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借爾人頭一用,推行朝廷政令!

孫克弘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承認自己怕了,怕窮民苦力受不了壓榨的那一天,揭竿而起,先把他的家門給攻破,把他的家人給殺的一乾二淨。

老孫家也不是什麼善茬,也向下朘剝,那些個船上的女子,也不都是天生就會使用雙腿之間的提款機,也是被教出來的,但老孫家至少願意給他們家幹活的所有人,一口飽飯吃,其實窮民苦力要的真的不多,能吃飽飯就足夠了。

百姓要什麼?其實就三個字,不閒着。

人一旦閒下來,就沒有飯吃了,忙碌一年到頭可能沒幾個錢,但終歸是沒遊手好閒,算是沒有虛度光陰。

孫克弘對松江府廣泛存在、敲骨吸髓的朘剝,極其不滿,這種不滿已經到了忍受不了的地步,因爲矛盾說告訴孫克弘,矛盾在被這種畸形的生產關係不斷激化,窮民苦力內心的怨氣在不斷的累積,醞釀,遲早有一天,會把整個松江府燒的一乾二淨。

“撫臺,大事不好了!”一個門房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何事?”申時行眉頭緊蹙的問道,這門房已經跟了申時行十餘年之久,在會客的時候,若是沒有大事,決計不會打擾,顯然是有大事發生了。

“上海縣崇義坊宏源大染坊的染工因爲不滿工坊主的欺凌,和工坊主鬧起來了,已經死人了!”門房用最快的語速把事情大概講清楚,上海知縣姚光啓已經帶着去了,現在正在對峙,前來報信的巡檢陳天德就在門外。

“孫商總,有事要忙,孫商總自便!”申時行哪裡還管什麼失禮不失禮的事兒,立刻站了起來,急匆匆的向着府外走去,隨扈已經將申時行的車駕備好,甚至還聯繫了松江鎮水師首裡侯陳璘、提督內臣張誠,防止騷亂進一步的擴大。

孫克弘聽到這裡就是眼前一黑,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自己這張烏鴉嘴,真的是說什麼就來什麼,剛纔還在擔心矛盾進一步激化,醞釀出亂子來,這亂子就如期而至。

看門房慌張的樣子,再加上門房說已經死人了,這事兒恐怕不能善了了。

申時行從松江府府衙所在的華亭縣,奔着上海縣而去,而孫克弘也是馬不停蹄,出了府衙,也奔着上海縣去了。

申時行在路上,從斷斷續續的塘報中,逐漸弄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宏源大染坊是一間老字號染坊,在元朝時候就已經存在,元貞年間,黃道婆從海南崖州帶棉種和紡織工具在松江府開始種棉、織造棉布,時光荏苒,三百年時間過去,松江棉織造技術已經冠絕大明,松江棉布行銷海內外,堪稱‘衣被天下’。

伴隨着棉紡生意的興隆,染坊自然也是蓬勃發展,而宏源大染坊乃是袁氏所建,青浦袁氏自稱可以追溯到四世三公的袁紹先祖,也算是千年世家。

這大染坊的生意,即便是在王朝更替,大明代元的過程中都未曾斷絕,嘉靖年間東南倭患,袁家更是帶頭捐贈了五十萬銀用於抗倭。

而現在,宏源大染坊出了亂子,而且是大亂子,因爲遲遲不肯發工錢,匠人們怨聲載道,大染坊幾乎處於停工的狀態,而多次找袁氏索要工錢均未果,後來工坊徹底停擺。

躲了快一年的袁家家主袁慎,不得不出面和匠人們談,說了一大堆,大體就是經營苦難無力給付,但希望匠人們能把染坊當自己家,一旦有了回款有了銀子,立刻就給,先開工再說。

袁慎出面,是因爲染坊最近有了一批大活兒,匠人們就先開工幹活,這重新復工的第一天,就出了大亂子。

袁家的走狗,大把頭在工坊裡欺壓匠人,打罵羞辱,這下手沒有輕重,把一個新入行的學徒,給打傷了,數月的不發工錢的怨氣累積的怒火,在見到血的一瞬間,立刻被徹底點燃,大把頭被匠人們一頓猛揍。

匠人們打完了大把頭,詢問之下,才知道,這個學徒爲什麼會被那般毆打,只因爲這個學徒昨日見到了袁家的家主出入霞飛街的書寓。

書寓就是娼館,只不過是那種極其高端的,手談、飲茶、琴棋書畫的娼館,提供的是極其昂貴的情緒價值。

這種書寓,可不是明碼標價的青樓或者私窯子,主打一個欲擒故縱,一夜花銷動輒數百兩、數千兩之多,是真正的銷金窟。

而袁家家主出入書寓,就證明了袁家不是沒錢,就是拖着不肯給!

