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戀愛中的女人
難得要到一天休息,伍媚立志要省兩頓飯錢,打算直接睡到晚飯飯點再起來。
可惜天不遂人意,她好夢正酣,卻聽見門鈴聲,睡得迷怔的伍媚在心底問候了一下拜訪者的母系親屬,擡腳踢了踢蹲在牀尾打盹的不二,不二委屈地喵嗚一聲,用尾巴掃了掃主人的腳掌心。伍媚痛苦地耙了耙頭髮,這時候她忽然覺得有個男人陪睡還是很不錯的,起碼不需要自己去開門。像一條蟲子一般從被窩裡爬起身,伍媚面容呆滯地走到玄關處,開了門。
門外沈6嘉一手倒提着花束,一手拎着紙袋,有些震驚地看着眼前睡眼朦朧的伍媚。她穿着圓領的寬鬆長T,因爲領口太大,半個肩膀都露在外面,又因爲沒有穿內衣,沈6嘉可以清楚地看見胸口綿軟的布料上兩個尖蕊的凸起。沈6嘉臉一下子就紅了,他狼狽地轉過眼睛,啞着嗓子道:“進去換身衣服。”
伍媚起牀氣有些重,沒好氣地看一眼沈6嘉:“是你啊,我還沒睡飽,你自己隨意參觀,冰箱裡有飲料,走得時候記得給我把門關好。”說完她打了個呵欠,赤着腳向臥室走去。
沈6嘉苦笑,自己在玄關處換了拖鞋,丟下手裡的花和紙袋,這才得以打量香閨。
粗略看下來,大約是三室一廳,一百三十坪的樣子。客廳地上鋪的是實木地板,正散發着溫潤的光澤。乳白色的沙發上凌亂地放着幾個素白的抱枕,沙發前是一張燒桐木矮几,幾本小說、黑皮筆記本和原子筆隨意地擱在矮几上,旁邊還有一個水晶菸灰缸,裡面有果皮,散發出發酵的酒精味。一隻馬克杯裡還有喝剩的白水,裡面飄着檸檬片。
沈6嘉腦子裡天人交戰,在他的家教裡,是不可以隨意進他人的臥室的,但是她的閨房,他實在有些想一窺其中的**。他自小便不是好奇心強的人,因爲沈國鋒很早之前就告訴過他,好奇是**的胚芽,而**會讓一個人破綻百出,他不是科學家,不需要好奇這種多餘的情緒。
但是沈6嘉終於還是跨進了伍媚的臥室。
觸目所及的是非常闊大的一張四柱牀,白色的帷幔裡是雪白的被子,裡面有縮成一團的人形。沈6嘉不覺皺眉,伍媚給人的感覺媚豔,但是居然會住在這樣素淨到幾乎不吉的地方。
喵——有細細的貓叫聲傳來,一隻披着一身藍灰色皮毛的貓兒從牀尾裡探出一個頭來,搖了搖尾巴,綠瑩瑩的眼睛眯縫着打量了沈6嘉一眼後,又安靜地縮進被子裡。
沈6嘉有些不高興,他倒不是潔癖,只是爲人嚴謹,難免覺得貓貓狗狗身上有細菌,怎能和人睡在一處?上前兩步,沈6嘉打算將不二抱下來。
不二覺察出他的動機,立刻淒厲地叫起來,又伸出爪子欲撓沈6嘉。
已經有些昏沉的伍媚被不二的吊嗓子徹底驚醒,一骨碌從牀上坐起來,看見牀尾那裡立着的沈6嘉,很可愛地“嗯”了一聲。
“以後別讓貓上牀,不衛生。”沈6嘉很嚴肅地說道。
伍媚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噗嗤一笑,“你怎麼上我這兒來了?”
“上次在河內,你少了一雙鞋,我給你拿來了。”沈6嘉終於成功將不二放到了地上,不想不二一弓腰,徑直跳進了伍媚懷裡,得意洋洋地瞥了沈6嘉幾眼,彷彿在說:小子,有種來把小爺我從主人懷裡抱出來啊。”一隻祿山之爪還按在伍媚胸上。
“摩曼的夏總今早差人送了花過來,我順路幫你帶過來了。聽說是從荷蘭空運過來的香根鳶尾。”沈6嘉語氣平平,目光卻一直緊鎖對面的慵懶佳人。
“噢?”伍媚似乎來了興致一般,“拿給我看看。”頓了一下,她又嘖嘴道:“空運過來的鳶尾花,我怎麼忽然感覺自己成了言情小說裡的女主角?夏行長這是要泡我嗎?”
沈6嘉噎了一下,面無表情地去客廳將花束拿進了臥室。趁着遞給伍媚的當兒,他伸手揪住不二的後頸,將它從伍媚懷裡拽了出來,丟在了地上。不二就地打個滾,幽怨地看一眼主人,豎着尾巴出了臥室。
伍媚將那束香根鳶尾抓在手裡看了看,這花其實是她十六七歲時的最愛,那時她還有着深重的少女情懷,曾一度迷戀當時一位以清醒凜冽而著稱的女作家,於是不可避免地愛上舊的羽毛球筒裡插着一小束鳶尾花的調調。可惜那時的夏商周經濟拮据,只能在情人節送她一隻玫瑰,哪裡有閒錢去買什麼鳶尾花。現在想想那些個疼痛、激烈、純粹的女人和平頭、單眼皮、藍格子襯衫男人的三流戀愛故事還真不如“你是瘋兒我是傻,你是哈密我是瓜”直接帶勁兒。可是,她從面子到裡子都換了一個人,憑什麼夏商周還認爲她是十六歲的那個傻姑娘?很隨意地將丟在了牀頭櫃上,淡笑道:“真遺憾,我是俗人,欣賞不來這種文藝腔調十足的花卉。”
沈6嘉心中一鬆,狀若無意地問道:“那你喜歡什麼花?”
