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衿聽得心有慼慼焉, 要說沒感觸那實在太騙人。
自從變成木子衿之後，她算是見識了什麼叫做人情淡薄，就算徐管家說木德卿是把她這個孫女放在心上, 還記掛着她的權益的, 但在木子衿看來, 木德卿之所以這麼做並不是因爲重視她這個孫女——豪門之家, 要的都是有才的子孫, 這才能夠開枝散葉把家大業大建設的更加大，她都是個自閉智障了，木德卿能多在乎她？
護着她, 無非只是爲了名聲——免得有天子孫們爲了那點家業爭來搶去鬧的大了，八卦醜聞都傳出去, 被人說連個傻子的保命錢都不放過, 名聲盡毀。
這年頭, 真正做出點事業的，誰不在乎名聲？名聲有時候好用起來可以讓你日進斗金財源滾滾, 臭起來萬衆厭棄如同過街老鼠。
只能說，比其他那幾個兒子女兒的目光短淺，木德卿這個老頭子好歹多吃了幾年飯，見識沒那麼淺薄罷了。
可是看崔婆婆的表情還有聽她說的那些，那個李家——自己的外祖母和外祖父, 卻是真心對自己好的, 就算也隔了一層, 但至少真的把自己當外孫女看待, 真心的在意着, 不然不會離開了還記掛着跟個僕婦打電話聯繫，一回來, 就打聽自己的事。
木子衿深深嘆了口氣，看向崔婆婆，“婆婆，那我現在的情況，他們知道嗎？”
崔婆婆搖了搖頭，嘆息，“我還沒敢說，不曉得小姐怎麼想的，我怕弄巧成拙，不過老徐說的沒錯，總也是個辦法，有李家老爺老太太給子衿做主的話，小姐那裡會好說的多，畢竟小姐這些年來也在尋求跟老爺老太太和解的機會，子衿如果主動促成一樁好事，豈不是功德一件？再說，這對子衿你來說也是莫大的好事。”她口中的小姐自然是李如，她從李如小時候就服飾照顧她，早就叫習慣了。
木子衿聞言點了點頭，這倒是個意外的驚喜，可如果木家那邊已經有風聲了，自己先去尋求外祖父議價的幫助，豈不是到時候讓木德卿不愉快？
徐管家擅長察言觀色，看木子衿不說話就明白了過來，“子衿不需要想太多，李家老爺老太太我也見過，非常聰明的兩個人，你舅舅更是一個長袖善舞的商業奇才，到時候有些話你點到爲止他們自然就懂了，就算不說，你一個小女孩在外頭流離這麼多年他們也猜得到你心裡顧慮什麼，都會幫你考慮周到的。”
崔婆婆也連連點頭。
木子衿淡淡笑了笑，“既然徐爺爺和崔婆婆都這麼說，那我再想想怎麼安排比較好，婆婆，能跟我說說我外公外婆還有舅舅的事嗎？”
“自然要跟你說的。”崔婆婆笑着點頭，徐管家知道木子衿這是去收集情報了，當下也就起身，“子衿，那我先回房去想想整理下思路，如果一會兒婆婆跟你說完你還不困，爺爺繼續跟你說些你想知道的事，好不好？”
木子衿明白徐管家的意思，當即點了點頭，徐管家一走，木子衿就拉着崔婆婆開始聽故事。
“你外公叫做李志遠，外婆叫做方盈，兩個都是外籍華人，研究學問的，當年也是在國外結的婚，他們是在我們國家改革開放之後纔回國的，當時你外公覺得畢竟是中國人，要回報祖國，就回國當了個教書先生，你外婆可比你外公有魄力多了，和你大舅舅李明博一起搞了個進出口外貿公司，具體做什麼的我也不懂，但是生意做得特別紅火，那時候S市誰不知道咱們李家呀，你媽媽是你三十出頭才生的孩子，雖然現在人結婚晚三十幾歲生孩子很普遍，可那時候結婚早，你媽媽足足比你舅舅小了十歲，而你媽媽出生的時候家裡就條件很好了，從小就是當大小姐一樣養大的，只是咱們家不是暴發戶，你外公外婆包括你舅舅都是學問人，所以培養出來的也是文質彬彬的大小姐，當時你媽長到十七八歲，求親的人就踏破了家門。”崔婆婆絮絮叨叨的將其往事，帶着幾分懷念。
“那時候可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哪像現在剩女什麼的讓人聽了就生氣啊，你媽後來選了你爸，他們是同學，感情很好，又家世相當，兩家人見了面自然就沒覺得有什麼不好，親事就這麼定了下來，後來你兩個哥哥出生，在之後就是你……”
“婆婆，這些我知道啦，那我外公外婆和舅舅是怎麼樣的人啊？我舅舅結婚了嗎？有孩子嗎？”
“你舅舅當然早就結婚了，他今年都幾歲了，哪能不結婚呢。”崔婆子失笑，“你舅媽也是個厲害人，你外公外婆覺得過日子就該一方主外一方主內，這樣才和順，你舅舅既然是個做生意的，你舅媽就得找個顧家的，所以當時你外公就在他們學校裡看中了一個搞科研的女老師，後來就跟你舅舅結了婚，他們有個兒子，大你七八歲呢，今年也該十五六了，叫李懷意，讀書可聰明瞭，你外公外婆把那孩子當寶貝呢，不過也是個懂道理的孩子，雖然被寵着，但很懂事，和你那兩個堂哥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提起木子寧和木子昊，崔婆子完全就是厭惡。
