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連恆潛在冰冷的海水裡漫無目的的遊着,他在這深不見底,茫茫如宇宙的地方搜尋着她的影子,每看到一個漂浮物都覺得像她的身體,沒聽到一種聲音都覺得是她在呼喚他……他越遊越遠,越潛越深,越來越體力不支,視線逐漸模糊,意識也變得模糊,在這模模糊糊朦朦朧朧的意識裡,他腦海裡如過電影一般的上演着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他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她的笑臉,被海水折射的彎彎曲曲……他試圖去抓住她,但抓到的只是一把透明的海水,他失望而着急,着急而絕望,在這極度混沌而混亂的思緒裡,他再也扛不住了,完全放棄了用力,身子不斷的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很快,腥鹹冰涼的海水灌進他的口鼻裡,進入他的肺部,將他整個的淹沒,他不能呼吸了,無法思考了,也徹底解脫了……
等他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正躺在郵輪的房間裡,身邊圍着幾個醫生和船員,當然,還有高任飛。
看到他醒來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高任飛尤爲興奮,坐下來像親兄弟那樣對他一番噓寒問暖。原來,他剛跳進海里的時候,高任飛很擔心他的安危,立刻通知了郵輪上的急救人員對他展開了營救,最終把他拖上了船,差一點就沒搶救過來。
韋連恆對自己‘死而復生’沒多大的感覺,他眼睛半睜半閉着,腦袋有些缺氧,頭比較痛,神智不是很清晰,胃部特別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他一動也不能動,一個字不想說,感覺和死了也沒多大區別……儘管處於這半死不活的狀態,他腦海裡還是縈繞着白深深失蹤的事,沒想到經歷了剛纔的瀕死體驗後,醒過來,他還是必須要面對失去她的事實……她真的沒了,再也回不來了,她已不存在於這個世上,靈魂和肉體都灰飛煙滅了。
她,從此永遠成爲他的回憶。
回憶,一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也就只能給他帶來無休無止的痛苦而已……
“真的沒必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高任飛嘆了口氣,心情特別沉重,他低聲安慰着韋連恆,“我想,她也不希望看到你過得這麼糟糕。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你未來的路還這麼長,總之……盡了力就行了,你在這世上也不只屬於她一人,你還有你媽,還有你很多親人朋友,還有你的郵輪,這些都不能放棄。男人嘛,沒什麼過不去的坎,時間久了,就淡了。”
經過這大半年跟韋連恆的相處,親眼目睹他爲一個女人失魂落魄到這個地步,高任飛是自愧不如的,他一直以爲自己對白深深情深不能自拔,沒有人比他更愛這個女人,他也以爲韋連恆以前只是單純的想要佔有她的身體……可是如今,他不得不承認,和韋連恆這份豁出生命的癡情比起來,他還差了一大截。
高任飛這番語重心長的安慰,一點點都沒有觸動韋連恆,他活了這麼多年來,從沒像現在這麼軟弱過,不管碰到什麼困境,哪怕是生死考驗,他都可以很快抽托出來,可是如今,他在這個漩渦裡打轉,好像沒有任何力量能把他拉出來了,他的精神和意志都垮了,生命整個的枯萎了,他不知活着的意義,一切都是那麼的了無生趣……在他的想象裡,他是永遠都無法走出這個陰影了,他好像置身一座孤涯上,四面八方都是深淵,沒有未來也沒有退路沒,只有等死。
看着面前始終清醒着的高任飛,他苦澀的笑了聲,“如果,當初她跟了你,說不定現在活得很好……說到底還是我害了她。”他也是在這時才深刻意識到了自己和高任飛之間的差距,高任飛陽光瀟灑,沒有那麼複雜的家族背景,可以光明正大的給她毫無保留的愛,給她歡聲笑語,溫柔體貼沒他這麼自私……如果她和高任飛結婚,也不會傷害到任何人的利益,她會有一份平凡安穩的婚姻,無論從哪裡看,高任飛都比他更適合白深深。如果,他當初早些看透這一點,大度的放手,會不會就不至於釀成現在的悲劇了?
“你錯了。”高任飛也是略帶憂傷的說到,“她真正喜歡的人是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心不在焉的……就算笑也笑得很勉強,呵,就是傻子也看得出來她心裡裝着一個人,可我那時候不服輸,總想要花樣百出的征服她的心……後來,聽到她和你結婚的消息,雖然一言難盡,不過也並不感到意外……想了很多,想通了,世界上唯一不能勉強的就是感情。”
韋連恆思緒縹緲着,沒聽進高任飛的話,後來又自言自語般的唸叨,“她還活着嗎?”
