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節傷愈後返回,以一個外人的身份走進廳堂之內入座。是在場上千人中,唯一一個與崔家人同桌的賓客。
儘管在此之後,一大片羨慕的目光始終落陪伴着他,但遺憾的是,重新恢復之前狀態的崔四爺,並沒有再與他對話,整個過程,基本上都是那第六房妾室在與他寒暄,又大多是些雞毛蒜皮,毫無營養的話題。
就這樣過去了兩個多小時。本是豔陽高照的天空,突然間烏雲密佈。當地土生土長的賓客,倒見怪不怪起身離席,在崔家小輩的恭送中往出離開。而方節雖然早就知道北方多雨,卻也是頭一回領略到,此地天氣竟如此的風雲突變,然後自覺的站起身與崔四爺告別,在得到對方點頭後離開。
與來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與夏朝臣、高倉走出碧春園的過程中,受到了許多人的搭訕。並且還是有幸看到他出風頭、坐在廳堂十八席中那些有身份的人的搭訕。這一路上基本上一直處於被簇擁的狀態,而他的表現也十分得體,與這些人談笑風生,又神情自若。既不惶恐也不張揚的摸樣,使得其餘不明情況的當地豪傑們,看到之後都十分詫異,紛紛打聽這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少東家,這次你可是好好給那些說閒話的傢伙,狠狠一個巴掌。”路上,高倉有種揚眉吐氣的興奮。
而夏朝臣則顯得冷靜許多。他沉默了一陣,而後開口問道:“崔四爺,可對你說過些什麼?”
“別的沒有,就是離開的時候,那個崔四爺的小妾告訴我,三天之後來參加家宴,看樣子是崔四爺的意思。”方節回答道。他擡頭看着天空的烏雲,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雨,竟忽然有些期待。
夏朝臣皺起眉頭道:“如果李莽也受到了邀請,那就肯定是關於精礦開採權,最後花落誰家的最終爭奪了。”
方節淡淡一笑。
“我們本來就佔據優勢,加上扣着李青陽,讓李莽不能夠背地裡來陰的,那麼我們的勝算就會始終保持。但,如果說是完全的穩操勝券,你真有把握嗎?”夏朝臣想了想,最終還是開口問道。
“這個嘛,三天後,您就等着瞧吧。”方節沒有直接回答。但無論說出的話,還是那笑容,都是相當的自信。
他想起今天與崔四爺的短暫接觸,雖然沒有太多的談話,但其實收穫是很大的。起碼,從飛黃鬧出來的風波前後,他已經看出了崔四爺的性格。而有了這一點至關重要的瞭解,他就足夠做出分析,並得到一個不錯的辦法。
而夏朝臣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看着方節的樣子,聯想起他自從開始修行武道之後的一系列變化,知道這個莫名其妙忽然件就變得老成的傢伙,似乎從來都不打沒把握的仗,於是也不再多問。
方節忽然想起了高陽,於是朝高倉問道:“對了高叔叔,您那女兒呢?”
“她啊,十七歲那年就被崔四爺收了當徒孫,那以後基本都是住在崔家的。”高倉回答道。語氣中有些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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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節笑着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麼。
趕在大雨落下來之前,三人腳步匆匆的回到院子。方節去了自己的房間,高倉與夏朝臣則在客廳坐了下來。
高倉咧着嘴嘿嘿笑了一陣,隨後道:“剛來羊城那天,李家老大給少東家來了個下馬威,而少東家卻忍了下來。我當時只是覺得少東家顧全大局,卻沒想到他其實並沒有嚥下這口氣,這纔剛過幾天啊,就找到機會施以顏色,將那李家老大揍得跟個豬頭一樣,當時下手着實是狠啊。”
“恩。”夏朝臣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別看方節平時對誰都笑呵呵的,其實根本就是個瑕疵必報的人,誰要惹了他,那是絕對沒什麼好下場的。一個李青陽,一個李玉恆,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高倉幸災樂禍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什麼,盯着夏朝臣冷笑道:“你以前曾告訴過我,少東家並沒有修行武道,有了李家兄弟的事,我可算明白了,你這傢伙居然是騙我的啊。說吧,爲什麼騙我,你居心何在?”
“我可沒騙你什麼。”夏朝臣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以前的方節,的確沒有怎麼修行武道。”
“什麼意思?”高倉糊塗了。
“這還不明白?”夏朝臣無力道。見高倉仍然不解,才道:“你那女兒陽陽,十五歲踏入一途,十九歲就達到氣場級,已經是天縱奇才了,可跟方節比起來,那實在不算什麼,因此方節從體魄期的鐵骨境界,到現在的氣域期罡氣級,其實只用了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懂我的意思了嗎?”
“兩個月?”高倉頓時瞪大了眼睛。
而說完這話的夏朝臣,也忍不住感慨涌上心頭,“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高倉震驚的唏噓一陣,忽然間眼珠一轉,碰了碰夏朝臣的肩膀,擠眉弄眼的低聲道:“剛纔在路上,少東家問起過陽陽,依你對少東家的瞭解,他是不是對我們家陽陽一見鍾情,有那麼點意思啊?”