和提起李懷意完全不一樣。
木子衿想笑，不知道崔婆婆是因爲愛屋及烏纔對李懷意感覺良好，還是李家真的福氣好，兒女都爭氣。
這麼一想，木子衿便正色起來，“婆婆，你知道，現在李家對我什麼態度願不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什麼都不記得，但我知道婆婆你對李家感情深厚，可是今天你對我說的一切必須要是真話，不能帶任何感情色彩，否則我會很麻煩，婆婆你明白嗎？”
“子衿，婆婆又怎麼會騙你？其實就算老徐不跟你提，我也打算跟你說的。”崔婆婆嘆了口氣，“你媽媽是我一手帶大的，也跟着她到了木家，心理罪是清楚她和你外公外婆還有舅舅感情有多好，她是小女兒，自小受寵，可後來爲了你的事鬧得跟孃家差點反目成仇，要說你外公外婆他們不疼你，又是爲什麼要跟自己的女兒鬧成這樣？但怎麼也是一家人沒有隔夜仇的，你是你媽媽親生的，就算這幾年情分不如以往，你們大家心裡都有着一口氣，可其實也就缺一個藉口一家團圓，這樣對誰都有好處，而且你有李家撐腰，回家以後也不用擔心有人敢欺負你，好歹李家在這地界上還是說得上話的。”
“也是，看樣子，得安排先跟外公外婆他們見一面。”木子衿輕聲道，“可是不能去他們家，誰知道會不會有人盯着或者剛好看到了說閒話，鬧出點什麼破事來，婆婆，這樣吧，你幫我聯繫外公外婆，我的事兒你就照實說好了，包括我現在的處境，然後讓他們幫我安排儘快見一次面，其他都不要緊，但地點一定要機密，不能泄露了去。”
木子衿現在疑心病重，寧可錯殺一千，不願放過一個。
她表情嚴肅神態謹慎，崔婆婆被她的氣勢震懾，點了點頭應下，“這件事交給我來辦。”
“這個自然，除了婆婆，這件事沒人能幫我了，婆婆，能給我說點外公外婆他們的事嗎？他們喜歡什麼？我該做點什麼準備？”既然要討好長輩，自然要投其所好。
“你外公是搞學術的，具體做什麼的我也不懂，但是是一個特別高雅的人，你外婆雖然經商，但也是文人出身，都愛附庸風雅那一套，啊，對了，你外公外婆還有舅舅都是基督徒，信教的。”崔婆婆如數家珍一般倒豆子，“他們都是非常好的人，你外公性子慢、好清靜，外婆卻是個急性子、人也活潑，你舅舅倒是很沉穩的一個男人，你表哥懷意像你舅舅，也是個少年老成的，現在也該讀大學了吧，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那我舅媽呢？”木子衿追問。
“你舅媽是個知識分子，但是卻不是那種死板不知世事的個性，爲人處事很世故精明，出身大家族的緣故，教養很好，但可別以爲我說她世故精明是說她不好，婆婆不是這個意思，你舅媽這個人啊，處理人際關係特別有一手，而且很愛笑，性格也很活躍，和你外婆很像，人人都喜歡她。”崔婆婆提到木子衿的舅媽田思蕊的時候有點感慨，“你舅媽是那種非常有大家風範的主母，很大氣，她到了李家之後唯一沒有處理好的一件事大概就是當初因爲你鬧得李家……”
崔婆婆話鋒一轉，“所以子衿，其實你根本不需要準備什麼特別的禮物，你的健康正常、以及希望一個和睦的家庭的願望，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禮物。”
木子衿心裡感慨，比起木家那邊的薄涼，李家這邊的親情還真讓人溫暖的有點過分，她知道再說下去崔婆婆也不會有太好的建議，還是自己思量着決定吧——反正現在經濟大權握在自己手裡，沒啥好不敢自己做決定的。
“那我爺爺家這邊呢？婆婆也很瞭解吧？我爺爺家有幾個人啊，關係怎麼樣？對我什麼態度？”
“你爺爺家這邊可就複雜嘍。”崔婆婆苦笑起來，提起自家小姐的婆家她也是一腦門子官司，真心不喜歡這種無論是權力還是人口都特別複雜的大家庭。
“你爺爺傢俱體以前幹什麼的我就不清楚了，也沒怎麼打聽，似乎也是一個望族，祖上也有說法的，但以前的事誰還記得呢，只是就說現在，木家也是挺了不起的，不只是你爺爺這邊這一脈，還有幾個族兄弟似乎都很有出息很能幹，平時雖然來往不多，但真有什麼事大家都是互通有無的，算得上家大業大，你爺爺還有幾個兄弟，但是現在只有你爺爺留在S市發展了，其他都出去了，所以那些人你暫時也不需要在意，來往的也少，但就你爺爺這一脈，也就夠複雜的。”
木子衿聽了哭笑不得，說了半天也沒進入正題好伐？
