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堡門前,徐馬牛勒住馬繮,汗血馬停了下來,徐馬牛翻身下馬,輕柔的撫摸着馬身,馬兒拿臉蹭蹭徐馬牛的臉龐,一聲哀鳴都沒有發出來,轟然倒地。
徐馬牛俯身將馬兒的眼睛合上,站起來默默地看了看,轉身離去。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蔓延全身,那種微妙的感受觸動着徐馬牛敏感的心絃。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徐馬牛沒有再回頭,就靜靜的沿着街走去。在這條江湖路上,誰都無法回頭,恩怨情仇,江湖血淚,似乎早就已經註定。
或許並沒有誰對誰錯,只是……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徐馬牛忽然揚起了笑臉,像孩子一樣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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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龍象望着星空。
他總是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和大哥會變成這個樣子,大哥和自己同父異母,長自己兩歲,大哥的孃親早逝,在自己的印象裡,大哥是沉默寡言的。
大哥似乎總是一個人,而自己的身邊總是有人環繞,自己不懂爲什麼會是這個樣子,難道大哥做錯了什麼嗎?
那是自己四歲那年。
“龍象,你有什麼夢想嗎?”這是一個有些瘦弱的孩子,骨子裡卻帶着一絲剛強。
徐龍象看着眼前清清冷冷的少年,似乎不太懂夢想究竟是什麼,畢竟自己才四歲,哪裡又懂得那麼多。
少年迎着徐龍象迷茫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就這樣看着徐龍象,彷彿看到了徐龍象的心裡,四歲的徐龍象第一次有了一種振聾發聵的感受。
少年只是緩緩的,慢慢的,沒有絲毫波動的說道:“我要掌握一切。”
徐龍象呆呆地看着少年,少年剛纔的話語像是一把利劍,狠狠地刺透了徐龍象的心扉,看着少年漸行漸遠的背影,“大哥,我也想和你一樣。”
不久之後,爹安排自己跟着幾個和藹的長輩開始習武。從那以後,似乎自己很久都沒有見過大哥了。
“大哥,都快要結束了,你可曾知道當年的少年是在沿着你的眼光眺望遠方,努力在追尋着你的方向。”徐龍象忽然感覺自己眼睛裡彷彿進了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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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馬牛回想着自己經歷過的那些痛苦的日子,三歲時孃親得了重病,四歲時別是棄他而去,爹似乎顯得很平淡,不知道爲什麼,爹總是在忙着家裡的事情,很少來看娘,似乎根本不在意孃親。孃親去世的那天,爹卻是在孃的牀前默默地留着眼淚。
爹是沉默寡言的,自從娘去世之後,家裡的宗老們似乎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改變,他們似乎更關心二弟,似乎已經快要忘了自己的存在。
自己總是會去找爹哭,爹總是會抱着自己,不說話。
有一次爹抱着自己說,“你娘死的那天,天陰沉沉的下着雨。”而自己卻分明記得,那天是晴天,陽光很是刺眼。
自己承受着孤獨,被人孤立,爹是家主,總有許多事情要做。
那時候我告訴自己,“我若不勇敢,誰來替我堅強。力量,權力。”
還是按捺不住蓬勃的慾望,找到龍象,他還是個孩子,一個懵懂的孩子,告訴他,我要這一切,這一切都將是我的,他們給不了我的,我自己去拿。
後來有一天,有宗老找到自己,他說:“我能給你想要的,跟我一起吧。”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走吧!管他呢。”
從那以後,自己似乎習慣了一個人戰鬥。
徐馬牛回了回神,“這一天終於要來了。”徐馬牛默默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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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內部一個大宅之中,十幾個老者圍坐在一個巨大的圓桌上,看這些老者有些在激烈的爭論,有些在閉目養神,有些在笑眯眯的喝茶,似乎是充滿了意見和分歧。不過這些老者俱是鶴髮童顏,神采奕奕,一看就是不出世的武林高手。
