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和在礦上蹉跎的經歷,讓一個原本十五六歲的少年都變成了二十多的模樣。
城門口掛着的畫像雖然跟張家和本人對比起來有些失真,但是仔細對比的話,還是能認出來的。尤其是張家和臉上的一顆痣,格外明顯。
“鄧君、薛君,不知你們可有隨身帶上胭脂水粉?我阿孃可以用胭脂水粉將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我當初覺得如果潛伏的話有大用,就跟阿孃學了些。”嶽鋒說這話時大大方方,他是真覺得能夠變臉一樣的化妝術對於潛伏是格外有用,是一本殺人放火的好技術。
鄧錦的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來。她還真就沒有隨身帶胭脂水粉的習慣,以前是家庭條件不允許,而遇到老師以後,是學習實在緊張。
她雖然天資聰穎,但是學習確實晚了許多,她要將一年的時間掰成兩年來用,去彌補和別人相差的時間與距離。
所以胭脂水粉她還真不怎麼關注,一直是素面朝天的。
鄧錦一直覺得只要她又權有勢又有錢,那麼誰看她都是善良,這是錢與權自帶的光輝。沒想到胭脂水粉還有這樣一層用處。
變臉術,也是一門可以用到的技術,比如出門和人談要事時,變張臉就能讓探子傻眼。
挺實用的一門技術,或許抽空她可以學學看,多掌握一門技術總是沒有壞處的。
“胭脂水粉,我沒有,薛君可帶了?”鄧錦轉過頭問向了他們之中唯一的希望薛潛。
“胭脂水粉我倒是沒有……”
正當鄧錦和嶽鋒失望之際,薛潛卻接着說道:“口脂我卻是帶了,我天生脣色蒼白了些,口脂一直都離不開,隨身也攜帶了一小罐。”
口脂行不行還是得看掌握技術的人。
“不知這口脂可行否?”薛潛從寬大的袖子中拿出了一個碧綠色的橢圓形的小罐。
“就這一樣的話,恐怕……”嶽鋒看着薛潛手中的口脂有些爲難。
鄧錦也看出了嶽鋒的爲難,不過也對,要是變臉這門那麼簡單,豈不是人人都能掌握了,那還有個什麼意思。
“誒,假如要是這樣呢……”鄧錦突然靈光乍現。
“這主意不錯。”薛潛表示了贊同。
“或許可以試上一試。”嶽鋒一張嚴肅臉,超認真地考慮到。
嶽鋒接過了薛潛手上的口脂,然後向着張家和走去。
張家和看着身形高大且一臉嚴肅,眼睛中燃着躍躍欲試火苗的嶽鋒感覺有些害怕,他下意識地就往聊了更久,讓他更熟悉的鄧錦那邊移動。
張家和的選擇無疑是羊入狼口,鄧錦抓住了張家和的左胳膊,而薛潛趁機抓住了張家和的右胳膊。
鄧錦和薛潛一左一右就把張家和制服住了。
鄧錦對張家和安撫道:“想要進城,一切就聽我們的。放心,一切都沒問題。我們是專業的。”
張家和的瞳孔微張,只能看着嶽鋒越走越近然後在他的臉上塗塗抹抹。
不一會兒妝容就畫好了。
鄧錦和薛潛鬆開了張家和的胳膊然後走到張家和的前面看效果如何。
嶽鋒看着自己的作品,總覺得有修改的餘地,嶽鋒手蠢蠢欲動,但是他還是剋制了自己的慾望,然後向兩位同僚問道:“鄧君、薛君,你們覺得這妝容如何?”
