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時的判斷沒錯。
他在第二天想要變回人形時,身體明顯少了一分無力感,自然而然就成功了。他原本是和池左睡在一起的,但想到藥物經過一晚的時間應該能排淨,昨天便換了房間,於是此刻毫無壓力地全-裸起牀,簡單收拾一下,開門出去。
池海天找的那兩個人也已經醒了,正在商量設計圖的事,這時見一個漂亮的男孩進來都有些愣怔。其中一個發現池海天沒出聲,知道是自己人,不禁遲疑地問:“……他是?”
白時認出開口的是把他看成寵物的人,面無表情道:“你猜。”
那人:“……”
“他是我徒弟。”池海天簡單介紹,示意熊孩子過來坐下。六越昨晚留在這裡畫圖了,見狀立刻高興地飄上前:“主人~”
白時嗯了聲,從它那裡接過空間戒指和通訊器一一戴上,給大哥發了條信息,滿意了。
宋明淵這個時候已經到達實習的星球,正在搭建臨時基地,聽到鈴聲便向手腕看了一眼,見蠢萌說身體沒事了,併發來一張親吻的圖片,目光頓時放緩。
這次的領隊依然是上一回的幾個人,莉迪亞就在不遠處,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變化,不由得神色一暗,知道能讓宋明淵露出這種表情的肯定只有那一個人,雖然不甘心,但她確實不如對方,抿了抿嘴脣,不去自討沒趣。
宋明淵自然不會注意她,走到一旁回覆了過去:最近和你哥聯繫一下,那邊可能要施壓。
白時望着屏幕,微微一怔,迅速反應過來是指鳳則的事。
重輝暗中發展了那麼久,有的早已在帝國取得了一定的地位,對方如果找學校要人,校方只能找他們,畢竟他們是目擊者。只是出事到現在過去的幾天裡,他和池左都沒收到校方的質問,估計是那邊還沒行動,僅僅有這種苗頭。
他慢慢眯起眼。
重輝和他都有弱點。重輝是害怕暴-露,他則是因爲有獸人的血統。
重輝一直以來做事都很小心,他們雖然知道它的存在,卻沒什麼實在的事例或證據,更沒有重輝總部的圖片影像,單憑一張嘴和鳳則手腕的花紋,或重輝在帝國的一個私人住所,還不足以證明他們屬於邪惡的組織。
何況如果真的掐起來,潛伏人員肯定會提前去掉身上的標誌,不會留着花紋等他們揭發。這樣對方要是咬死說不知情,而是僅僅以鳳則親人的身份出面,擔着暴-露極少數人的風險來保住鳳則,他們也沒辦法。
至於他的血統問題,那條魚仍在研究抵抗釋放劑的藥,估計最近會有消息。哪怕沒有,他吃了未完成品也能撐一陣,加上有宋家從中幫忙,要瞞過去不成問題。再說現在雖然關閉了生育批准,但私下真和獸人生了也不會是死刑,不會弄到太嚴重的地步。
因此他們和重輝,誰也不能一口氣弄死對方。
如果硬碰硬,搞不好便是兩敗俱傷的地步,到最後重輝的存在會被帝國警惕,他家要面臨的還不知道是什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和軍部有矛盾的那幾個家族應該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這樣最終得益的只能是皇室。
也或許平靜的局面會被打破,到時候簡直說不清是好是壞。
白時只覺思緒有點亂,吃過早飯目送六越陪着那兩個人去s計劃,便對老頭說了說這件事。池海天原本就在考慮要不要殺鳳則,聞言淡淡地嗯了聲。白時看他一眼,沒有多問,反正他知道老頭不會害他。
上午的陽光不冷不熱,打在身上暖洋洋的。菜鳥們照例在訓練,乍然看見兩個美人路過,當下狼血沸騰,再次調-戲地吹口哨。
白時面無表情看看他們,將目光投向正往那邊趕的教官,後者快速跑上前,吩咐菜鳥集合,怒道:“剛休息五分鐘就找事?都給老子去跑圈!”