拖的理由孫克弘說的很明白,務工之人多數都是雁行人,根本拖不起,只要拖幾個月,這些個匠人就只能自謀生路,而宏源大染坊的金字招牌還在,根本就不怕招不到人,而且廠裡幾個大把頭、大工匠,袁家一分錢工錢沒拖欠,還多給了一些。

當怒火被點燃的一瞬間,整個宏源大染坊就被匠人們給佔了去。

“這不是還在僵持,怎麼鬧到死人的地步了?”申時行看着騎在馬上策應的陳天德問道。

陳天德深吸了口氣說道:“那袁慎帶着家丁衝進了廠裡,要打匠人,袁慎更是叫囂着,要把匠人們打服氣繼續上工,最近這大活兒非常趕時間,若不是袁慎繼續打人,也不會鬧到死人的地步。”

“這家丁下手沒輕重,打傷了十幾個匠人,匠人的火氣上來了,把家丁給打死幾個,袁慎狼狽逃跑,被匠人們給抓了。”

宏源大染坊的改變,一切都因爲萬曆七年新家主袁慎。

之前宏源大染坊的老家主,當得起一聲大善人,在宏源大染坊做過工的匠人,也都對老家主交口稱讚,但新家主,也就是陳天德口中的袁慎,不這麼認爲,他搞得這套辦法,可以有效的降低成本。

陳天德是三都澳平定私市之戰中的海防巡檢,陳天德和倭寇有血海深仇,自己成了閹人,就是倭寇取樂所致,姚光啓來到了松江府後,就從松江鎮水師借調了陳天德作爲自己的左膀右臂,專事上海縣的偵緝諸事。

申時行久久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件事處理不好,就是天大的禍事,整個松江府都如同坐在火藥桶之上一樣,如果這件事無法順利解決,恐怕會把松江府炸上天,他申時行也會被炸的粉身碎骨。

姚光啓讓陳天德帶人去府衙報訊,而他自己帶着衙役,將整個宏源大染坊團團圍住,順便把周圍幾條街都清空,防止動亂進一步擴大。

姚光啓站在宏源大染坊的門前,向身後看了去,身後是無數的上海縣百姓,他們翹首以盼,看着大染坊,等待着這位縣太爺處置此事。

對峙正在發生。

“我是姚光啓,打開坊門。”姚光啓讓衙役們退後,自己一個人走到了染坊門前,看着牆頭上的匠人,大聲的說道。

一個匠人面色漲紅的大聲說道:“狗官!你們和袁家蛇鼠一窩,打開坊門,衙役就會衝進來了!”

“可他是姚光啓啊,你看到他臉上那道疤了沒?爲了漁民的海帶,跟海寇拼命留下的,他不是狗官。”另外一個匠人,倒是對面前的姚知縣很瞭解。

姚光啓走馬上任後,他的事蹟就傳開了,尤其是臉上那道疤的來歷,這也是姚光啓讓人散播出去,就是爲了表明自己的立場,姚光啓是天上人,關係直達王崇古,根本不給地方豪強面子。

姚光啓臉上有道疤,當初回京,王謙嘲弄姚光啓一個闊少,居然淪落到了這種地步,得知了傷疤由來後,王謙真的給了自己兩巴掌。

姚光啓這道疤,代表着他是海帶大王,如果有的選,他也願意在山東種一輩子的海帶,但朝廷有調令,他只好來到上海縣當知縣了,他早就該從監當官升官了,三都澳平定私市之功,皇帝一直記着,要給姚光啓升遷的。

而今天,這道疤,又成了敲門磚,打開對話的敲門磚。

“不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明朝當官的臉上有疤的,也就我一個了。”姚光啓解開了官袍,脫下來扔到一旁說道:“我身上沒有武器,就一件素衫,放我進去吧。”