“不錯,非常不錯。這狠我計劃中的模樣簡直一模一樣,沒有出入。”鄧錦滿意地點了點頭。
“沒想到嶽君你還有這門手藝,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完美’!”薛潛驚歎地看着變了一個模樣的張家和。
“我覺得還可以畫得更逼真一些。”嶽鋒道。
“不用!”鄧錦和薛潛同時出聲阻止,他們覺得,張家和的妝容已經很逼真。再精益求精下去,城門關上了,他們就回不了縣城了。現在的天色其實就已經有點黯淡。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見到地對一下一會兒該怎麼說。”嶽鋒再次說道
“好。”
“可以。”
這次嶽鋒倒是得到了兩人的贊同。
做戲還是得熟悉一下流程,對對詞,別妝容上完美天衣無縫了,一開口就一下子穿幫那可就糟糕了。
薛潛先是說了個故事:“我們去桃花村偶然遇到了身患隱疾,命不久矣的張三。”
“我們面對苦苦相求的張三母,感覺有些不忍心,就決定應承下來,帶張三去縣城醫治。”
鄧錦反駁道:“這個故事不好,要我是看城門的,我是不會信。”
鄧錦對吏與兵,尤其是看受城門兵的瞭解頗深,如果不是遇到了老師葉茵,那本是她嚮往並且她花費了時間精力,時刻想着着上任的崗位。
這大部分的城門都是要準備兩部分入城費的,一部分是上交給朝廷的,大周律明文規定的費用至於另一部分則是看守城門的士兵額外收取的費用。
當然這第二部分只對非官非吏無權無勢的有效。商人們賺的是長遠一點的大錢,他們當然不會捨不得小小這個過路費。
小鬼難纏,能用錢打發了,那是最好不過
有權有勢的不會被刮這層油,商人們又不在意,所以最終過城門的二次收費最受傷的還是普通平民百姓。
看守城門的兵大多數貪,更大多數都會以己度人,最普遍的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比如說看守城門有二次收費的,也有那麼些個不二次收費的。
上樑也就是府衙一種官員貪婪的,看守城門的兵不一定會收二次過路費。
但是看守城門的兵收取過路費的,那他們這些下樑的上樑絕對正不到哪裡去。
鄧錦當初看上看守城門這位置也是因爲看守城門的油水厚。
看守城門其實還是個競爭格外激烈的崗位。鄧錦本來還打算賄賂賄賂本縣掌管此事的縣尉呢。
是她運氣好才被老師給撿走了。
不然今天她也是看守城門中的一員,受着鄙視,而不是如今這般模樣,擁有了站在高處鄙視看守城門的兵的機會。
“所以故事應該是這樣的,張三……不對!”鄧錦開始了她的故事,“桃花村姓張的人不多,我看還是該姓李,叫李四”
“李四和我們在桃花村遇見,他拿出了他的全部積蓄,請求我們帶他進入縣城”
“我們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官貪婪一點才正常。官的心要麼是被自己吃了纔沒有心,要麼就圍成了銅牆鐵壁。
“總而言之,官員是絕對不會因心軟而帶他進縣城的,我們是官,我們帶他進城得更加合理的理由就是他出錢,我們辦事兒,一切起源於利益。”
這話薛潛聽着不舒服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鄧錦說得都對。鄧錦的故事是要比她的更合理一些。
“嶽君,你的故事呢?”
“我覺得鄧君的故事就挺好。”這句話的意思既是代表着嶽鋒不打算去想故事了,也代表着嶽鋒更加支持鄧錦的故事。
“好,那就按照我的故事來,現在,應該有一名正義凜然不堪與我這等拿錢辦事的官員的正義人士以及一名和事佬。”鄧錦繼續說道。
鄧錦看着薛潛和嶽鋒感覺一陣頭疼,這兩位都是同一類型的任務,一個個的當正義人士都沒問題,但這和事佬又由誰來當呢。這要是李熹在就好了。
李熹這個李比小狐狸可是頗得李相真傳,打太極,和稀泥,和事佬的本領強得很。
嶽鋒和薛潛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們之間,誰來當正義人士,又由誰來當和事佬呢?
最終還是薛潛決定突破挑戰下自己,官場上聯手正義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有時候你堅守了你心中的正義,但是你也有可能就止步於此。
但是薛潛的目前是振興家族,繁榮薛氏,所以薛潛不願意止步於某個位置。
適應就從此刻開始吧。
“我來當和事佬,就勞煩嶽君來做正義凜然的人士了。”薛潛說道。
“好。”嶽鋒沒有任何意見,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鄧錦看了薛潛一眼,也覺得相對合適。
和事佬是該由薛潛來扮演,嶽鋒還是讓他扮演自己更加得心應手一些。
鄧錦簡直無法想象嶽鋒扮演和事佬時的形象。
鄧錦在心裡問道:薛君,你可以對嗎?