“嗯,我相信她活得很好,”高任飛違心的說出這句,只爲安撫韋連恆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你要是自暴自棄了,還怎麼找她?”
對啊,他怎麼可以自暴自棄呢?他怎麼可以放棄尋找呢?
在這情緒的谷底沒掙扎多久,他不得不咬牙振作起來繼續去找她。可是茫茫人海哪裡去找?關鍵點也就是那艘郵輪了。儘管警察幾次三番的調查都沒發現什麼破綻,但人就是在這裡失蹤的,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找不到突破口……眼看沒有進展,韋連恆一下之下將歌年華郵輪的老總和那艘郵輪的主要負責人都告上了法庭,並且白深深在郵輪上失蹤的消息也被逐漸透露了了出去,甚至還上了媒體,這也使得歌年華郵輪出現了品牌危機,老總迫於壓力,將白深深失蹤所在郵輪的船長弄進了監獄……可即便是鬧成這樣了,她失蹤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仍舊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搞得像神秘失蹤一樣。
韋連恆真正靜下心來和高任飛一起分析了很久,最終的焦點還是落在了杜南茜母女的身上。那天,他們倆一起去了杜家想再次給杜振北一家人施加壓力。
其實不僅僅是韋連恆,身爲父親的杜振北也很懷疑汪虹跟杜南茜,私底下也反覆詢問過,但都沒問出什麼結果,只是和汪虹大吵了好幾架,夫妻關係也越來越淡。
這一次,面對韋連恆和高任飛強勢的態度,汪虹則是撒潑耍賴,像瘋狗一樣的胡亂咬人,而杜南茜則三緘其口,無論如何不透露半個字,反反覆覆的裝無辜,關鍵還裝得特像,簡直無懈可擊。
沒問出結果,韋連恆積壓了一年的憤怒在瞬間爆發了,他疲憊而煩躁,突然一把就掐住了杜南茜的脖子,嗜血般的眸子緊盯着她,咬牙道,“你明明知道她的蹤跡,還想瞞到什麼時候?說!”他一把將杜南茜推倒在沙發裡,越來越用力的卡住她,快要把她的脖子掐斷死的,他吼道,“你他媽到底說不說!?我現在就弄死你!”
所有人都嚇到了,汪虹試圖去拉開他,但他暴躁的一腳踹倒在地!杜南茜臉色慘白,很快就不能呼吸了,感覺到他力度的加大,她拼命的搖着頭,內心充滿了恐懼,幾乎就要把真相脫口而出了。
“連恆,”高任飛走過來直至他,“放手吧,不要鬧出人命了。如果她真的知道,你把她殺了,這不永遠成了秘密了?”
“你告訴我實話……”韋連恆眼裡的狂怒轉爲悲憫,掐着杜南茜脖子的同時,壓抑的說到,“如果說出了她的行蹤,找到了她,我可以和你結婚。”
“……”杜南茜眼前一亮,心頭震動了下。
這一次,他還是沒能得到想要的結婚,也放過了杜南茜和汪虹……其實,在他內心裡,他有些不太願意知道她的蹤跡了,因爲他認定她已經死亡,與其找到她的屍體,得到了她確切死亡的消息,他不如永遠找不到她,只當她失蹤了,去了一個他永遠找不到的地方,過着全新的生活,這樣他還有個念想,覺得她是一直活着的。
一年半過去了,再也沒有白深深的消息。
他每天都在煎熬痛苦中度過,卻也逐漸的習慣了這種痛苦……他經常會去酒吧喝得爛醉,然後被好心的高任飛接回家;他再也沒法工作,一旦進入公司,在辦公室坐下,面對那些繁雜的文件,他就會氣得撕得粉碎,所以他徹底的不管賽歐的事了,不管大事小事都由下面的人自己去做主了。韋家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話,爺爺對他失望透頂,想盡辦法要治癒他,都沒用,而石賽玉更是經常偷偷流淚,她怎麼也想不通那個傳說中的白深深到底有什麼魔力,會把自己兒子害成這樣?
有一天,當他正待在家裡頹廢的一根接一根抽菸的時候,杜南茜來了。
杜南茜簡單幫他收拾了混亂的屋子後,做了一個深呼吸,鄭重的告訴他,“我知道白深深的下落,可以告訴你的是,她沒死。如果你想知道她在那裡,那就先跟我舉行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