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一天, 張峰本來應該美滋滋伸個懶腰,然後再拉開窗簾,迎接這燦爛的早晨, 他帶着愜意的心情劃開手機:“……”
張峰剩下的瞌睡全跑沒了:“??!”
他都還沒來得及問許盛四校聯賽到底怎麼回事呢, 說好一起不學習, 你怎麼偷偷考第二, 結果許盛就狠狠給他第二擊。
他大哥, 許盛,問他,有沒有多的校服。
張峰揉揉眼睛, 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聊天框裡那兩個字真是校服:“臥槽, 我……難道還沒睡醒?”
張峰把手機一扔, 拉上被子, 雙手放在胸口試圖回到現實世界:“應該是做夢吧。”
“肯定是做夢……許盛怎麼可能會問我借校服,這比他考聯賽第二還令人不可思議。”
許盛不穿校服那是出了名的。
那身格格不入與衆不同的私服, 都快變成臨江六中一道風景線。
走在人羣裡一眼就能看到,招搖得不行。
……
不光張峰想不到,恐怕全臨江六中所有學生都想象不出許盛老老實實穿校服是什麼模樣。
“張峰——你要死了啊,都幾點了還不起來,還想不想去上學了。”張峰剛扔完手機, 就聽到他媽哐哐敲門的聲音。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 手機震動兩下, 估計是對面那位爺等不及了, 又發過來一條消息:
別裝沒看到。
張峰: “……”所以他這還真不是在做夢?
許盛懶得等, 看看時間琢磨着應該差不多,又幹脆抖過來一通語音電話。
張峰麻溜地從牀上爬起來, 接通的那一秒,許盛在對面略微沙啞地“喂”了一聲。
“都幾點了你還沒起,”許盛喝完水喉嚨裡好了不少,“消息看到沒有。”
張峰:“看是看到了,不過,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校服你穿?”
許盛:“不是我穿還有誰穿。”
張峰一哽:“……你認真的?你這很不正常啊,你爲了校服寫了多少份檢討。”
許盛:“以前是我沒想通,人都是會變的。”
張峰服了。
他覺得今天不光是他,全校師生都得遭受暴擊。
“校服我這倒確實有套新的,沒穿過,”張峰說,“那你等會兒,我估計還有半小時才能出門,你在寢室嗎,我到時候直接來你寢室給你。”
週一清晨,校門口車流不息。
臨江六中門口立的校牌上是四個恢弘大氣的書法字,據說是著名書法家特意爲六中寫的,筆墨渾厚,顧閻王站在校門口做例行檢查,不過今天的顧閻王比平時溫柔許多,六中奪下聯賽雙冠,讓這位暴躁的年級主任面露微笑:“你說你校褲曬了沒幹?嗐,沒事,下不爲例就行,我是那種不講道理的老師嗎,進去吧。”
那位學生很想說:您平時是啊。
學生陸陸續續揹着書包進學校,過了高峰期,校門口動靜才減下來。
高二七班。
“盛哥還沒來啊。”沈文豪昨夜醉酒,今天頭還疼着,他抓抓腦袋問邵湛。
邵湛早上去敲許盛的門,昨晚醉酒乾了幾件不堪回首的事,門裡人很顯然在躲着他,最後只隔着門問了一句最想知道的‘你還難不難受’,確認門裡那個沒心沒肺撩完他就跑的人沒事,這才進班。
邵湛:“我過來的時候他纔剛起。”
沈文豪點點頭:“那你記得讓盛哥交作業,他週末作業寫了吧。”
邵湛:“寫了。”
許盛之前爲了進聯賽組,在辦公室簽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加上總喜歡去邵湛寢室消磨時間,這段時間都按時交作業。
許盛不完全是在躲他,有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因爲昨天他那句“抱”太羞恥,不過他臉皮厚,接受之後倒也沒什麼,主要原因是他當時正在試校服,裸着上身、不方便開門。
頭一回穿校服感覺……有點奇怪。
六中校褲寬鬆,許盛腰又細。
許盛穿戴完,站在鏡子面前看了自己兩眼,不太自在地扯了扯衣領,突然間有些不敢出去。
許盛最後勾着脖子裡那條黑繩塞進校服領口裡,平復下那種“自己打自己臉”的心情,從男生寢室往外走。
校門口人是少了,但學校裡走動的人流變得密集不少,尤其從食堂、小賣部到教學樓的這條路,學生成羣結隊出現在附近。
幾位扎馬尾辮的女生抱着手裡的課本從教學樓走出來。
“怎麼這麼熱鬧?”
“今天小賣部有炸雞腿,限量五十個,都在搶呢。”
“那我們也去——”
其中一位女生沿着臺階往下走,說到這,擡了頭,然後不知道看到什麼,讓她愣在原地,後半句“去看看”都沒說完:“……”
其他幾位女生顧着低頭閒聊,沒注意到身穿校服的少年從邊上走了過去:“怎麼了?”