“婆婆……”她拉長了聲音吐吐舌頭，崔婆婆這才醒悟過來，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額頭，“你婆婆我年紀大了說話也羅裡囉嗦的，子衿，那啥……”
“我懂得啦，婆婆，你是怕我傷心所以才顧左右而言他。”木子衿指指牆上的鐘，“可是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學的。”
“哎喲，看我這老太婆，差點誤了正事。”崔婆婆一拍腦袋瓜，抓着木子衿不再囉嗦，“你奶奶去世得早，走了有好幾年了，你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身體不大好，但倒是很喜歡你，所來也是巧，你這丫頭平時認人的厲害，但是到了你奶奶身邊就不哭不鬧盡笑了，所以我琢磨着老爺子這幾年對你還算盡心，大概也是看在你奶奶的份上，在你奶奶離開之前那段日子，你也給了她不少歡樂，所以老爺子那裡是不用擔心，他肯定是喜歡你的，看到你好起來，肯定高興，老爺子和老夫人感情特別好，到時候你若回家了，一定要投其所好問點老夫人的事，老爺子肯定會疼你到心坎裡去。”
“老爺子在商場縱橫了許多年，性子特別硬，脾氣也很暴躁，老夫人卻是那種溫柔如水的人，只要老夫人在，老爺子生多大的氣都會和緩下來，可現在老夫人不在了，木家誰都怕老爺子那身臭脾氣，老爺子喜歡書法，常說字如其人，也喜歡下棋，說是能看得出一個人的風骨，依我看啊，寫兩篇大字給老爺子看看，再陪着老爺子下下棋，老爺子肯定就喜歡你。”不是崔婆子自誇，他們家子衿雖然起步的晚，但學的可快了，而且練字也好、下棋也好，都是需要沉得住氣的事情，要沉得下心來才能做得好，木家那幾個皮猴——木子寧和木子昊就別提了，木子衿兩個親哥哥：老大木子成、老二木子建倒也別說壞了他們，的確是聰明，但木子成是長房長孫，天賦又好，被當做接班人培養着，老爺子對他嚴格要求得很，哪有那個美國時間承歡膝下？
木子建天性活潑，不是不聰明，但是性子太散漫，要他陪老頭子下棋那還不如直接宰了他算了，他能夠陪着老爺子出去遊山玩水但絕對靜不下心來下盤棋。
至於其他的……
“你爺爺一共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你爸爸木正灝排行老大，除了你還有兩個哥哥木子成、木子建，這個你都知道；老二木正業，就是木子寧和木子昊的爸爸；老三木正英，膝下一子一女，兒子木子含，女兒木子云；除此之外你還有兩個姑姑，大姑姑木雪衣，在五個孩子裡排行老二，只有一個女兒趙鈺；小姑姑木雪菲是你爺爺最小的女兒，最受你爺爺奶奶寵愛，結婚後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老大是個閨女程以萱，老二是個兒子程以藍。”
還真是一大家子人，木子衿聽了苦笑起來，“這麼多人都住在一起嗎？”那得多少人啊，崔婆婆的介紹裡還沒家裡的傭人、管家、還有兩個姑父，那可真是龐雜得很！
相比之下，外公外婆家的人口簡單的讓人感動有木有！
“除了你小姑一家，其他都住在一起，你爺爺不喜歡分家，喜歡人多熱鬧，不過照我看啊，還不如分家的好。”崔婆婆搖搖頭嘆氣，“人大了，心都不一樣了，現在幾個兒女各自成家又有了孩子，誰不爲自家小家打算呢？住在一起有時候矛盾鬧起來一吵一鬧就傷感情，何必？”
“恐怕不是不想分家，而是想多拿點好處再分家，所以大家表面上是承歡膝下，實際上還不就是在觀望？”木子衿也不笨，一撇嘴有點不以爲然。
“說的可不是，所以當初我和老徐都覺着，搬出來也好，免得跟在那一個屋檐下住着烏煙瘴氣的鬧心。”崔婆婆又嘆了口氣，顯然也對木家這亂七八糟的現狀有些不滿意，“可我沒想到，小姐也真狠心，自己的親閨女啊，搬出來之後就不聞不問了……”
木子衿對此倒沒什麼感覺，她早就明白生恩不如養恩大的道理，其實這不只是對孩子本身來說，對於大人來說也一樣的，自己養大的孩子總要有感情一些，不然爲毛心愛她親孃寧可要恩熙也不要心愛呢（藍色生死戀）。
“婆婆，這種事無所謂啦，反正我也不在乎，你跟我說說我那些叔叔姑姑堂哥堂妹表哥表妹什麼的，都是些什麼樣的牛鬼蛇神啊？”她更關心的是這個！
崔婆婆看着她，心裡一酸，知道她是真不介意自己親孃不疼她這種事，越發覺得木子衿可憐李如在這件事上做的糊塗，多麼好的閨女，人家想要還要不到，結果李如就這麼扔開了，不過她知道木子衿一點都不想談這個，也就順着木子衿的意思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