菜鳥們立刻哀嚎,有些實在忍不住,問了句他們是誰。教官之前被鬼畜整過,特別想讓這些人也試試,所以壓根不說實話,只是懶洋洋地道:“別管,跑你們的。”
白時見菜鳥列隊出發,心裡舒坦了,乖乖和老頭回小樓,找了一個時間與親大哥通話,詢問目前的情況。
帝都這時正是夜晚,越修已經洗過澡,摸了摸湊到身邊的知源獸,神色一如既往的沉穩,只給了弟弟一句話:“你想殺就殺,別顧慮那麼多,出了事有我們擔着。”
白時微怔,知道這是他和父親商量的結果,更知道他們早就看重輝不順眼了,於是點點頭:“懂了。”
“爹地~爹地~”知源獸在這個空當跳上牀,湊到了屏幕前,一黑一白的兩隻巨獸已經隱隱帶了幾分威嚴。
白時很滿意:“乖。”
越修讓它們看了一會兒弟弟,將兩個腦袋弄到一邊,說道:“還有一件事,每年期末機甲系都有比賽,學院想讓你們儘量回來,上次池左和小淵他們沒參加,這次一定得趕上,不能連續兩年缺席。”
白時快速想起自己去年被重輝綁了,導致大哥也跟着追過來而錯過了比賽,沒想到今年又是因爲重輝。他說了句知道,簡單閒聊片刻,掛斷通話去找老頭,傳達他家裡的意思。
池左剛剛看過鳳則,正在房間裡坐着,他身上打架受的傷早已用治療儀治好,完全看不出淤青,此刻聞言便擡起頭,一眨不眨地望着池海天。
池海天掃他一眼,淡淡地道:“我不會殺他。”
池左心底微顫,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動了動嘴脣,一時沒忍住,小聲道:“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我就是覺得他有點可惜。”
“不是因爲你,”池海天道,“鳳則和承炎的派系不和,承炎那邊有幾個比較多疑,所以我打算關幾天,再完好無損地把人放回去。”
白時和池左都不是傻子,立刻猜出池海天是想讓他們內訌,到時候夾在中間的鳳則是死是活,這就說不準了。白時總覺得老頭多少還是考慮了他們兩人的因素,下意識看看小弟,見他沉默地坐着,表情沒什麼變化,知道他在大事上拎得清,於是伸爪子摸了一把。
池海天這次回來爲的是s計劃,鳳則只是意外收穫,所以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六越那邊。s計劃整體設計巧妙,哪怕六越上場也要費一些功夫,三天過去,平面圖僅僅畫了一半。
池海天估摸還得需要幾天,便示意他們儘量快點,空閒時操練一下菜鳥,然後去看了看鳳則。
他和鳳則能聊的東西比較多,問的基本是一些熟人的現狀。鳳則對他可謂如雷貫耳,但記得自己的立場,說的都是不重要的事,半個小時過去,房間的氣氛竟詭異地很融洽。
“你見過我的父母麼?”鳳則忽然問,“聽養父說他們也是重輝的人,但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他們是什麼職位?”池海天道,“我不記得高層裡有姓鳳的。”
“是麼。”鳳則隨口應了一聲,看不出到底在不在意,更沒有多說。池海天也沒興趣問,看一眼時間,起身走了。
池左進門時鳳則正在看書,雖然依舊是斯文優雅的樣子,但即使低着頭,仍可以看出少許張揚的味道。他暗道一聲也對,怎麼說鳳則也是重輝的年輕一代,哪怕落到這種地步都沒見慌亂過。
他們畢竟是同學,上課還都是坐在一起,池左最近有空便會來看看,或許是因爲都挑明瞭,他們反而能毫無顧慮地聊天。
池左到底想試着勸勸,聽這人說以前過得挺慘,所以後來能享受就不會委屈自己,儘可能往上爬時,不由得說起了他和阿白的事,他也是孤兒,同樣總被欺負,還不是通過努力讓生活變好了麼?兒時過得慘不能是害人的藉口。
“我和你的情況不一樣,”鳳則懶洋洋地靠着牀頭,望着外面被護欄割裂的天空,慢慢開口,“你撿點垃圾就能活,我小的時候如果不殺人,別說飯了,只有被殺的份。”
池左瞬間一怔:“什麼?”
