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慧能所說,那時他在西偏殿後頭古樹蔭下的荒草叢裡躺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時候聽見有人小聲說話。
他聽清了是寺裡的小和尚慧明和一個女子在對話,心裡還想着慧明這小東西不老實,居然和宮裡的女子勾搭上了。
他所在的地方荒草很高,不走到近前是發現不了的。
他便慢慢地翻了個身,想看看和慧明說話的到底是誰。
以後好拿這個嚇唬慧明,讓他給自己洗衣裳。
那是個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的女子,身上穿着淡綠色的宮裝。
“三小姐,你有什麼事就吩咐吧!小的如今雖然出家做了和尚,可並不曾忘記當年的主僕恩情。”慧明說,“再說小的這條命都是家主給的,你有事託付我,我高興還來不及。”
那宮女則說道:“我這也是沒了辦法,實在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我在宮裡頭壓根兒尋不到機會。”
“三小姐,你不必跟我這麼客氣,直接告訴我要做什麼就行了,上刀山下火海都無所謂。”慧明拍着胸脯道。
“那……那我就跟你說了。”女子似乎終於下了決斷。
不過她的聲音壓得更低,慧能根本聽不清楚,所以也不明白這宮女到底要讓慧明做什麼。
慧明聽了之後卻是一口應下來:“三小姐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呢!”
那女子見他答應了,便不知把什麼東西遞給了他。慧明接過來,揣進懷裡,兩個人就分開走了。
“你既看見了,爲什麼不早早的說出來?!”樑孝問,“險些闖了大禍!”
慧能幾乎要嚇得尿褲子,哀聲道:“小僧哪裡知道……哪裡知道他們是要害人呢?還以爲那宮女是託慧明平日裡替她上上香,求求佛。
畢竟我們這裡就是做這個的,誰想到會在這佛門清淨之地殺人呀!”
其實慧能說的也在理,他若是真知道這兩個人在密謀什麼,絕不可能不出來揭發。
畢竟真要是死了人,他們整個寺廟裡的人都脫不開干係。
“你說的那個宮女可能認得出來嗎?”樑孝問。
“應該……應該差不離。”慧能說。
“那就把今天跟隨着的宮女們都叫過來,”皇后說,“看一看那個人可在其中。”
十幾位主子出行,隨行的宮女共有四十幾個,都在門外臺階下站着。
慧能出來,一眼就看見了池素,指着她道:“就是她了,貧僧再看不錯的。”
池素眼中閃過些許慌亂,但隨即就鎮定下來。
樑孝道:“你進來回話。”
池素被帶了進來,與慧能對質。
“啓稟各位主子,慧能一口咬定就是這個名叫池素的宮女,”樑孝說,“據小的所知,她在家時的確行三。”
“難怪慧能聽到那慧明口口聲聲稱她爲三小姐,”姚萬儀冷笑,“池三姑娘本事大啊!”
“是這和尚誣賴我,奴婢從來也沒有和寺裡僧人說過話。”池素跪下道,“求太妃娘娘、皇后娘娘明鑑!”
“沒有,沒有,貧僧是出家人,怎麼會打誑語呢?在佛祖面前我是敢立誓的。”慧能說,“真的就是她。”“池素你不必狡辯,關於你的行蹤也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看到。”樑孝說,“這寺裡頭從上到下也有幾百口人,你以爲矢口否認就行了嗎?”
說着走到門口,高聲道:“寺裡的人都聽着,如果誰之前曾看到這個姓池的宮女行蹤,都過來說明,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一一,說清楚。敢隱瞞或謊報的,查出來一律處死!”
謀害皇后可是大罪,沒有人敢有所隱瞞。
因此隨即就有好幾個僧人和宮女都站出來,指證他們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看到過池素。
根據這些人的交代,池素的行蹤也就浮現了出來。
原來池素隨着福妃進宮,但是在拜完正殿之後,她就趁機溜了出去,由打西面繞過去,找到了慧明。
然後二人爲了掩人耳目,又先後繞路,來到了西偏殿的後院。
兩個人說完話傳遞了東西之後,池素又從西邊繞到前院,而慧明則直接去了煮茶的屋子。
“池素,你還有什麼話說?”樑孝問,“趁早老老實實招供,好兒多着呢!”
“快說,是誰指使的你?!”茂陵郡主也喝問。
池素卻只是回了一句:“沒人指使,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說完竟猛地朝旁邊的柱子撞去,卻被幾個太監給攔住了。
她卻一言不發,彷彿死了一樣。
“你以爲尋死就能一了百了了嗎?”皇后冷笑,“把她給我看牢了,押回宮裡,慢慢地審。”
之後又玩味地看着福妃:“福妃姐姐,這是你跟前的宮女,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福妃起身道:“臣妾絕沒想到這丫頭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言下之意是你毫不知情了?”皇后似笑非笑。
“臣妾的確毫不知情,若是知道又怎肯任由她如此胡爲?”福妃說,“還望娘娘明鑑!”
“本宮今日險些丟了性命,多虧佛祖有靈,暗中庇佑。”皇后道,“時候不早了,這件事一時半會兒也審不清楚,也不能累得太妃和各位姐妹在這裡耗着。
一切都先回宮再說吧!本宮會將事情原原本本呈奏陛下,交由陛下定奪。”
一行人齋飯也不曾用,出了相國寺回宮。
大相國寺暫時封禁,不許出入,由御林軍把守。
太妃娘娘和廣陵公主坐在一輛車上,母女倆均面帶憂色。
“你說今日之事,到底是誰的陰謀?”太妃問。
“也許是池素自作主張,畢竟她之所以家敗入宮,都與廢太子案有關。”廣陵公主道,“並且我對這她雖不是很瞭解,卻也看得出她是個執拗的性子。
又或者是她本就中了別人的圈套,被人拿來當刀使。”
“我也覺得福妃是不會做出這種事來的,”太妃道,“我自認還沒老糊塗,這雙眼睛還沒瞎,福妃未必沒有爭儲之心,可是她絕不會用這種手段的。”
“眼下這形勢對福妃他們可是很不利,”廣陵公主嘆息,“但願不要冤枉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