姚光啓的行爲不可謂不大膽,要知道此時的宏源大染坊已經開始流血,匠人剛剛見了血,正是最激動的時候,情緒已經完全失控,理性逐漸在消失,而此刻姚光啓隻身來到了這裡,十分十分的危險。

而姚光啓恰恰是知道了這一點,所以纔要在這個時候,趕緊過來,甚至是自己一個人,連一個隨扈、衙役都沒有帶。

因爲這是最關鍵的時間,能夠讓理性迴歸的最後時刻了,對峙的局面已經形成,必須要有人站出來破局。

宏源大染坊裡安靜了許久許久,終於在吱吱呀呀的聲音中,大門緩緩打開。

而姚光啓伸出一隻手,示意身後所有的衙役都不要輕舉妄動,而姚光啓一步步走進了大門之內,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了關閉的大門之中。

在姚光啓進去沒多久,申時行狂奔的車駕已經趕到了崇義坊宏源大染坊門前。

“姚光啓呢!”申時行從車上急匆匆的跑下來,環視了一圈,主簿、縣丞、典吏、三班他都看到了,唯獨沒看到姚光啓,立刻大聲的問道。

這麼大的事兒,姚光啓居然沒到!虧他還是晉黨的嫡系!

“在裡面!”縣丞擦了擦額頭的汗,趕忙回答道。

“在裡面?”申時行眉頭一皺,看向了大染坊,而後看着縣丞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說姚光啓姚知縣,在大染坊裡面?!”

“回撫臺的話,姚知縣自己一個人進去了,現在情況不明。”縣丞汗流浹背了,這些個天上人,一個個都膽大包天,個頂個都是主意大得很!

現在的宏源大染坊,根本就是龍潭虎穴。

“胡鬧!”申時行厲聲說道,但他很快就意識到,姚光啓這麼做的理由,這件事,想要平穩落地,就得有這樣一個人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站出來,申時行都不敢想,一旦流血事件繼續發生,並且快速在南衙地面擴張,會鬧出多大的亂子來!

一定會比當初操戈索契的奴變,還要來的劇烈。

申時行發現,可能這就是唯一的辦法,有一個能說話算話的人,有擔當的人,出面把匠人們躁動的情緒安撫下來,讓事情不會進一步的惡化。

外面的人都緊張到了汗流浹背的地步,而進入了龍潭虎穴之內的姚光啓,卻閒庭散步,四處打量着,多年以來的風風雨雨告訴姚光啓,怕,一點用沒有,事情不會因爲你的害怕有一點的改變,只有坦然面對,是唯一的辦法。

“這是袁大少爺?”姚光啓駐足擡頭,看到了房樑上吊着一個人,正是袁家的家主袁慎,沒有吊死,只是被倒掛着,這一房樑上除了袁慎之外,就是幾個大把頭,也被倒吊着。

“真是有夠蠢的。”姚光啓嗤之以鼻的說道。

大染坊在這個袁大少爺的帶領下,江河日下,匠人們的怨氣與日俱增,到了這種地步,這袁慎居然還敢來工坊,被吊起來就理所當然。

一看平日裡就不怎麼讀書,至少沒讀過矛盾說。

匠人終究是最守規矩的一羣人,因爲不守規矩的都會發生生產事故,事情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被抓到的袁慎、幾個大把頭,都還活着。

“姚知縣救我!”袁慎看到了姚光啓的一瞬間,立刻高聲喊了起來,並且開始掙扎,如同一個鞦韆在空中盪來盪去,顯得格外的滑稽。

這袁慎一喊話,周圍所有的匠人忽然都把目光看了過來,每個人都緊緊的攥着手中的武器,都是些鋤頭、鐵釺之類的生產工具。

姚光啓左右看了看,將一塊破抹布拿了起來,一把塞進了袁慎的嘴裡,厲聲說道:“聒噪,闖下這麼大的禍來,還胡言亂語,我救不了你,也沒人能救得了你。”

袁慎自己找死也就算了,還要胡言亂語把姚光啓一起害死!

