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成全
這一次，對方不再是亞人，而是本體。
就實力而言，較之之前的亞人狀態，還要來的更勝一籌。
最起碼，如果之前被偷襲的那個人不是亞人，而是他的話。
林原他們兩人聯手一擊，未必殺的了他。
但終於還是被林原生生憑藉重傷的代價，將其徹底擊殺。
但可惜，那個學使雖然未能拿到U盤，但卻終究是逃了出去。
林原有些惋惜，但這也沒辦法，源髓加持之下，他仍然不是那名神海境修士的對手，剛剛那一擊看似乾淨利落，但卻也是拿命在拼。
《納元真訣》須得徹底放空自身。
而他卻在那時匯聚自身所有功力，如果對方剛剛毫無留手的話，剛剛的兩敗俱傷便會演化成林原的重傷。
然後敗亡之人怕就會變成他了。
敵人一死一逃。
此時場內，變的一片死寂。
“阿……阿樑……”
周冰冰死死咬着牙，在地上掙扎了好一陣，才終於勉強爬起身來。
看到林原擊倒強敵後，立即便盤膝坐倒。
她明白，他注射了源髓，恐怕付出的代價不小。
但看起來，似乎沒有生命危險。
周冰冰慢慢的爬起身來，去檢查李樑的傷勢……
李樑面色早已沒有半點兒血色。
胸口那猙獰的傷口足足手臂粗細，內裡，還能看到被生生撕裂的臟器。
也就是源體功法是大幅度提升武者體質的功法，讓他的生命力強橫，不然正常人受這一擊，恐怕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殞命了。
李樑低低喘了幾聲，急促道：“快……那……那個U盤……去查……”
周冰冰擔憂叫道：“阿樑，你的傷……”
“快去！那是……希……希望！”
李樑還想說些什麼，但嘴脣顫抖哆嗦，已經連一個完整的字都說不出來了。
然後，慢慢的，哆嗦的嘴脣漸漸的停止。
“阿樑……阿樑……”
周冰冰帶着哭腔低低叫了幾聲，但李樑的眼睛仍然睜着。
卻已經沒有再如同以往那樣，會轉過頭來看着她……明明還沒說話，但眼底的親切和笑容卻會先溢了出來。
她最喜歡看的，就是他那寵溺的眼神。
可現在，他就那麼保持着伸手的姿勢，徹底失去了生命的體徵。
“阿樑……”
周冰冰靠在李樑懷裡，小聲抽泣了起來。
………………
而林原這邊，此刻的他完全意識不到外界的情況。
心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源液能讓他聆聽懂殘識低語，這很正常。
但難道源髓是可以讓他跟殘識低語進行交流麼？
這怎麼可能……
而且這聲音，與以往聽到的《納元真訣》與九星天辰訣的功法的殘識低語都大不相同。
林原很清楚，每一道功法代表着的都是相對應的殘識低語，如果你沒有接觸過對應的法門的話，那麼就聽不到對應的殘識低語。
除非天生的近靈之體，可以吸引周邊的殘識低語的主動接近。
可現在，響在耳邊的殘識低語，完全是陌生的聲音。
而且，不僅限於功法。
反倒更像是……
託孤一般。
【吾自少時踏入仙途，苦修三百餘載，歷經風霜，承受無盡苦難，本擬有望大道，卻不想天降災厄，衆生滅絕，吾一身苦修傳承，苦無人繼承，終成執念，今幸得有緣人，便將一生所得，盡都傳授於汝，汝且聽好。】
【無念方能靜，靜中氣自平。氣平息乃住，息住自歸根。歸根見本性，見性始爲真……】
一句句玄妙難測的功法在心底裡響起。
功法！
而且是跟《納元真訣》和九星天辰訣完全沒有任何關聯的神妙功法。
林原之前所學的法術也好，煉器也好，都是依託這兩套功法所學。
卻不想源髓竟直接讓他溝通了完全陌生的殘識低語。
看來，源髓的來歷也不簡單，恐怕跟修仙者有關！
而且這套法門似乎跟剛剛源液注射時聽到那門口訣有異曲同工之妙，似乎都可令人心靜凝神。
此時，林原體內靈力仍然澎湃暴竄，憑藉着以命相拼，林原源髓都未曾耗盡，便成功擊殺了對方。
