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他看着手裡的遺書,輕聲默唸了起來。
“菲菲,我的寶貝!爸爸媽媽要去阻止一件事……我們不能告訴你真相,因爲這實在太殘酷,太令人痛心……如果我們死了,舅舅會撫養你長大。順便說一聲,我們也沒告訴他,所以別怪他爲什麼不阻止。”
“沒有時間了,我們要走了!希望你永遠看不到這封信。”
最後這句話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活着回來,那就用不上這封遺書了。但是所謂“要阻止的事”是指什麼呢?李子航沉思片刻,突然又冒出一個念頭:
當年的那件事,和這次連環兇案有沒有聯繫?
他越想越覺得可能,忍不住思維繼續發散:
徐菲菲父母,當年爲了對抗某可怕的力量?他們自知生還希望渺茫,便提前把女兒送出村?可他們爲什麼不公佈這件事?
遺書禁止徐菲菲回來,可她現在卻坐在了這裡……這會不會是夢魘引導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夢魘到底想幹什麼?
它的下一個殺害目標,會不會就是姨媽?
……
李子航捂着太陽穴,問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徐菲菲也興奮了起來,目光炯炯盯着姨媽。可後者臉色卻變得很奇怪,糾結了許久後冒出一句令人大跌眼鏡的話:
“我也不知道……”
咣噹!李子航一跤摔倒。
姨媽幽幽說道:“那是深更半夜,我睡着覺被吵醒了,聽到外面傳來各種可怕聲音。趴在窗戶往外看,整個村子亂成一團,很多人都在逃命。”
“我再往山上看,看到那泥石流滾下來,簡直鋪天蓋地。青磚樓房被撞一下,直接就碎成了片,人被淹進去就沒了。”
“我都快嚇死了,拉着爸媽就往外跑。可惜他們年紀大了,根本跑不動,最後只有我逃了出來……”
說到這裡她眼圈都紅了。徐菲菲摟着她,輕聲安慰起來。
看來從她身上得不到什麼線索了。李子航打量着屋內,意外發現了幾本講五行風水的舊書。
“姨?您也研究這個?”
姨媽笑了起來。“我們村的人都信這個,老傳統了。”
又是一個奇怪的地方。李子航心裡暗暗詫異。按道理來說,魔都這邊應該沒這傳統啊!他推推徐菲菲,小聲問道:“你們祖上從湘西過來的?”
徐菲菲搖搖頭,否定了他的猜想。“沒聽說過。”
李子航隨手翻開一本,發現說的是五行和日期的關係。
“1973年屬水,1974年屬土,1975年……”讀着讀着,他隱約感覺到了一點東西,可卻又無法確定。
“1973年屬水……臥槽!”他突然一蹦三尺高,嚇得身旁倆女人一哆嗦。可他顧不上解釋,掏出了懷裡的筆記本。
“吉鴻,男,江南省人,1973年7月4日生!”1973年,這不正是屬水的年份嗎?李子航再翻看月份,果然7月也屬水!再翻看日曆,更驚人的情況出現了:
4號當天也屬水!
也就說他的年月日都屬水,簡直堪稱“海王”!於是他被冰水淹死了。
李子航再看歐陽燕的信息:1999年6月18日,果然是三連火,結果死於神秘焚燒。
另外兩人同樣如此:蔣魏勇,1967年1月31日出生,三連木,被活活釘死在木十字架上(用的還是木釘)。
王志清,也就是王隊!1966年10月21日出生,三連金,被金屬條變成了刺蝟!
四個人各對應不同屬性,就連死法也一一吻合——這纔是連環兇殺案的內在聯繫啊!
聽完他的解釋後,徐菲菲也驚出了一聲冷汗。她拿筆畫出了四人死亡的地點,和五行村圖案進行對比,又有了個驚天發現:
四個點對應四個角落,剩下的那個角恰好落在五行村位置。
許久沉默之後,她緩緩吁了一口氣。
“好精妙的佈局啊!”
李子航下了結論:“這肯定是某種儀式,用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菲菲,你的出生年月日是什麼?”
聽到這話,徐菲菲猛然打了個哆嗦。“你的意思是?”
李子航點點頭,嚴肅地說道:“我懷疑下一個目標是你!”
合情合理的懷疑,這本來就是徐菲菲的夢境,夢魘可以纏着她不停折磨,向其他人傳播瘟疫;玩膩了也可以弄死然後換個人。
但是徐菲菲下一秒馬上打臉。“我生日是1997年7月1日……好像全都對不上啊!”
李子航仔細覈對了一下,發現果然年月日都不屬土。他傻眼了!心說難道自己猜錯了?
“姨媽,您生日是?”
對不上!
“我自己生日是……”
還是對不上!