匠人們看到了姚光啓的動作,纔沒有進一步的行動,至少這個姚光啓,和傳聞中的一模一樣,臉上真的有道疤。

“誰說話管用?”姚光啓看向了這些匠人,詢問話事人是誰。

“我!我叫周建仁,是湖廣人。”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壯碩男子走了出來,他大聲的說道:“姚知縣,人是我殺的!冤有頭債有主,一人呢做事一人當!跟其他人無關。”

姚光啓從周建仁的眼神中看到了戾氣,顯然是情緒格外的激動。

“你一個老實人,不是被逼急了會殺人?”姚光啓看着周建仁,給了周建仁一個老實人的標籤,這是懷柔,同樣也是實話,周建仁一看就是那種賣力氣謀生的人,能活得下去,就會忍氣吞聲。

“你說話算話的話,我和伱談談。”姚光啓看着周建仁的眼睛,不移不讓,在談判的時候,不敢注視對方的眼睛,就是膽怯,就是心虛,而姚光啓沒什麼心虛的,他進來,就是解決問題的。

“好,在哪裡談?”周建仁伸手,示意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武器。

“就在這裡,當着所有人的面兒。”姚光啓環視了一週,沒有選擇屋內,而是選擇了大庭廣衆。

選擇屋內,很容易被匠人們看作達成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協定,讓矛盾進一步的升級,在這個時間裡,信任就是最珍貴的東西。

“在這兒?好!”周建仁一愣,而後立刻說道:“姚知縣,袁慎必須死!”

“好,但不能死在這裡,更不能死在你手裡。他可以被明正典刑,不能死於私刑。”姚光啓說出了自己的底線,姚光啓是懷柔,不是縱容,同樣對於匠人們而言,把袁慎和這幾個大把頭以私刑處置殺死,那朝廷也只能鎮壓了。

姚光啓此言一出,周建仁面色劇變,身後的匠人們,握緊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緊張的看着談話的二人,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一樣。

哪怕姚光啓只是穿着一個素衫,但是這些匠人們還是如臨大敵。

“周建仁,還有在場的這三十多名工匠,還有那邊圍觀的七十二名匠人學徒,現在都動了手,已經流了血,屍體就堆在牆邊,你們想過接下來要怎麼辦嗎?”姚光啓不疾不徐,說話有條不紊,儘量留給這些匠人們思考的時間。

在被壓迫的時候選擇了奮起反抗,袁慎帶着一羣家丁闖到了染坊打人甚至殺人的時候,矛盾激化到匠人們對等報復,拿起了武器保護自己,現在事情暫且告一段落,袁慎就掛在這裡,是殺了袁慎泄憤,還是選擇相信朝廷會伸張正義?

其實現在匠人們處於十字路口,他們本身也很迷茫,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陛下下了新的聖旨,要松江府戶房公證勞務契約,保證勞動報酬的支付,對於拒不支付者,會進行抄沒家產!這是明旨,聖旨已經到了松江府衙,陛下,向來說到做到!”姚光啓看着匠人們開始猶豫,立刻把他的殺手鐗搬了出來,姚光啓打出一張皇帝牌。

大明皇帝的信譽,舉世皆知。

松江府尤其信任陛下,徐階可是死在了天牢裡,盤踞在松江府最大的烏雲,是陛下親手撥雲見日,讓松江府重現光明,徐階權勢滔天的時候,松江府的賦稅都要過徐階的府邸。

陛下就是姚光啓敢自己進來的最大底氣!

他知道,他說陛下會給一個公平、公正的審判,匠人們會相信,因爲陛下真的會伸張正義。

匠人們的神色有些驚駭,而後握緊武器的手,慢慢的放開,隨後將武器放下,是的,哪怕這個世道再糟糕,陛下還是值得信任一次的。

有一個叫陳大壯的漢子,他爹爲兗州孔府的狗送殯,凌雲翼給了陳大壯選擇的機會,陳大壯選擇了相信陛下。

兗州孔府轟然倒塌。

姚光啓看着匠人們放下武器的這一幕,在這一瞬間,他忽然對國失大信,人心啓疑,萬夫一力,天下無敵這十六個字有了更深入的理解,陛下就是如此,只要許諾,就會踐行。

有這樣的君主,讓姚光啓、申時行這些臣子,在做事的時候,就多了無窮無盡的底氣。

“周建仁,你要自己承擔殺人的後果嗎?殺人是要償命的。”姚光啓其實知道這個話,不合時宜,不應該現在說,應該等匠人們徹底放下武器,等事情結束,等所有人被押入了監牢之中,再進行詢問。

但姚光啓還是當着周建仁的面兒,把這個尖銳的問題提了出來。

“就是我乾的!”周建仁沒有任何猶豫,把所有的罪責攬到了自己的頭上。

“你知道趙老七嗎?”姚光啓用最快的速度說道,生怕說的慢了,匠人們用手中的鐵錘給他開瓢!