而此時，外界，那名神海境修仙者的屍體向外釋放着如海般無盡的汪洋靈力，幾乎如同漩渦一般的被林原盡都吸納殆盡。
再加上體內源髓加兩支源液的加持。
內外交煎，體內的靈力浩浩蕩蕩。
聚靈後期到神海境，本就是一個積累的過程。
尤其是對方所念的功法，不僅有提升修爲的增益，似乎更能讓他的心情保持絕對的平靜。
哪怕身體已經腫脹難安，但此刻，他卻仍然按部就班的吸納靈力，轉換修爲。
修仙者都不敢太過肆無忌憚的提升自身實力，生怕引起殘識低語的抗衡。
但林原卻沒這方面的顧慮，既然已經擺脫了危機，那便拼命的吸收就是了。
源髓的效率極高。
加持之下，林原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十倍？
僅僅幾分鐘不到。
朦朧恍惚中，隱約感覺到了一道無聲的屏障轟然破碎。
霎時間，大腦一陣的清明。
連帶着之前沉重的傷勢也隨之迅速痊癒，體內功力提升，驚心動魄。
林原甚至隱約間，似乎看到了自己盤膝打坐的景象，好似第三視角一般。
但這種景象很快就散去了。
難道這就是修仙者所說的靈識？
只有凝結金丹之後，才能衍生出來的，真正屬於修仙者的質變的輔助之物？
而隨着殘識低語的訴說，他竟然也體驗到了只有凝丹境才能體驗到的神奇感覺。
但源髓的力量終究是在之前的戰鬥中耗了大半。
耳邊的聲音也越發的糟雜，甚至開始被本身《納元真訣》的殘識低語所幹擾。
【唉……時間有限，吾無法將吾所習盡都傳授與你，吾於……雲%…………留下￥%……&……￥%&%……*】
………………
源髓效果漸漸的散去了。
靈識的感覺消失不見。
那本來唏噓感慨的聲音也再度變的模糊糟雜，然後聽不懂了。
但這種感覺僅僅只維持了一刻而已。
但就算只是一刻散去……
但林原卻仍是憑藉這種感覺，發現遠處那已經沒有了任何生息的李樑！
“隊長！”
林原顧不得欣喜於自己終於突破神海境界，更顧不得遺憾於自己竟然沒能聽到最爲關鍵的信息。
他急忙睜開了眼睛。
“伱醒啦。”
周冰冰站在儀表臺前，臉上帶着破碎的笑容，看着林原，說道。
“冰冰姐……你……”
林原看了眼李樑，想問……
但卻發現自己如果真的問了，除了朝她的心裡捅刀子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
“嗯，我終於找到了可以徹底消除殘識低語的方法了。”
周冰冰看着面前的儀表臺，笑道：“多謝你了，小原，如果不是你，留不下這個U盤，如果不是留下這個U盤，我恐怕也不會徹底死心。”
林原驚疑不定道：“裡面的方法難道真能……”
“嗯，是有的。”
周冰冰突然問道：“小原，我記得你之前曾說過，你失去了一段時間的記憶，是不是？”
林原點了點頭。
“也許，這就是你不受殘識低語影響的原因哦。”
林原問道：“方法是什麼？”
“剛剛那個人沒騙我們，更換身軀是對的，只是他隱瞞了最關鍵的信息，只是更換身體還不夠，在將自身的意識移植進入亞人之後，然後進行徹底格式化，屆時再通過一些情緒產物的注射，催生出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思維方式……”
周冰冰臉上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她一字一頓道：“身體、記憶、力量、思維……把這些全部都洗掉，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我之前遇到的那個易利峰是修仙者，後來卻又突然不是，而如今他們卻又在這裡沉睡的原因了，因爲這幾個易利峰，雖然是同一個人，但早已根本不是一個人。”
林原沉默。
殘識低語作用於靈魂。
但靈魂是由什麼構成的呢？
當身體、記憶和思維全部都更換了，這儼然是一道道防線，屆時殘識低語恐怕在身周再怎麼環繞，確實有很大的機率聽不到。
