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命商啓言徹查大相國寺投毒一事。
過了兩日,便有了新進展。
首先商啓言查清楚了慧明的來歷,他並不是京城本地人,而是七歲的時候隨母親討飯,來到了京城邊上的琢縣。
路上慧明和他的母親都染上了瘟疫,母子倆飢病交加,眼看要死。
當時京城各處都嚴防瘟疫,像他們這樣染了瘟疫的乞丐,自然是沒人過問的。
等到斷了氣之後,就地燒掉,也就算是處置了。
恰巧趕上池素和她的家人到琢縣的莊子上去,看到了路邊的母子倆。
池家人動了惻隱之心,便把他們帶到莊子上醫治。
慧明的母親終究是沒熬過去,還是池家人出錢安葬的。
慧明活了下來,就成了他們家的小廝。
但沒過幾年,因爲池家的小少爺體弱多病,有人說可以買個替身兒送到廟裡,這樣就可以保他平安長大了。
慧明爲了報答池家的恩情,自願進廟當了和尚。
只是他一開始去的寺廟並不是大相國寺,而是如今早已經被燒成一片瓦礫場的靈空寺。
那裡頭的僧侶便紛紛轉投其他寺廟去了。
慧明年紀小,模樣周正,被大相國寺的一個老禪師看中帶了回去。
他到大相國寺之後,又過了幾年,池家被髮配到了蜀州。
實則慧明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只是他長得小,看上去也不過十二歲上下。
他的死因也的確是自縊而亡,並非他殺。
並且從他的身上翻到了一包鶴頂紅,他的指甲縫裡也有殘留的毒藥。
很明顯,他是將毒藥藏於指甲中,趁人不備的時候再把手伸到茶水裡以此下毒的。
此外,池素交代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因怨恨皇后和姚家,一直想要報仇。
奈何苦無機會,這一次到了大相國寺,她與故人慧明不期而遇,又得知慧明稍後會向皇后敬茶,便覺得這是一個天賜的絕佳機會。
所以她跟慧明悄悄密謀了這件事,慧明對池家感恩戴德,所以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你覺得這宮女的口供有幾分可信?”皇上聽完商啓言的稟報後問他。
“老奴覺得事情應該就是他們兩個人做下的,只是池素說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這一點還需要再詳查。”商啓言道。
“那你就繼續查下去吧!別忘了向皇后去稟報一聲,好叫她放心。”皇上說。
“老奴遵旨。”商啓言躬身行禮慢慢退了出去。
皇上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奏摺,累得小山一般高,不禁皺起了眉頭。
張澤在一旁識趣地上前說道:“陛下已經批閱了一早上了,不如這會兒到外頭散散,今日天氣怡人,花兒開得也好。”
“走吧!去芙蓉宮看看。”皇上說着站起身。 張澤連忙吩咐擺駕,皇上說道:“不必這麼大費周章,只叫上兩個人跟着朕就是了。就步下走着,一路上正好賞景。”
於是張澤便又叫了個小太監,兩個人隨着皇上到福妃這邊來。
福妃聽說皇上來了,連忙出來迎接。
皇上說道:“免禮,朕有許多時沒到你宮裡來了。”
“國事繁忙,陛下辛苦了。”福妃說着親手捧了茶過來。
“你前幾日叫人給朕送去的點心不錯,”皇上說,“朕一向喜歡吃酥的點心。”
“臣妾今日也做了一些,怕擾了皇上就沒敢送去,陛下來得剛好,還熱着呢!”說着就命人端過來。
“你這幾日沒到皇后宮裡去嗎?”皇上吃了一塊點心問。
“臣妾每日依照慣例去皇后娘娘宮裡請安,只是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受了驚嚇,需要靜養,因此只是在門外行了禮就回來了。”福妃說。
“那個投毒的池素是你宮裡的人,你不怕皇后怪你嗎?”皇上問。
“出了這樣的事,臣妾心中自然是惶恐不安的。”福妃說,“也多次想當面向皇后娘娘請罪,只是見不到鳳面。”
“有的妃嬪犯了錯,即使皇后不見,她們也會跪在外頭一直等,又或者到朕的面前去哭求。”皇上道,“爲何你不如此呢?”
“臣妾也曾想來,可那樣做的話就等於爲難陛下和皇后娘娘了。”福妃道,“出了這樣大的事,且未徹底審明。臣妾只知一味求告,不但於事無益,反而添了煩難累贅。
所幸皇后娘娘福澤天佑,未遭毒手。這件事只要查下去,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到時候,該臣妾領什麼罪絕無二話。”
皇上聽了福妃的話,沉默了片刻,說道:“你說的不錯,越是遇到大事,越是要識大體才成。”
“陛下謬讚了,實則這件事臣妾終究有拘管不力之過。”福妃道,“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丫頭竟然敢做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池家是武夫出身,這池素雖然是女子,性情必然也有相近之處。”皇上說,“待到事情查明,必然要將池家人一併處置了!”
池素口口聲聲說對皇后和姚家不滿,可是下旨將池家奪官流放的終究是皇上。
所以皇上已然對池家人起了殺心。
“聽說陛下已經讓商公公全權處理此事了,必然能查清楚的,”福妃說,“陛下切莫爲這樣糊塗悖逆之人動怒,千萬保重龍體。”
“你也不必過於擔心了,若你是清白的,朕終究會給你清白就是了。”皇上說。
“臣妾多謝陛下。”福妃道,“陛下再吃一盞茶吧!”
慎刑司的牢房裡。
商啓言盯着池素的眼睛,聲音並不如何嚴厲:“池素,我還是那句話,你趁早乖乖交代了,於上於下,於你於我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商公公,慧明的事情你們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他是我的故人,我是他的恩人。
我對皇后心懷怨恨,又知道他在大相國寺出家,所以請他幫忙投毒,合情合理。除此以外,沒有別的什麼可以交代的。”池素也很平靜。
“池素,你我平時見面不多。可是你也知道我一向是個溫和的性子,不喜歡動粗。”商啓言道,“你說這事情合情合理,在我看未必如此。怎麼那麼巧合?你出宮恰好帶了毒藥,而你的故人慧明又剛好給皇后娘娘獻茶。
你平素出不得宮來,一到那裡就能找見慧明,並且他一口就答應了你,而且順利地投毒成功了。我竟不知天下還有這麼順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