在說到這個關鍵問題的時候,這些個匠人們已經開始躁動了!

“那是何人?”周建仁疑惑的問道。

“陛下親自過問的一個案子。”姚光啓將趙老七的案子娓娓道來,菜戶營趙老七,就是那個比陛下力氣還大,跟陛下角力,對陛下這個青年組第一個高手產生了實質威脅的趙老七,趙老七殺孫志誠家丁、訴棍的案子,皇帝陛下親自過問後,趙老七沒有償命,而是被流放到了應昌。(322章)

當然趙老七的力氣極大,到了應昌,立了不少的軍功,已經是一個把總了。

這個案情和宏源大染坊的案子,有許多相似之處,但又有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趙老七是怒從心中起,是個人的憤怒;而宏源大染坊的案子,是工匠們的集體憤怒。

這就是差別。

姚光啓十分鄭重的說道:“我不能對你許諾,你可以和趙老七一樣以正當防衛爲由獲得寬宥,但我可以告訴你存在這種可能,或者我可以更加直白的說,你可以永遠相信陛下。”

“你願意再相信一次朝廷,再相信一次陛下嗎?”

“當然。”周建仁立刻回答道,他相信姚光啓,因爲姚光啓臉上有道疤,那是爲了保護漁民的海帶留下的傷痕,他也願意相信陛下,因爲陛下說話算話。

“我把衙役散去,只留下十個人負責把這一干案犯押入上海縣監牢,你讓工匠各回各家,你自己束手就擒如何?”姚光啓給出了處置辦法,眼下當務之急,讓匠人們離開,從憤怒的情緒中冷靜下來。

周建仁鄭重的說道:“可以。”

姚光啓走出了宏源大染坊,讓衙役散去,而後宏源大染坊打開了大門,工匠們一看外面沒有衙役圍着,立刻做鳥獸散,快速離開了,周建仁也沒有抱着渾水摸魚的想法逃走,而是看着袁慎,等到衙役給他戴上了枷鎖。

申時行大踏步的走進了宏源大染坊,看着被倒掛的袁慎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對着陳天德說道:“陳指揮,麻煩找三根長杆來,最好一丈多高。”

“作甚?”陳天德疑惑的問道,這申時行要做什麼?

“遊街,把袁慎掛到長杆上,遊街。”申時行拍了拍袁慎的臉,笑呵呵的說道:“正愁陛下的旨意如何執行下去,這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袁大公子,借爾人頭一用,推行朝廷政令!”

陳天德不懂,這些個讀書人肚子裡的彎彎繞繞實在是太多了,但姚光啓立刻就懂了,暗罵了一聲老狐狸。

陛下的聖旨一共有兩件事,第一件事自然是公證勞務合同,第二件事則是集體所有經濟體制的探索,這個匠人們持有工坊的股份,制度應該如何建立?股份應該如何劃分?重大決策如何決定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都需要進行探索。

現在,宏源大染坊,現成的試點工坊,就這麼出現了,這就是袁大公子人頭的作用了。

所以,袁慎必須死,申時行要推行政令,他真的很想進步,不想進步,在松江府受這個罪做什麼?

“姚知縣真的是好膽,這都敢單刀赴會,申某佩服,此事我一定如實稟明朝廷,爲姚知縣請功!”申時行對姚光啓的處置非常滿意,至於楚黨和晉黨的爭鬥,那自然是要爭的,但爭鬥不是貪對方的功勞,申時行從來沒貪墨手下任何人的功勞。

“謝撫臺,其實我也不是好膽,實在是跟百姓們打交道打的多了,知道這些個匠人們,最是守規矩罷了。”姚光啓嘆了口氣說道:“這世道不該是這樣的,越守規矩的人,越被欺負。”

整個事件發展的脈絡是極爲清晰的,是大把頭打傷了學徒,匠人們才奮起反抗,袁慎一聽,帶着家丁要打匠人,甚至還打死了人,見了血的匠人才開始自衛,打死了家丁,事實十分清楚。

