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

指間流水分別的雨季殘花落葉都學會了悲傷

他們倆彆扭的一前一後走進咖啡店。

咖啡店的玻璃夾層中,小瀑布一般軟軟的流水模糊了所有窗外的場景,只剩下幾大片或淺綠或深紫或更復雜的影子。

環境幽雅的店內,依舊有穿着紅色格子短裙的服務生忙碌地來來去去,帶來了清風般青春的悸動。

空氣裡依舊有咖啡糕點混合的香糯氣味。

女孩把整杯咖啡捧在手中,雙手也漸漸溫暖起來。臉上不知不覺的掛起笑容,對對面的男生輕聲說:“謝謝你,好像沒有那麼冷了。”

“那就好。”男生仰頭喝掉了咖啡。

就在這一刻,愛戀就已經被埋在心底了。

“不舒服麼?”看着她的眉尖不由自主的蹙起,手冢很關心的問。

“還好。”

手冢走下座位,圍着她轉了一圈,很不意外的有些生氣。在她的膝蓋上,有滲出的血液和塵土。

“這是怎麼弄的?”

“嗯?忘了。”就是這麼健忘的你,我還敢帶你去德國嗎?終究還是不放心啊。

“走。”很霸道的拉着她的胳膊就向外走。

很被動的佐久間問:“去哪?”

“學校的醫務室。”頓了頓,把聲音放柔了些,“你的膝蓋需要清洗包紮。”

乖乖的被他拖着走。

酒精擦過的清涼刺痛感,弄得皮膚癢癢的,又不敢打斷半蹲在地上的男生,咬着下脣感到坐立不安。

“不許動。”手冢板正了不停搖晃的腿。

他是低着頭的。從佐久間的角度往下看——那棱角,彷彿天生就有着鏡子一般的皮膚構造,所以光影在他的臉上總是分佈均勻卻錯落有致。

還有淡淡的薄荷味,問進鼻子裡的淡淡的清香。

“你喜歡我嗎?”出口的話卻硬生生的改成:“祝你的手能早日康復。”

兩句話,截然不同的意思,一句是挽留,一句是送別。

就是這麼白癡的她,卻選擇了後一句。

手冢有些詫異的擡頭,半晌的點了點頭,又細心的朝着她的傷口畫着圓圈。

就是這樣的你,曖昧不明,真的很讓人傷心。

憤恨的擡起腳從手冢的手中抽了出來,轉過頭去悶悶的說:“好了,我想回醫院了。”

“佐久間。”

“嗯。”

“只有一天了,明天我就要去德國了。”

“那你趕快走麼。”

佐久間把身上套着手冢的外套甩在地上,大步朝門口走去。

隱約的用餘光看到手冢還是保持剛纔的姿勢,半蹲的地上垂着頭。

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而忍不住抽泣起來,從門口轉過去,已經到了手冢看不到的地方纔放大了聲音,噎得心臟銀刀子刮過般疼痛,越是疼,眼淚就越多,可疼痛卻沒有減少一點。

醫務室裡,外面昏暗的天光從海藍色的窗簾中細細碎碎的灑下一點,照在直直跪着的男生頭上,挺秀的下頜,細密的睫毛彷彿在輕輕地顫着,沾染着零星的淚珠,像一顆顆小小的碎玉。

拜託了,佐久間。

爲什麼眼淚這東西總是徘徊在我們中間?爲什麼想好好的幸福的跟你告別都不行?爲什麼即使不能陪你走下去,我們還是不快樂?

努力的想着,應該是短暫的夢。早就對自己一遍一遍的告誡:有太多的留戀,但結局已定。到還不如決裂一點好。可爲什麼到了這個時候,眼角就開始溼潤。

慢慢的站了起來,在寂靜中還能聽到操場上吶喊的喧鬧聲。

不是不疼,只是疼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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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還在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的想,牀上的人兒卻是一點要接的意思都沒有。

隱隱約約感到細碎的冰冷沿着腳踝慢騰騰的向上,手勾過一牀薄被,蜷縮在被子裡,緩緩的潮氣就拂面而來。

“煩死了!”猛地坐起來,把披散的秀髮耳朵邊上一縷,重重的舒了一口氣,翻起手機蓋看都不看就朝裡面吼:“有完沒完了!醫院!醫院懂不懂!病人體弱,要休息!休息!”

電話的那頭傳來吃吃的笑聲,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裡面調侃的聲音:“小染,你這麼有生氣蓬勃的樣子還需要休息嗎?”

“娭?不二?”

“不來機場嗎?手冢他……要走了。”後面的幾個字聲音漸漸的放小了。

牀上的她倒是安靜了下來,仍由不聽話的秀髮撒在臉頰上,癢癢麻麻的感覺。

“喂?還在聽嗎?”

“嗯。”

“那來嗎?”

“不想去了。”

沒等不二的會話就把手機擱在桌子上,直愣愣的倒在牀上,眼神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躺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睛發脹了的時候,才緩緩的坐起來下了牀。

她把臉靠得離鏡子很近,可以看得清眼眸上一根根細密的睫毛時,幽幽的從包裡抽出一隻很細的筆,按住前面一筆一筆的塗在眼皮上,有些重的時候,筆尖颳得薄薄的眼皮生疼生疼,反反覆覆的塗了好多遍,按着筆尖的手指都紅腫了,她才悵然的扔掉筆,再照照鏡子,一片淡紫色密密的鋪在眼皮上,微微眯着眼,竟多了幾分後來的痛,細細的。雖是淡紫色,可連着眼角都塗上了,淡紫的眼角纏繞着淺笑。

這纔是你,佐久間!

可是……

該回去的都會不去了。

把厚厚的窗簾全部拉開,陽光全部撒在了小小的病房裡。

眼睛開始暈眩,我看到天空的雲朵以優美的姿勢大片大片地蔓延過城市。還有一架飛機匆匆飛過,是手冢嗎?是他坐在上面麼?

晶瑩的淚水隨着臉頰蜿蜒而下。

我保證,只有這麼最後一次的脆弱,以後,我再也不要自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