“老鬼,你看好了吧,這回必定是龍象拔得頭籌,家主之位還是在我顯宗手裡。”一個體態豐盈的老者說道,看他油光滿面,必然是喜食大魚大肉,身材臃腫卻不顯得很笨拙。
“哼。”一個形容枯槁的老者冷哼一聲,這老者一身似是皮包骨,沒有半點肌肉的感覺,眼眶深陷,眼珠向外突出,似是行將就木,皮膚也是充滿褶皺,不過一聲冷哼中氣十足,眼神也是閃着精光。
“胖子,你以爲會有那麼輕鬆嗎?你也太看得起徐龍象了,徐龍象那點斤兩,還不夠給馬牛塞牙縫的,笑話。”被稱作老鬼的老者說道。
“啪!”胖老者一拍桌子,“你這老鬼,龍象收了兩個好徒兒,徐牛馬呢?就一幫手下,手下有什麼用,出了事兒還不是樹倒猢猻散。”
老鬼冷冷一笑,“就那兩個小子?還不夠,還差得遠得很呢,後天九級?哈哈哈哈。”
胖老者大怒,“有本事出來走兩手,老鬼,好好領教領教你的‘錯骨手’。”
老鬼冷冷的看着胖老者也不答話。
“好了,好了,一家人用得着這樣嗎?”剛纔笑眯眯喝茶的老者放下茶盞。
“再有三個月,就有結果了,看看到底是馬牛爭氣,還是龍象厲害。你們現在吵有什麼結果。”這老者似是最有威望,一發話,桌上所有人俱是不再言語。
老者喝一口茶,緩緩說道:“好不容易聚一次頭,也不容易,大家年月也是不多了,這次武林大會卻是關乎我徐家前程。”
“我徐家數百年間,已然從小門小戶發展到世家豪門,不得不說,一代家主功不可沒,想我徐家有今日,全賴一代家主想出了這顯隱二宗之法。”老者清朗的聲音環繞在大宅內。
徐家本也是小門小戶,一代家主卻不是徐家老祖宗,一代家主只是因爲這位對徐家的崛起有着不可磨滅的功勞而被後人追封。
想當年徐家崛起之始,一代家主曾召集家中德高望重,武藝過人者立下這麼一條規矩:分立顯隱二宗,顯宗樹正氣,揚正道,剛正不阿;隱宗傳心機,立詭道,亦正亦邪。自此後家主之位,一代之中取根骨最優者二人,視其心性,一納入顯宗,一納入隱宗。不到家主之位落定,不可透露顯隱二宗之事。
沒有競爭就沒有進步,兩強相鬥必有一更強,由是此數百年間,凡徐家家主,必定有着過人之根骨,亦有雷霆之手段,徐家因此一步步如日中天。
不過,一代家主亦是立下規矩,以武力,以手段,以各種方式俱是可以取得家主之位,然不得引入外敵,不得同族殘殺,不得踏入邪道。有規有矩,徐家雖代代出現陰險狡詐之輩,卻不爲世人所詬病,卻以其越發強大的實力爲世人所稱道。
老者繼續說道:“想當初,我徐家就好像一條孤狼,沒有老虎的尖牙,也沒有大象的強壯,憑着一股狼性,一種不服輸不認輸的氣勢走到今天。”
“今天,我徐家終於有機會屹立於武林巔峰,此次武林大會不僅僅是武林至尊這麼簡單,我徐家籌謀這麼久,更是費盡心盡請來了仙人,若是有仙緣……”這老者沒有繼續說,卻引得一衆人目光閃爍。
“此次我等俱是先天九級以上層次,若無仙緣,怕是隻能坐以待斃了。”衆人點點頭,壽命二百二十年似是長久,也終有耗盡的一天,不能登仙,只能塵歸塵,土歸土。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我徐家的傳承,我徐家召開武林大會,其他三家世家必然不會這麼輕易讓我們好過的,一定要提防好,盡一切手段保證我徐家的地位。”老者點點桌子,反覆強調。
“肖家和白家先不說,實力不夠,不過陳家卻是必須得小心,聽聞此次陳家已經夥同肖家和白家來攪亂武林大會,一定不能讓他們得逞。其次,我徐家一定要在武林大會之中拔得頭籌,掙得名聲。”老者一臉嚴肅。
“獨行武者纔是我們爭取的重點,多拉攏,多結交,那些先天武者中的至強者,就由我們去結交。剩下的……”老者眼中精光一閃。
“剩下的先天和後天,就要看馬牛和龍象這兩個小傢伙到底誰的本事大了,這一次就要定出下一屆家主人選,徐家需要一個實力和聲望都極高的人來領導徐家主導武林。”老者說完閉上眼睛想了一下。
“家主人選確定之前的徐家是最爲虛弱的時候,此次即是機會也是我們的薄弱之時,要成就多大的事業就要承擔多大的風險,記住,我們和年輕一代纔是徐家的重點,若是真到了危機時刻,我們寧可是犧牲,也不能斷絕了我徐家香火傳承。”老者做着最壞的打算。
“這個時候,你們一定要團結,一定要讓家主結果確定後不要起什麼波折,我徐家經不起內耗。就說這麼多吧,都去準備一下,都交代下去,別出了什麼岔子。”老者說完端起茶杯悠悠的喝起茶。
剩下的人起身齊聲道:“是,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