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徹底降下,森林裡寂靜無聲,微涼的輕風徐徐吹過,卷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草木香,令人的神情也跟着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這裡不遠處便是飛船停泊的星球,二者距離很近,擡頭遠望,可以清楚地看到上空浮現的巨大球影。白時小隊的任務雖然已經完成,但並沒有鬆懈,很少停下休息,而是跟着隊長繼續向回趕,心裡半點質疑也沒有。
在他們看來,男神這麼做肯定有原因,搞不好就是在刷完成任務的最短時長記錄,他們暗暗握拳,表示一定不能拖後腿!
白時的意志力此刻幾乎都用在了和藥物對抗上,基本沒空理會他們。他微微喘了口氣,查看一下地圖,發現要成功帶着隊友回去有點困難,因爲這個距離實在太遠,身體恐怕支撐不了那麼久。
他關上顯示器,再次往嘴裡塞了一片藥。
——第四顆。
畢竟是未完成品,某條魚說過,上限是五顆,過了這個數如果還沒走出釋放劑的範疇,就會扛不住。他剛剛試過,只是放藥的人明顯站在上風位,風一吹,藥物很快便籠罩了過來,除非是用機甲飛離,否則短時間內出不了這個範圍。
新生實習期間雖然允許帶機甲,但這是學校害怕出意外讓學生防身用的,沒有特殊情況不能使用,一旦違規便算淘汰,有事的話可以聯繫領隊,他們會解決。白時自然不想被刷,可到逼不得已的時候只得任性一下。
他微微停了停,回頭看着他們:“累麼?用不用休息?”
幾人目光堅定:“不累!”
“乖。”白時很欣慰,正要再說兩句鼓勵的話,只聽頭頂忽然傳來一聲鳴響,緊接着大半個天空都被照亮了。
“這是暫停信號!”隊裡有人叫道,“出事了麼?”
白時暗道一句正好,當機立斷迅速放出六越:“上來。”
幾人愣愣地望着眼前威風凜凜的機甲,張了張口,瞬間激動,哆哆嗦嗦就上去了,接着站在駕駛艙左右看看,簡直不知道腳往哪放。他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是男神的、男神的高級機甲呀!有生之年竟然能坐一次,好幸湖!合個影好咩?
白時早已在駕駛席坐好,見他們全部進來便連上神經帶,操縱機甲直奔臨時基地,快速將他們放下,看着面前的老師和不知道爲什麼會在這裡的非辰,問道:“出了什麼事?”
“鳳則下午出去一直沒回來,池左說去找他,現在也聯繫不上了,”老師神色焦急,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鎮定,“而且下午有學生受傷,不太好治,我們就讓他們服務的過來接走送去醫院,他們剛剛說進入大氣層前好像看到了飛船的影子,這裡或許進了外人。”
重輝還是組織的殘部,抑或兩者都有?反正是衝着他來的就對了……白時腦海的念頭一閃而過,並不意外,說道:“等人們集合完畢,帶着他們暫時離開。”
老師知道白時是雙s級的學生,所以纔對他說出實情,但這時見他竟要一個人去處理,立刻不淡定了:“等等,太危險了,你不能……”
“聽我的,”白時冷聲打斷,不容拒絕地掃了他們一眼,最後看向非辰,“勸勸老師。”
非辰溫和地嗯了聲,上前幾步,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那個基地的人在這裡。”
白時微怔,點點頭,臨走前對自家小隊使了一個眼色,轉身邁上機甲。老師們自然不幹,急忙要去拉他,但還沒等邁出步子就見一旁奔來幾個學生,死死抱住了他們:“老師,這到底怎麼了呀,不會有事吧,好害怕呀啊啊啊啊!”
“放手!”老師怒道,“快點,不然等這件事過去,我不准你們再參加實習!”
學生獻寶似的掏出空間鈕:“不用,我們已經完成任務了,您看,全都齊了哦~”
老師:“………”
白時趁機進到駕駛艙,立刻走人,接着掏出呼吸器戴上,狠狠地吸了一口,只覺骨骼因受藥物影響而撕扯的疼痛終於稍微緩解了一點。
他望着夜幕裡不斷出現的機甲,知道是各個小組的人,不太想和他們糾纏,便操縱六越扎進茂盛的森林,然後吩咐它變成機器車,將速度開到最大,迎着風直直向前衝了過去。
森林的盡頭是座高聳入雲的山,白時估摸對方肯定是從另一側的某個地方降落的,因爲這樣才能既不容易被人發現,又能短時間內趕到森林下藥,一舉兩得。
他記得池左的事,在趕路的同時便打開通訊器和六越連接,示意它定位池左的位置,接着發現對方也在向山上走,於是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稍微側了一方向,準備去和小左會合。
山上同樣生長着星球特有的植物,坡度時急時緩,站在高處遠望,夜幕中懸掛的銀白色球影看得極其清楚而壯觀,彷彿能隨時壓下來似的。
鳳則這個時候正在山腰一處相對空曠的地方站着,身上仍穿着學院發的黑色作戰服,微風吹動額前的頭髮,給他添了一分漫不經心的味道。
他緩緩收回多功能鏡片,看向旁邊的獸人,問道:“過去多久了?要是起作用早就行了,我剛纔好像看到他的機甲了,似乎一點事也沒有,你們確定沒弄錯人?”