“走,遊街去!”申時行大手一揮,讓縣衙的衙役,把袁慎掛在了長杆上,招搖過市。

姍姍來遲的松江遠洋商行商總孫克弘,遠遠的就看到了被掛在長杆上遊街的袁慎,才鬆了口氣,幸好矛盾不會進一步激化,要是鬧起民亂來,誰都逃不掉。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第五十三章 養寇自重,弛防徇敵第594章 夫子不問馬第615章 兩相其害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第523章 北極玄靈蕩魔南極赤炎廣利洪聖天尊第一百零六章 憑空造牌小皇帝第470章 還田的三個階段第690章 大明皇帝是一條喜好白銀的東方巨龍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客氣的大明使者第一百四十六章 毀天下非官式書院,禁聚徒講學第二百六十七章 真誠,是最大的必殺技第402章 海外開拓的規矩第475章 四個自然而然的推論第668章 青城縣何四郎第531章 大明真的存在嗎?第一百八十三章 餒弱則懦,此誠君王之戒第624章 這聽起來很大膽,但一點都不明智第702章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叩門第二百八十一章 既然我淋了雨,沒道理讓你還舉着傘第683章 解刳院雅座一位第一百一十八章 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第482章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第595章 陛下,這聽起來很難理解第496章 明日五更天拔營,號令爲:回家第一百八十九章 陛下,要不看看創造發明?第二百三十一章 正奇相生,變化無窮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要價錢合適,靈魂都能出賣給惡魔第二章 全是妖孽第八十三章 《矛盾說》已然大成,成書刊刻天下第466章 違背祖宗的決定第二百五十四章 有時候,反對,也是一種配合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當下,何不貪歡?第606章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正菩提第623章 大明做事,過於霸道了!第九十章 懲罰性關稅第322章 他們那裡不適合種地第565章 耗子給貓系鈴鐺第407章 愛我家園,清潔先行第二十三章 一夕之飢,啓無窮之殺第701章 鐵釘一條,直貫其頂第二百七十七章 漫不經心的炫耀第二十八章 力足以勝天第521章 挨的罵越多,功勞就越大第432章 對北虜的全新玩法第二百二十五章 京師講武學堂和皇家格物院第二百一十九章 奇觀興國,大建安邦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皇帝怒斥東林元老第579章 半分封半郡縣的開拓之路第502章 不解風情朱翊鈞第293章 肯遷京畿就活,不遷就死第346章 去奢崇儉,誠乃救時要務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魚兩吃第609章 這次病人是大明皇帝而已第一百四十三章 數學不會騙人,不會是真的不會第440章 羊毛來了,韭菜就沒了第609章 這次病人是大明皇帝而已第二百零八章 大明皇家格物院第691章 鉅艦,讓蠻夷彬彬有禮第513章 事莫明於有效,論莫定於有證第716章 上一道奏疏,做那精算的賤儒第713章 極端化困境第349章 稽稅院,擴編!第640章 讓人人滿意,就是讓人人不滿意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512章 皇家理工學院請假條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九十一章 朕就辦三件事,罵人,罵人,還是罵人!第518章 自此以後,當乘長風破萬里浪!第372章 讀書人最是擅長,殺人不見血第二百八十三章 遷徙五千八百富戶至遼東充邊第412章 人與人的悲歡喜樂,並不相通第360章 陛下這個樣子,都是你張居正教的!第301章 這結個婚,比西山拼殺都累!請假條高燒第418章 大明,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第二百四十三章 陛下總是一如既往的有辦法第600章 大明,一個沒有了靈魂的軀殼第一百零七章 小皇帝罵人,又難聽又誅心第一百九十二章 度數旁通十五屏第五十章 倍之,加倍執行第574章 王次輔立身之本第七十九章 罵了他,他還得謝謝咱們第296章 朕當初欠考慮了第406章 給泰西一點小小的大明震撼第460章 自由的界限第593章 棚式暗挖之法第一百零二章 元輔先生沒有這麼無能的弟子!第一百八十六章 許願池裡的王八都搖頭第414章 贓吏貪婪而不問,良民塗炭而罔知第581章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第二百二十九章 至此,已是科學第二百三十九章 倭國叛徒,獻土以求苟安第672章 大明皇帝也幹了!第295章 君臣?共軛師徒第563章 壓力山大的工部尚書第466章 違背祖宗的決定第564章 滿嘴順口溜,你是打算進解刳院啊!第八十四章 富國以安天下,強兵以誅不臣(爲盟主“小飛毯”賀!)第342章 好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第九十章 懲罰性關稅