推理突然中斷,就彷彿拉到一半停住了,那叫憋得難受啊!李子航正在思索,卻突然感到一絲異常。
“誰?”他大喝一聲,走過去推開了窗戶。徐菲菲也嚇了一跳,跟着他向外張望。“怎麼啦?”
李子航放下窗子,狐疑地道:“剛纔感覺有人偷窺。”
一聽這話,徐菲菲也緊張了起來。“不會是夢魘吧?”
“夢魘是誰?”姨媽有些莫名其妙。徐菲菲連忙掩飾。“沒,沒什麼——姨媽,最近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嗎?”
原只是隨口一問,誰知姨媽竟然點點頭,一句話震驚了他倆。
“有啊!”
隨着她的講述,一樁樁怪事展露出來,也揭開了村莊美好外衣下的詭異。
“五行村雖然隱蔽,但和外界還是相通的。村民們會定時去市區採購,偶爾也有人回來探親。可不知道爲什麼,從上個月幾乎就沒人回來了村裡的人也不出去。”
“我去打聽過,他們說隧道發生了很多怪事,有車子被遺棄在隧道里,車頭撞爛了,但周圍卻沒有半點碰撞的痕跡;還有連人帶車一起失蹤的,再也沒有從隧道出來……一樁樁事情太多了,再也沒人敢進出。”
“村長打電話,請了茅山道士來驅邪。結果酒席擺好了,人卻左等右等都沒到……最後大家壯着膽子去找,在隧道里發現了一套稀巴爛的道士服,也不知道遭了什麼襲擊。”
聽到這裡,李子航二人對視一眼,想起了來時的“鬼打牆”事件。
誰知更驚悚的還在後面。只聽姨媽繼續說道:
“半個月前,村莊變化更大了,每到晚上外面就會起大霧。然後漸漸開始傳出人的聲音。”
“人的聲音?”李子航皺眉道:“夜晚大霧天還有誰出去?”
姨媽搖頭嘆息道:“咱們是個小村莊,大家彼此都很熟。可嚇人的就在這裡——那聲音不屬於任何村民。”
“難道是外來人?”
“一開始我們也這樣以爲,有人試着去查看,結果就失蹤了再也沒回來!”
“失蹤了?”李子航皺眉,感到事情越發棘手了。一開始只是在隧道失蹤,現在已經來到了村子裡?
“後來事情越發嚴重。”只聽姨媽繼續講述:“村裡有老人聽出來了,說那些聲音裡有她的長輩。”
徐菲菲試探着問:“是不是當年死在山體滑坡事故里?”看到姨媽點頭,她一股寒意涌上心頭。
難道是當年的冤魂回來了?可又爲什麼殘害自己的後輩?
姨媽表情也有些驚惶。“再後來的晚上,那些死人會出現在窗口,隔着玻璃往裡面張望,甚至還會打招呼。有人忍不住開了窗,然後就被抓走了。”
她認真地看着兩個年輕人。“你們能通過那隧道,真是太幸運了。但這裡不安全,趁現在天色還早,你們趕緊走吧!”
出乎她意料,兩人竟同時搖了搖頭。“我們不走。”
姨媽急了,用力一拍桌子罵道:“我沒跟你們開玩笑!”
“我們是認真的。”李子航攤開雙手,無奈地說:“只是沒法跟您解釋。”他總不能告訴人家“其實這是一個夢,你是虛擬的。”
徐菲菲則看着窗外,沉聲說道:“現在要走也晚了。”
“什麼?”姨媽轉頭望向窗外,瞳孔立刻收縮。
明明時鐘上還只是五點,可窗外不知何時已經黑了下來。濃重的霧氣籠罩了整個村莊,遮蔽了月光、星光和其他家的燈火。
在這一刻,竟有種與世隔絕的錯覺。
一個個聲音響了起來,如泣如訴,又彷彿帶着奇特的韻律。
“嗚……啊……”
“爸……啊……媽……啊……”
“哎呀……痛啊……”
徐菲菲低聲道:“腔調好怪啊,這是在唱歌嗎?”
李子航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也可以這麼說,但它非常特殊,屬於哭喪喊魂的一種。”
徐菲菲悚然震驚,發現還真是那種腔調!只是現在又是誰在哭喪,又爲誰喊魂呢?
就在這時,她看到姨媽表情非常古怪,死死盯着窗戶外。她順着目光看過去,頓時如遭雷擊。
兩張臉貼在玻璃外,帶着屍體那種慘白,正直勾勾地往裡看。姨媽再也忍不住了,失聲驚呼道:
“姐姐,姐夫?”
徐菲菲蹬蹬蹬倒退幾步,嬌軀搖晃着差點摔倒。她正要上前,卻被李子航一把拖住了。
“冷靜點!”他一聲斷喝,把徐菲菲驚醒過來。
那兩張臉嘴角上扯,露出了詭異笑容。他們對着徐菲菲呼喚道:“菲菲,過來吧,跟爸爸媽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