“絕對沒有,”獸人掃一眼時間,又確認了一遍通話是否暢通,說道,“再等等,這是我們特配的藥,他承受不住的。”
鳳則不置可否:“除了下藥,承炎就沒說什麼?”
“老闆只說如果有機會殺了他。”
鳳則點點頭,吩咐道:“叫你的人回來,不等了,撤。”
“爲什麼?”獸人瞬間一怔,看着這個指手畫腳的陌生人,壓下心裡的不爽,耐心道,“等一下也許就能宰了他,他現在還是幼崽,根本沒多少殺傷力,再說如果不是你不小心,也不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鳳則並不生氣,慢條斯理地提醒:“我是領隊,離開太久肯定會被懷疑,是你們非要讓我出來的。”
獸人噎了一下,撇撇嘴:“好吧,但學生們是在集合,不需要撤吧?”
他暗暗冷哼,雖然語氣禮貌,但對這個“年輕一代”完全提不起半點尊重的感覺。他在組織裡是高層,就算換了老闆,地位也依然沒變,而老闆在重輝是四長老之一,比這人強多了,無論從哪方面看,他都不需要怕他。
“承炎下藥的目的是想讓他當衆暴-露,殺人只是其次,”鳳則看着他,“我知道你想一次性解決他好回去找承炎邀功,我問你,如果他手上有緩釋劑或者其他辦法抵抗藥性,你知道接下來你會是什麼後果麼?”
獸人心頭一跳,下意識聯想到前任老闆的死狀,冷汗霎那間就流了下來:“不……不可能吧?”
“沒什麼不可能,我想想看,你們害怕受本能的趨勢殺不了他,所以把我叫出來是想多一分保證,對吧?”
鳳則的神色很淡,看着一望無際的暗色森林和時不時閃出的機甲,雙手插着口袋,慢聲道,“我告訴你,如果我是你,會等到他回基地再放試劑,這樣他在我的眼皮底下就沒辦法吃藥或者幹別的,早晚會暴-露,承炎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懂麼?”
獸人的冷汗更多,臉色也白了一分。
“結果你貿然聯繫我,不僅讓我也跟着暴-露,還完不成承炎交代的事,”鳳則像看蠢貨一樣地看着他,“我之前問你什麼事的時候,你只要稍微提幾句,而不是讓我來集合,也不至於這樣。”
獸人張了張口:“那……這、這可怎麼……”
“說什麼都已經晚了,”鳳則懶得和他浪費口舌,“不管他現在是什麼情況,趕緊撤,別等着他真殺上來。”
“是是是……”獸人完全把身份的念頭扔到了一邊,急忙聯繫手下讓他們回來,但就在他剛剛打開通訊器的時候,只聽斜刺裡傳出一聲輕響,緊接着鳳則便向旁邊跳了出去。
下一刻,一架機器車猛地從樹林裡竄出,轟然撞上了他,電光火石間他似乎看到一道亮色的線,同時裝了消音器的qiang發出啪的一聲。他甚至感覺不到疼,只覺額前的血緩緩流進眼裡,身體向後一倒,徹底沒了意識。
鳳則看過去,見對方一共來了三架輕型車,而且還是從不同方向上來的,迅速將他圍在了中間。他的神色不變,舉起雙手,漫不經心地環視一週,準備找機會突破,可這時忽然掃到兩個人,立刻一頓,瞳孔危險地縮了縮。
池左握着qiang,慢慢從其中一輛車上走了下來,而他身邊則站着一個極其冷豔的男人,正是重輝的前任長老連華。池左的傷口似乎經過了治療,但明顯很虛弱,很快便扶住了身邊人,可即使這樣,他握qiang的手依然很穩。
鳳則知道池左和連華的實力,也清楚有他們在,自己要逃有點困難,乾脆站定不動,沉默地望着他們。
池左的額上冒了層薄薄的汗:“後悔麼?”
鳳則摸不準他說的是主動暴-露,還是沒殺他,慢聲道:“我一向不後悔我做過的事。”
池左點點頭:“……把他綁了。”
池海天對手下吩咐一聲,又將守在附近飛船上的獸人捉來,看看他們在搞什麼鬼,結果得知是在放試劑。
池左心裡一驚,急忙上前要把阿白的事告訴池海天,但他失血過多,能撐到現在已經耗費了太多的意志力,此刻一動,只覺一陣眩暈襲來,頓時踉蹌了一下。
池海天及時扶住他:“怎麼?”
“快去找阿白,他是……”池左的聲音越來越低,身體一軟,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