風則說得很隨意:“比如把你和同齡的幾個人關在一起,只有最後活着的能出來,你怎麼辦?”
池左暗暗吸氣,看着面前的人,夕陽從天際打進來,那張側臉彷彿被勾了層金邊,幾乎有點不真實。他上前兩步,忍不住道:“我是不懂,但人不能選擇出生,不代表不能選擇以後的路,你們現在做的事會害更多的人失去家庭,也會讓更多的人面對你說的事。”
“……或許吧,”鳳則終於轉回視線,湊近了點,快速換話題,“那麼關心我,看上我了?”
池左木然道:“沒有。”
鳳則近距離盯着他,表情和在森林裡如出一轍:“試試?”
池左立刻後退,神色警惕。
“逗你玩的,”鳳則慢條斯理地坐回去,又換了話題,“是不是要吃飯了?看在我那麼慘的份上,今天換幾道菜,之前真的很難吃。”
池左看他一眼,轉身走人,當晚要的依然是評價差的飯菜,拎着給他。鳳則輕輕嘆氣,再次忍了。
不知不覺又過去四天,六越他們初步搞定了設計圖,剩下的就可以慢慢研究了,白時見狀便準備回帝都,順便將鳳則也帶上,畢竟當初對校方說的是他們在一起。
池海天沒意見,送他們去坐飛船。
菜鳥們最近差點被鬼畜美人整死,鬼哭狼嚎的,簡直恨不得給他跪下懺悔,此刻以爲鬼畜要走,立刻激動,但緊接着就發現他又回來了,呆滯地沉默半天,一時哀鴻遍野。
鳳則一來一回全被蒙着眼睛,等到駛離這片星座才被取下眼罩,此時臥室已經調成不透明的暗色,漆黑一片,根本不清楚是哪兒。
白時終於把注意力往他身上放了一點,坐在他身邊打量他。
鳳則挑眉:“怎麼?”
“我仔細想了想,”白時認真道,“你捅了小左,我好像還沒揍過你,是吧?”
鳳則:“……”
這裡距離帝都雖然遠,但交通方便,經過一個躍遷點,目的地很快盡在眼前,大一到大三的學生在實習還都沒有回來,他們便各自回了住處。
越修對弟弟的決定沒意見,他在這次事件裡發現了幾個露陷的重輝人,正在查和他們關係親密的人員。他也沒去找鳳則的麻煩,顯然是明白弟弟的目的。
鳳則一向聰明,對此什麼也沒說,回公寓給自己做了頓飯,等着上面的消息。
帝都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半個月後,實習的陸續回到學院,開始準備後面的考試,鳳則令人意外地沒有離開,池左問了幾句,得知是要完成學業,沉默一陣找到白時,打算用六越作弊。
白時猶豫幾秒:“行,注意安全。”
“我知道。”
機甲系的比賽一向吸引人的眼球,大一生按照慣例會率先開始,接着纔是大二生,然後則是大三的學生。小二貨的粉絲們早已陸續趕來,終於能如願以償看到男神比賽,現場的尖叫簡直能把天掀了。
白時已經習慣,操控機甲對四周揮了揮手,退出回到休息區,耐心等到下午,忍不住坐直身體,一眨不眨地望着場中央。
這天開始就到大二的比賽了,池左之前找他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第一輪、第一個出場。他望着大屏幕,只見上面很快出現一行字:池左vs鳳則。
學生區域裡死寂一秒,緊接着轟然炸鍋。普通觀衆不認識鳳則,茫然地看了看他們,接着將視線轉到前方,目送雙方入場。
池左在駕駛席上坐好,沉默地望了過去。
他不知道最近的勸說管不管用,只是明白一點——如果這人回去僥倖不死,又還執迷不悟,那他們早晚有一天會作爲敵對方遇上。
所以不如……先毫無保留地打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