夏朝臣怪異的看着他,問道:“你想說什麼?”
“嘿嘿。”高倉曖昧的笑了笑,“既然他們兩個都是天縱之才,而且郎才女貌看上去就般配得不行。要不,咱倆找機會撮合撮合他們。你覺得怎麼樣?”
“這事我不摻合。”夏朝臣直接將頭扭向了一邊。
高倉急了,於是開始了一輪喋喋不休,“你好歹也是當叔叔的,怎麼能這麼冷漠……”
與此同時,李家好話闊綽的大院某房間中,李莽和一個邁入花甲的老藥師站在一起。面前的牀上,李玉恆剛剛醒來,看上去是經過了醫治,腫起的地方都恢復了,只是淤青紅腫還沒退去。
“爹?”他疑惑一陣,忽然間臉色一變,直起身子大叫道:“方節呢!”
原本還心疼兒子的李莽,此時頓時大怒,指着他道:“我早跟你說過了,要你不要去惹那方節,你偏偏不聽,跑去給人家一個什麼下馬威,現在好了,人家一找到機會就立即報復,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再想想自己怎麼給我丟人現眼的!”
聽到這番話,李玉恆當時雖然已經昏迷,但也能想起那場景。此時非但不去反省,反而痛恨的咬牙切齒,“方節,今日之仇,我一定百倍還你!”
“報什麼仇?你不顧你弟弟了?不知道他還被方家扣在皇城當人質嗎?”李莽聞言,勃然大怒。
李玉恆這才發覺失言,趕緊解釋道:“我的意思是,等他……”
“行了行了。”李莽不耐放的打斷,直接問道:“我問你,你實力明明高於方節,怎麼會輸的?”
“這……”李玉恆回憶了下,想起當時自己身上的虛弱,不由有些激動道:“一定是他用了什麼妖術!”
這讓李莽不滿的皺起眉頭,“什麼妖魔鬼怪的。我只是覺得你輸得奇怪,但還沒覺得奇怪匪夷所思的地步!”而後指着身旁的老藥師道:“這是你慕容伯伯,你把當時所發生的事,尤其是你的感覺,跟他說一遍。”
李玉恆也很想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了,於是詳細的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任何細節都沒有漏過。
那老藥師聽完,捋了捋鬍鬚,沉思一陣,才道:“這事的確有些詭異。”
“什麼意思?”李莽父子倆齊聲問道。
老藥師整理了下語言,緩緩道:“依世侄所說,血液漫流、呼吸艱難、骨肉無力、心臟停跳、全身發冷,這是人體內的小五行虛弱的表現,而能夠在短暫的接觸下造成這種現象的,只有五行法師的真氣……”
“方節是雙命格?”父子倆臉色都變了。
“還沒說完。”老藥師看了父子倆一眼,接續道:“這,只是按照世侄所說,然後我猜測的結果。至於具體真相如何,我是不知道的。因爲真氣不同於罡氣,它是無形之物,發揮出效果之後,就會不留下任何的殘餘散去。先前我在世侄體內沒有發現任何線索,這可以說是五行真氣打亂了小五行之後散去了,同時也可以說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兩種情況都是有可能的。”
聽完這番話,李玉恆倒是鬆了口氣。但他父親李莽,心中卻仍然有些忐忑不安——畢竟,一個雙命格武者,若是成長起來,那就絕對不是他李家能惹得了的,現在只要有這樣的可能,他的心裡無法平靜。
老藥師又開口道:“不過,有個辦法可以知道事實,那就是找個謀士去洞悉這方節。”
“謀士?”李莽沉重的點了點頭,“好,三天之後我要與方節見一面,那時候就找個謀士看看吧。”說罷起身送老藥師離開,並吩咐下人拿些禮品,待關上門後,又重新坐在了窗前。
李玉恆猶豫了陣,終究還是問道:“爹,你三天後要與方節見面?”
“恩。”李莽看了他一眼,也看穿了他的心思,當即道:“我自己去,你在家養傷,不用哪個跟着。”
“爹……”李玉恆頓時急了。
李莽卻是氣急的一拍桌子,大怒道:“你弟弟綁架方節,讓我們李家爲同道所不齒,後來的殺手進攻,更是讓我們家的暗中力量損失大批精銳,偏偏他還被扣住,讓我們對方家一點辦法都沒有。這本就已經讓失去了地利優勢的局面,而你今天又讓方節在崔四爺面前大出風頭留下了好感,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現在居然還想跟着攙和,是嫌給我的惹的麻煩不夠多嗎?”
聞言,李玉恆自知理虧,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可到了最終,卻還是什麼也沒能說出口。
而怒氣未消的李莽,則拂袖而去,在被屋外的冷風一吹而清醒之後,看着漆黑陰沉的天空,又不得不考慮如何去應對,即將到來的最後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