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後,方節看到了一部分潰逃的中原武者的聲影,正從不遠處一座石山掠過,不禁心中一喜,暗道無論如何真的有人倖存下來。於是急忙趕上前去一看,結果看到隊伍,又是心中一沉。
此時,從圍剿中突圍出來的倖存者,仍然按照呼蘭的指示,一路往東南方向前進,地空中以及地面上,每個人都拿出了全部的速度。但仔細一算,人數總共才八百多個,而且幾乎人人負傷,重傷者足有數十。
當這些中原武者看到方節時,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欣慰與雀躍的笑容。像是慶祝方節擺脫了一個天人第二境高手,又像是因爲一個強者返回隊伍而找到了主心骨,但因爲害怕蠻荒武者追來,又想早些與前來救援的中原武者匯合,因此大家都只是朝方節行注目禮,並沒有停下整修。
而方節同樣不知道蠻荒四部的武者是否還會繼續追來,爲以防萬一,此時在最尾端跟着隊伍。
看着這些執着的中原武者,即便他早就做好了全軍覆沒的準備,而現在至少還有八百人,但他仍然忍不住有些心痛。畢竟幾個小時前這隊伍還有一萬多人,而現在卻只剩八百,可謂損失慘重。想當初一萬多人長途奔襲而來,其中百分之九十的人才剛剛來到第二戰場,便從此長眠在這不知何地的戈壁灘上,而剩下的八百多人如喪家之犬般潰逃,最終是否和那百分之九十的人同樣的命運,還是真的能逃走,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其實都還是未知數。
這讓方節心中升起一股無力感。
回想起中原戰場上,他曾兩次力挽狂瀾,一改晉國皇城必敗無疑的處境,變成大捷,挽救了無數生靈,在中原整個戰場發揮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而到了第二戰場,同行一萬多人的純武者隊伍,遭受埋伏,正常情況下最終只能是幾乎全軍覆沒,即便有了他破陣法、斬殺天人第二境高手,也只是作爲輔助作用,間接的使一部分人存活下來,而這一部分人,僅僅是原來十分之一不到。
這一刻,他真正體會到了個人力量,在大規模戰中的羸弱。
此時,暫時倖存下來的人們,一方面期待着救援的到來,一方面因爲剛纔戰鬥損失的隊友而心情低落,一絲沉重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也使整個隊伍的氣氛變得沉默。隊伍中受傷較輕的幫襯着受傷較重的,受傷較重的不顧傷情拼了力氣不對掉,都儘量不拖延隊伍的速度。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停下腳步。
真正經歷了這一次戰鬥之後,包括方節在內的所有中原武者,才真正意識到了第二戰場的兇險,與殘酷。
此時,綿延的戈壁灘盡頭,一輪昏黃的太陽升起,照的整個天地灰濛濛的。隊伍繼續往東南方向而去,等待着遇到救援的中原武者,也等待着儘早到達中原武者的駐地,不敢有絲毫放鬆。
位於隊伍最尾端的方節,忽然間發現一絲強者的氣息,待擡頭一看,剛好有一個人瞬移而來,仔細一看,正是呼蘭。
呼蘭忽然間出現在天空之中,身體控制不住的朝下墜落,似乎十分虛弱的樣子。
方節看清是呼蘭之後,急忙衝上去接應,一把將呼蘭抱住。
這一番動作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所有人在不停下腳步的情況下,投來關注的目光,然後一部分人因爲沒看到另外兩個天人第二境高手,而嘆了口氣,一部分因爲至少呼蘭還活着回來而面露欣喜。
半空之中,方節懷裡的呼蘭,身上卻沒有明顯受傷的痕跡,只是臉色十分蒼白,此時慢慢睜開眼睛。
“你怎麼樣?”方節問。
呼蘭意識到正在方節懷裡,有些不適應的感覺,慢慢穩定身形,還好停在了半空之中,朝方節牽強的笑了笑道:“真氣透支而已,沒什麼大礙。”說罷拿出一些丹藥吞服下去,看了看放下心後緊接着想問什麼似的方節,道:“一邊走一邊說吧。”
方節點了點頭。
兩人尾隨在隊伍末端。
呼蘭認真的說道:“你有驚人的力量,和天人第一境的實力,但面對一個天人第二境實力的西戎族,我仍然沒想到你能活着回來。至少,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快,而且這麼輕鬆的回來。”
方節並沒有迴應這句話,而是問道:“先別說我了。其餘兩個人呢?”
