左右說:“奴婢的確有事想求樑總管,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樑景深狹的鷹眼微微眯了一下,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金玉娥連忙說:“奴婢不是爲了自己,是爲了自己一個好姐妹。”
шшш ☢ttk an ☢CO “你的好姐妹是誰?”樑景問。
“總管可能不認得,她叫薛姮照。”金玉娥好像生怕別人聽見似的,很小聲地說。
樑景眉頭微挑,他沒想到會從金玉娥口中聽到薛姮照的名字。
但這個名字足以讓他移步。
跟在他身後的金玉娥微低着頭,心裡卻在想,樑景待薛姮照果然不一般。
可她金玉娥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手。
哪怕是搶來的,偷來的,也不能便宜別人!
樑景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站住了腳,金玉娥也在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你說吧!”樑景個子很高,俯看着金玉娥的頭頂。
“是,”金玉娥說着竟跪下了,“奴婢知道這樣做很唐突,但請總管怪罪就怪罪我一個人吧!
奴婢向您獻計,不過是想得您的人情。再拿着這人情,換我姐妹的平安。”
“你姐妹的平安?你是說薛姮照嗎?”樑景問,“她怎麼了?”
“這件事說起來話長,”金玉娥深吸了口氣,惴惴不安地開了口,“我同她是一起入宮的,在一起吃了不少苦。
因她身子荏弱,我時常回護她,漸漸成了朋友。
當時我們在錢三春手下做事,有一日錢三春把她叫過去,不知說了些什麼。
她回來之後便又哭又鬧,很是沮喪。
我問她她也不肯說,只說是一件極晦氣極惡心的事。
聽她這麼說,我也不好多問。沒想到過了一兩天,錢三春又把我叫了去。
我才知道那一日錢三春找她是同她商量,要她過來伺候樑總管您。”
金玉娥說到這裡擡頭看了一眼樑景,樑景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只是那雙眼睛似乎變得更加幽深了。
她低下頭去,喘了兩口氣說:“錢三春知道我們兩個好,便叫我去勸她。
我便勸她說,人都說樑總管是個最有本事又一表人才的,咱們入了這宮裡,命都不比一隻螞蟻金貴。
你有這個機會,算是你的命好。不知有多少人巴結都巴結不上。
可她是個執拗又清高的,聽我如此說,更加動氣。
說了許多難聽的話,還因此與我絕交。
這件事到後來也就擱置了,可知情的人也有好多。
她當時說了許多冒犯總管您的話,我怕這些話早晚有一天傳到您的耳朵裡。
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可就慘了。
雖然她說不再認我這個朋友,可我終究不忍心不管她。
所以我纔想着用這法子跟您討個人情,求您別和她一般見識。”
金玉娥說完便不再說話了。
她的計策便是這樣,裝作爲了薛姮照着想,實則在樑景面前把她給賣了。
她不信樑景聽了這話對薛姮照會沒有成見。
如果樑景是個小人,他必然不會輕饒薛姮照。
就算他是個君子,也會對薛姮照敬而遠之。
不管怎樣,榮華宮那個位置是不會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