那位女生回過頭,擦肩而過之後她只能看到少年的背影,身高腿長,寬鬆的灰藍色校服穿在身上反倒襯得他身段優越,還有那股肆意的少年氣,不僅沒淹沒在一衆校服堆裡,還異常扎眼。
女生啞然,張張嘴難以置信道:“剛纔那個穿校服的……是許盛?”
許盛穿校服這件事,還沒進班,就先震驚了一路人。
誰不知道校霸入學以來就沒穿過校服。
今天這是怎麼了?
校霸穿校服。
這五個字震得今天早上所有碰到過許盛的人都失去了思考能力。
只有給許盛送完校服之後就進了班的張峰邊抄作業邊搖頭,早已預感到今天全校師生會如何轟動了。
高二七班班內。
侯俊幾人照例圍在邵湛邊上,求學神指點:“湛哥,求賜教,這道思考題實在是太難,我苦思冥想——”
邵湛接過筆,這道題是袁自強的家教老師給他佈置的,不在平時作業範圍內,他邊看題邊留意走廊外面的動靜:“這道,立體幾何?”
袁自強:“對對對。”
邵湛勾着筆開始解題,解到一半,走廊上分貝突然降低。
起初袁自強等人感到奇怪:“怎麼,外頭那麼安靜,這是顧閻王來查崗來了?”
直到一個身影出現在教室後門。
他沒直接進班,反倒是先走到後窗,手腕微曲,手裡拎着瓶礦泉水、把那瓶冒着涼氣的水從後窗伸進來,放在課桌上,少年身上穿着件校服、可能是宿醉過後還是難受,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睏倦,但依舊遮蓋不住身上那種張揚的特質,他把水放下之後,又半倚着教室後窗跟他們打了聲招呼:“早啊。”
面前這位爺,赫然是穿着校服的許盛。
侯俊:“……”
譚凱:“……”
袁自強:“……”
七班其他同學:“……”
七班和外頭走廊一樣,也安靜了,唯有“啪”地一聲,這聲來自侯俊手裡沒拿穩、不小心掉下去的筆。
等侯俊他們不知所措地發出一句“臥槽”之後,正巧上課鈴響。
孟國偉帶着教科書進班,還渾然不覺班裡發生了什麼:“那個,我們這節早自習……”
孟國偉習慣性掃一眼教室,話鋒一轉:“最後排那個,你進錯班了吧……等會兒,你是許盛?”
受到衝擊的不光孟國偉,早自習期間,顧閻王也收到消息,偷偷摸摸從隔壁六班繞過來,跟做賊一樣貓在窗外看了許盛半天,臉上恨不得寫上這樣一行大字:許盛今天瘋了?
顧閻王身邊還跟着一位一起巡邏的老師:“你說他是不是瘋了,我教學生涯里居然也有看到許盛穿校服的一天?我這不是在做夢吧,你打我一下。”
那位巡邏老師不敢動:“這不好吧。”
顧閻王:“快,打我。”
巡邏老師只能在顧閻王伸出的手背上掐了一下。
疼。看來是真的。
顧閻王又道:“你覺得可能跟他聯賽第二有關係嗎……現在許盛不光學習跟上來了,居然連行爲規範也跟上來了,看來這位迷途少年這是在我孜孜不倦的教導下找回了正確的道路啊!”
不知道這幫人都在腦補些什麼的許盛心說:他是什麼觀賞性動物嗎?
許盛從寢室走到教學樓,收穫不少目光,還有人跟他迎面撞上之後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現在又對上窗外顧閻王迷一眼的眼神。
“我穿校服有那麼奇怪嗎,”許盛坐了會兒實在坐不住了,問,“怎麼都這反應。”
邵湛剛纔看到他,腦子裡那道立體幾何的算法像是被人摁下一鍵清空,算到哪裡,這題該怎麼解,全沒了思路:“不奇怪。”
其實許盛穿校服真不奇怪。
同學們的震驚主要分爲兩部分。
第一部分是許盛穿校服這個事實。
第二部分佔的比重比較大,是許盛穿校服的樣子……太招搖了。
看習慣許盛那一身黑T恤,現在突然換成校服其實並不突兀,他領口解開幾顆,校服都能穿出某種不正經的感覺,領口解開、鎖骨半露,有種異常和諧的反差感,和邵湛截然不同,但都吸足了眼球。
許盛不信,他不自在地又扯了扯衣領,把衣領扯得更開了:“真的假的。”
早知道就不該穿。
“真的,”邵湛沒問他爲什麼穿校服,他只說,“今天這句是真的,昨晚那句也是真的。”
許盛勾着衣領的手指頓住。
本該散盡的酒意彷彿一瞬間又涌了上來。
他發現真正對上邵湛之後很多沒有仔細回憶起的細節又出現在眼前,比如他說完“抱”之後,少年陡然靠近的冷冽氣息,和掐在他腰側一觸即逝的手。
還有沿着長長的街道,邵湛任由他抓着那會兒、手腕上的溫度和兩人彷彿相互纏繞起來的脈搏心跳。
許盛原先扯領口只是不自在,現在卻無端覺得有點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