呼蘭嘆了口氣道:“死了。”
方節早知如此,可真正證實之後,心中仍難免狠狠一跳。那可是兩個天人第二境高手,佔據了整個隊伍幾乎一半的戰鬥力啊,就這樣說沒就沒了,這對於正處於困境的隊伍來說,既是損失,也是巨大的打擊。
“五個天人第二境高手,其中還有三個謀士,他們能奮力保下我,讓我重新回到隊伍,即便是死,也算英雄。”呼蘭語氣中有感動,有悲涼,也有敬佩的說道。
方節深吸口氣,接受了這一現實,緊接着問道:“那,蠻荒四部那邊的五個天人第二境高手呢?”
呼蘭道:“他們兩個小時之內不會追來。”
“也就是說兩個小時之後仍然會追來?”方節心中這樣想到,但並沒有說出來。因爲問題本身就是答案。
兩個小時之內,隊伍能否盼來救援,能否趕到中原武者的駐地,似乎成了最爲關鍵的問題。
但無論是方節,還是呼蘭,都流露出了不安的情緒。
沉默一陣後,方節望着西南方向的天邊,終究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不會有救援來的,對吧?”
呼蘭沉默一陣回答道:“短時間內,不會。”說罷看着方節,道:“我之前之所以告訴大家,是想給大家一個希望,否則大家面對包圍,心中只有絕望。”
“我知道。”方節其實在半個小時前就已經意識到,如果這裡真的距離中原武者的駐地不遠,中原武者中那麼多的謀士、空間法師,早就知道了這裡的情況,不可能那麼長時間過去還沒有派人來,所以對於呼蘭的回答並不意外,只是問道:“那我們現在到底在哪?中原武者的駐地又有多遠?”
“最近的中原武者的駐地,以我們現在的速度,有十二個小時的路程。”呼蘭道。
十個小時!
方節心中不免凝重。兩個小時之後五個天人第二境高手就將追來,怎麼可能還有十個小時的時間趕到最近的駐地?
“我們現在的位置,在敵後方。”呼蘭接着回答道。
聽到這話,方節心裡更是一沉。因爲在敵後方,將意味着需要面對的不僅僅只是那五個天人第二境高手,還有可能是駐紮在這附近的蠻荒四部其他武者,說不定還有更多應付不了的高手!
“我會盡量帶領大家,避開前方的武者,但卻要至少多繞兩個小時的路。而後面追來的,因爲有三個謀士在,追上我們無法避免,只是時間問題。”呼蘭看着方節道:“所以,就看這最後的十二個小時了。我們能熬得過,就能安全到達駐地,若熬不過,我們兩個能活一個算一個,希望你有心理準備。”
方節點了點頭。呼蘭的意思他明白。無非就是到了隊伍將要完全被殲滅的時候,若有機會突圍,就最好離開,在已經顧不上其他人的時候,活下來就已經夠了。而他也正是這樣的打算。
隨後,兩人再度沉默。
半個小時後,隊伍往前了一百多裡。呼蘭仍然沒有告訴除方節意外的其他人,暫時不會有救援,而最近的駐地還需要十二個小時,但這一點所有人都慢慢意識到,而他們仍然十分執着的向西南方向前進。
終於,時間到了兩個小時之後。
尾隨隊伍末端的呼蘭,忽然目光一閃,嘆了口氣說道:“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方節聽到這話停了下來。
呼蘭也緊隨之停下,望着東北方向,苦笑道:“還好,只來了一個。應該是速度最快的那個東夷族,其餘四個恐怕還得過一會才能追上我們。至於此人,我們兩個人一起應付,應該不難。”
“只是一個嗎?”方節笑了笑道:“既然這樣,你繼續帶着隊伍前進吧。畢竟前方還可能遇到駐紮在附近的蠻荒武者,我們兩個人都不在是不行的。這個東夷族,就交給我一個人就行。”
呼蘭有些意外的轉過頭來,望着方節,問答:“你當真?”
“當真。”
呼蘭想了想,道:“好。既然你這麼有信心,而且的確解決過一個天人第二境高手,那此人就交給你吧。”說罷認真的看着方節,點了點頭道:“我等着你重新回到隊伍,保重。”
“你也是。”
隨即,呼蘭帶着隊伍繼續往前,方節則留下來等待。
約莫十分鐘後,遠處飛射而來一道流光,待落在方節前方八百米外一看,正是之前圍堵呼蘭等人之中,扛着斬腰大刀的那個東夷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