“我喜歡有錢花,使勁花。”伍媚笑得狡黠。
沈6嘉再次噎住了。
伍媚掠掠頭髮,舒服地往後一靠,問道:“我聽商淵成說,你爺爺最近身體不大好?”
聽她提及商淵成,沈6嘉這才陡然想起那次在醫院看見的情景,那樣的親近,心頭又是一陣吃味,沒有立時作答。
“商淵成和我有親戚關係。”伍媚似笑非笑地睨一眼沈6嘉。
沈6嘉覺得有些微窘,不知怎麼的,這句話便溜出了口——“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爺爺?”
“我以什麼身份去看望老人家?”伍媚含笑反問。
“如果你願意的話,以我的女朋友這個身份。”沈6嘉聲音清平沉穩。
伍媚黑色的瞳仁一下子就收縮了,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男人英挺的臉孔,忽然笑了。
“我倒是沒有意見,我只怕你爺爺會有意見,畢竟,我自忖着自己的氣質確實旁逸斜出了一些,你爺爺正在病中,爲了我而生出些閒氣來,反而不美。”伍媚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雲淡風輕裡似乎又帶着幾絲自嘲。
氣質…旁逸斜出…沈6嘉額角的筋忍不住跳了跳,她還真敢說。一直站着的沈6嘉忽然坐在牀沿,棕褐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張剝了殼的雞蛋一般素淨的小臉。然後伸出手去,扶住那精緻的下頜,低頭便吻了上去。
伍媚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動將兩片脣送上去。
沈6嘉將她緊緊抱貼在胸口,嘴脣先是沿着她菱形的脣線細細咂摸,然後才從齒縫裡將舌頭探進去。兩條舌頭像水底的游魚,時而一條追一條躲,時而又親暱地交纏。
原來,脣齒相依的感覺這麼美妙。不止是心尖,連齒縫間都像開出了花來。上一次吻得太急,沈6嘉這一次終於體味到了舌尖歡愛真正的滋味。一直到彼此的鼻息都粗重起來,沈6嘉才戀戀不捨地鬆開伍媚,正色道:“以後不許這麼說自己。”
伍媚脣角一彎,有些惡作劇地說道:“我還沒刷牙。”
沈6嘉好笑地彈了她的額頭一下,“調皮。”
“說正經的,待會兒去看你爺爺我還是先用你的女性朋友這個身份吧。”
沈6嘉沉吟了半晌才道,“隨你罷。”
伍媚並不知道因爲沈6嘉太過潔身自好,哪裡有什麼女性朋友。他的女性朋友基本上就等同於女朋友了。伸手扯下鳶尾花裡還散發着香氣的小卡片,在掌心裡捏成一團,丟在了牀頭櫃的果碟裡,伍媚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反正這花我也不喜歡,借花獻佛,你不會有意見吧?”
沈6嘉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怎麼愛財成這樣,不過既然這花是別的男人送的,留着總歸礙眼,揮揮手,沈6嘉難得開了個玩笑:“準了。”
起牀洗漱過後,伍媚選了一件蛋黃色的高領無袖針織衫,一條藏青色底帶斜紋藍灰色格子的齊膝裙,又將一頭烏髮綰成一個斜髻,然後拉開首飾盒的抽屜,取出了一副鑽石耳釘。
大概由於前一陣子都沒怎麼帶耳墜,耳洞居然有些塞,鉑金耳針怎麼都戳不進去。一直站在伍媚身後的沈6嘉發覺她小巧圓潤的耳珠已然有些泛紅,有些心疼地主動上前,“我來吧。”
沈6嘉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小心翼翼地捏住伍媚素白的耳廓邊沿,將耳針先從耳垂背面戳進去一些,每前進一點都不忘問一聲“疼不疼。”得到否定答案後才繼續推進,等到耳針戳入耳洞大半後他才又抽出來,改從正面塞入耳洞。
兩個人的臉離得極近,伍媚可以近距離地看到沈6嘉茶色水晶一般透亮的眼眸和濃黑的睫毛。他眼睛裡此刻沒有其他,彷彿幫她扣上鑽石耳釘便是世間最大的事。
“好了。”沈6嘉望着伍媚耳垂上兩粒璀璨的鑽石,正隨着光線的折射,如同伍媚在朝他擠着眼睛笑。沈6嘉不禁也跟着微笑起來,想必古代張敞畫眉的樂趣也就大概如此了吧。
無意間瞥見伍媚肩上掉落的髮絲,沈6嘉又細緻地幫她從針織衫上拈掉。
這一切都被伍媚從鏡子裡看得清清楚楚,她未施任何脂粉的臉上也帶上了難掩的笑容。
“怎麼樣?” 伍媚扭頭回望沈6嘉。
“很美。”沈6嘉真心實意讚美道。
陽光從虛掩的窗簾裡照進臥室,從梳妝檯上晶亮的瓶瓶罐罐、密齒的楠木梳子、絲絨材質的首飾盒,到牀上凌亂的被子、顛倒的枕頭、微動的帷幔,總而言之,這臥室裡所有的一切都散發出一種叫做溫馨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