他輕聲叫道：“冰冰姐……”
“儀器就在那裡，這裡面有所有的資料，雖然是第一次，但一切程序都設置好了，如果是咱們兩個門外漢操作的話，應該有很大的機率成功的。”
周冰冰指向了遠處幾處的培育倉，說道。
林原輕輕嗯了一聲。
周冰冰輕輕問道：“但那樣的話，我是不是就忘記阿樑了？”
林原說道：“到那個時候就沒關係了，因爲你會忘記你究竟忘記了誰。”
“是啊，因爲我連自己都會忘記。”
周冰冰突然間顫慄起來。
她顫抖道：“如果阿樑還活着的話，我應該不會有太大的猶豫，我之所以不告訴他我現在的狀況，就是擔心他會陪我做傻事，如果我成爲了修仙者，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站在源者的對立面，而沒有人比我們兩個更瞭解源者的強大了……但……他死了。”
林原沒說話。
周冰冰落寞道：“我知道這個方法是你們兩個拼了命的，才幫我得到的，我……我應該珍惜你們拼命弄來的東西，但……但一想到我會忘記他……”
她紅着眼眶，哽咽道：“阿樑都死了，我如果再忘記了他，那他的犧牲還有什麼意義呢？”
林原輕聲說道：“也許，他的犧牲沒有了意義，他反而能更加的欣慰。”
“是啊……但那樣，我人生的意義也沒有了。”
周冰冰慢慢的走到了李樑的面前，半跪在地，伸手撫摸着李樑的臉頰，眼神柔婉，輕聲道：“我們是同學，小學就是同學了，到了初中，他籃球打的特別好，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我就不行了，平平無奇的，我一直喜歡他，卻不敢告訴他，直到他突然從班級裡消失，我纔開始後悔，沒有在他在的時候，告訴他我的心意。
所以幾年之後，當我再見到已經是源者的他時，我毫不猶豫的就站在了他的身邊，然後跟隨他成爲了源者，我們始終在一起……什麼百姓平安，什麼社會安定，我都不在乎，我就只是爲了他才成爲的源者，所以……所以……”
周冰冰深吸了一口氣，堅決道：“當年，我能爲了他成爲源者，現在，我也能爲了他，接受自己修仙者的身份……小原，殺了我吧，用我教你的功法……
她堅決道：“讓我成爲你的功勳，阿樑剛剛是爲了救我們三人才給你注射源髓，但肯定也對你造成了傷害，我願意用生命代替他彌補你，我們本就不分彼此的。”
林原沉默。
問道：“你想好了嗎？”
“我不知道這種方法能不能成功，但如果真的成功了，如果我還能恢復記憶，我肯定會後悔……如果我不能恢復記憶，就連後悔的資格都沒有了，這豈不是比死更加可憐？”
周冰冰摟緊林原，笑道：“我知道我有一百種理由恢復自己的自由身，但我只需要一個成爲修仙者的理由就夠了，哪怕我成爲修仙者的代價就是失去自己，但我還能記着他，他就是我成爲修仙者的唯一理由。
殺了我吧，小原，我逃不掉了，從這裡能檢測外面的動向，軍部已經把這裡包圍，能夠短暫壓制我污染值的道具只有一個了，我平安出了這裡，就出不了玄都，我不是說過麼？我來這裡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代價的，只是那個時候我滿心不甘，但現在的話……我甘願了……”
林原不甘道：“這不是隊長想要的，他哪怕犧牲自己，想要的也不過是你的平安而已。”
周冰冰說道：“但這是我想要的。”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選擇的話，那我尊重你。”
林原輕輕嘆了口氣。
他擡手。
手中已經多出了一支漆黑的手槍。
嘭~~~！
極爲低沉的槍擊聲響起。
周冰冰心口中彈，血花迸濺之中……
她瞳孔陡然間大張，無力的倒在了李樑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