鄧錦心裡的問話不是在擔心薛潛演不好,正相反,鄧錦對薛潛信心滿滿。她視薛潛爲競爭者對手,也是掌上攀爬的友人,她覺不相信薛潛會止步於此。
至於最後一個角色,花錢想要買命,進城看病的張家和,鄧錦就交代了他,壓低帽檐,低着頭畏畏縮縮就好。
張家和點了點頭,畏畏縮縮他會。
幾人分配好了角色就準備了出發。
“嶽君,你手上的口脂擦拭一下。”薛潛提醒道。
嶽鋒看了看手上化妝是沾染上的口脂恍然大悟,然後從袖口中拿出了一條純白的手帕然後一邊擦拭一邊讚揚道:“還是薛君心細。”
鄧錦和薛潛又看到了那條純白的手帕,一下子就由想起了翰林院關於嶽鋒十天半個月不換手帕,一直用一條的傳聞,不禁一下子樂了出來。
本來有些緊繃嚴肅的氣氛一下子就消散了。
嶽鋒擦好了手,就仔細檢查了一遍,才把手帕收到寬大的袖口裡面,他看着笑作一團鄧錦和薛潛再一次地感受到了莫名其妙。
不過氣氛也是會影響人的,在這樣比較鬆快的氣氛中,嶽鋒第一次做戲的緊迫感也消失了,他演好自己也就夠了。
這一回,幾人是真的出發了,他們即將面對一場沒有機會重來的大考。
嶽鋒大步向前,也不用刻意就與後面的鄧錦、薛潛、張家和拉開了距離。
嶽鋒一邊走一邊聯想着一些讓他無法原諒,十分氣氛的事情。
越想嶽鋒的臉越嚴肅,他身上那股一臉不可侵犯的勁兒簡直渾然天成。
嶽鋒本身的正義感十足,再加上他長着一張正派臉,他的正氣都要溢出來了。
看守城門的兵看着嶽鋒越走越近,心裡是十分打怵,他還認識這位嶽鋒了。他一臉恭敬地送這位出門時就覺得這位高大的上官很是不好惹。
這怎麼不過一個白天,回來後,這臉色就能臭成這樣?
或者說,看守城門的兵感受到的不僅僅是嶽鋒的怒氣,他感受到的還有嶽鋒身上已經溢出來的正氣。
而像看守城門還喜歡搜刮油水的兵,他們對嶽鋒這樣渾身充滿正氣的人都是比較畏懼的。
這樣的人往往最不好說話了,辦了事往往就是犯了事不講一點情面,按照大周率去看,一板一眼的討厭死了。
死守着看守城門,這像郵差的老兵油子當然見過這樣子的人,比如說上任縣尉。
現在想想老兵油子還是忍不住顫抖,在那位縣尉手底下混,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尤其是他這種只想着拿俸祿混日子的人。
老兵油子不敢再細想,越是細想越是忍不住顫抖,而且越想越是覺得這位嶽上官跟那位縣尉很像是怎麼回事?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這位嶽上官的臉就跟那位縣尉的臉有些重合了。
老兵油子:再見一次噩夢?不,我不想!
嶽鋒一句話也沒有就那麼徑直的往前走,但是給看守城門的兵的壓力確實不小。
薛潛在後面努力地追,到最後她發現走路追不上,在前面走得飛快的嶽鋒,她就決定小跑着去追他。
“嶽君,嶽君,你別走那麼快,你等等我啊。”薛潛小跑了腳步,就喘了兩聲像極了在京都養尊處優的官員。
嶽鋒轉過身來,然後看着追上來的薛潛問道:“你追上來做甚?道不同,不相爲謀罷了。”
“哎呀,嶽君,都是同僚,那麼僵多不好呀”
“而且鄧君她也是在拯救一條生命。”
“收受賄賂就一條生命嗎”嶽鋒冷着臉反問道,並不接受薛潛想要和事的行爲。
這是鄧錦也從後面慢悠悠地走過來了。
“薛君,你跟他說那些作甚,就讓他堅守他的正義去。就像他說的,道不同不相爲謀罷了。”
“鄧君……”薛潛欲言又止,想要勸說些什麼。
“再說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並沒有什麼不對,至少他解決了問題,有了活下來的希望不是?”鄧錦說着回過了頭向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